回到公寓,關上門,戚染跟往常一樣走到沙發縫去摸空調遙控器,這次,卻怎麼也找不到。
客廳的飄窗簾翻飛,大股寒風肆無忌憚登堂入室。
戚染扶着桌沿走到窗邊,視線往樓下一落,男人還沒走。
他站在暗黃的四方燈旁,燈光很暗,身影被夜色包裹,看不大清,只能看到他仰頭的剪影。
戚染迅速拉上窗簾,顧不得關窗,一路跌跌撞撞,黑暗中摸索走進臥室,摔在牀上,仰躺着。
手覆在額上,冰冷的手和滾燙的額爭相競溫,冰火兩重天,意識渙散,恍惚中,好似又回到那個炎熱難耐的盛夏。
宣城的夏季漫長,蟬鳴聲喧囂入秋,距離文理分科已經過去了快一個月,第一次月考在即,學校派出老師走訪了全國各大名校後,回來制定了一套勞逸結合的跑操方案。
下課鈴聲響起,整棟樓都在顫抖,薛曉在夾縫中扶住戚染:“你今天怎麼沒喫早餐啊?”
戚染面色慘白,一張小臉險些皺成一團,眼睛紅腫跟兔子似的:“我媽衝我發脾氣了。”
戚染的母親叫蘇敏,是比較早的一批網絡從業人員,最初進過廠,後來因爲有點知識,學習了互聯網,在網上打一些零散的工。
現在母親好像找到了一份穩定的工作,每天把自己關在房間,飯點出來給她做飯。
具體是什麼工作,戚染也不清楚。
戚染之前提出高中住校,蘇敏都回絕了,說要她回家才能放心。
印象中,這是母親第一次衝她發脾氣。
薛曉:“你媽爲什麼衝你發脾氣啊?”
戚染:“我哪兒知道?她以前從來沒這樣,當時我的眼淚就嘩啦啦的流,我從小到大就沒哭得這麼傷心過,還眼巴巴等着她來哄我,沒想到,她直接掀了桌上的飯菜,讓我別吃了!”
邊說,戚染想起當時那個委屈勁兒,感覺眼淚又整齊排在眼眶邊緣整裝待發了。
其實她自小樂觀想得開,沒受過什麼大的苦難,父親常年在外沒見過幾次面,小學的時候還被別的小孩說是沒父親的野孩子,但媽媽說自己的父親正在做一項平凡而偉大的事業,不用跟這些“凡夫俗子”解釋這麼多。
久而久之,自己就被洗腦到大,每次遇到點不開心的事情都特別想得開。
雖然被母親罵了戚染看着挺傷心,但是聲情並茂說當時那個場景的時候,又叫人忍俊不禁。
薛曉想笑又憋了回去,嚴肅問:“那你,當時跟她說了什麼?”
戚染:“我就說,第一次月考後學校要舉行家長會,希望父母都能夠到場,問她能不能提前給爸爸打電話,讓他請假回來啊!”
戚染的父母是在網上認識的,父親常年在外,十幾年過去,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每次戚染問,母親都說父親的工作保密。
小時候,戚染受到動畫片影響,一度以爲自己的父親是什麼高級間諜。
“哦,”戚染又想起,“我後面又加了句,今天的粥有點鹹”
“原來如此!”薛曉學着電視裏的書呆子搖頭晃腦,一副真相大白的樣子,“很明顯,你不應該吐槽你媽媽的廚藝。”
戚染:“可是她自己問了我味道怎麼樣啊?”
真是委屈給委屈開門,委屈到家了!
薛曉:“女人的心思你別猜。”
兩人瞎分析一頓,跑操方陣集結完畢,領頭的班級已經出發了。
上午十一點整,陽光熱辣辣的。
宣高高二年級一共二十八個班級,按照首尾對照排列,1班和28班率先出發,戚染現在所在的5班,跟以前待的24班剛好一起出發。
戚染跑過去的時候恰好輪到兩個班起步,戚染頂着年級主任的死亡凝視,趕緊上去補位。
薛曉從隔壁探出腦袋:“妞,你跑錯了!我們班在這兒!”
戚染:“”
她補位的時候只看着這邊熟面孔多,沒想這麼多。
這會兒隊伍已經動起來,戚染只在原地一愣,整個人就離隊了。
突然,她感覺到衣袖被人拉了一把。
“跟上。”
少年清澈的嗓音傳來,他的手勁不小,戚染整個人像是被他一氣呵成拽到隊伍節奏裏去的。
猛然加快的節奏讓戚染本就正在抗議的胃尋得時機,一陣翻江倒海,她額上浮起細密的汗,雙手捂着腰腹,腳步越發軟綿:“等,等一下”
她有氣無力,金星直冒的眼前一陣發黑,迷亂中抓了側身人的衣角,整個人往前栽倒下去。
-
校醫務室。
戚染睜開眼,被雪白的天花板晃了下眼,然後就看到纖長骨感的手探過來,落在半空。
戚染:“你做什麼?”
“”
少年手裏的乾毛巾被糾結擰巴了無數次,才終於探出手,沒想到被逮了個正着,當下正着急忙慌找藉口。
岑川面不紅心不跳別過眼:“你好像做噩夢了,表情太猙獰,蓋一下。”
醫務室的空調壞了,時值正午,黏膩的汗水悶在身上,戚染感官慢慢甦醒,感覺自己腦門上全是汗。
戚染還輸着液,她慢慢從牀上坐起來,接過岑川即將撤回的毛巾,沾了沾身上的汗。
這會兒她已經感覺好多了,想到人方纔的話,心氣兒一上來,跪坐在牀上挺直身,突然湊到他跟前:“我長得有這麼慘不忍睹嗎?”
女孩肌膚瓷白,吹彈可破,圓潤的雙眼純粹晶亮,熱氣給她整個人上了層淡淡的粉,兩人捱得有些近,醫務室的藥味都沒掩蓋住她身上淡淡的花果奶香味兒。
岑川嚥了咽口水,目光像是被什麼燙到,當即挪開視線,後退兩步,長腿懟到另外一邊的病牀上,順勢坐下。
戚染四下看了眼,沒別的同學,醫生正在外面配什麼藥。
她眨了下眼,岔開話題,問:“你送我來的嗎?”
“不是。”岑川恢復處變不驚的冷淡臉,“你太重,我搬不動。”
戚染:“”
他居然,說的是搬!
搬!
戚染不知道該懟對方說她太重,還是對方的用詞,整個人在原地氣成一隻河豚,閉上眼就往牀上一躺,不想搭理他。
正是午睡的時候,戚染還真的睡了一覺。
醒來的時候薛曉陪在她身邊。
給她帶了點午飯。
想了想,戚染還是問:“誰送我來的?”
薛曉:“岑川啊,當時他就在你旁邊,你差點倒在人家身上,還拽着人家的衣角不肯鬆手,我看你今天還是回家避避風頭,不然出門得成全校女生的公敵!”
戚染:“”
她居然還丟臉到這個地步了?
拽着人家不肯放手,怎麼可能呢?
她不信。
戚染:“什麼叫我是全校女生的公敵,怎麼就不是,他成爲全校男生的公敵?”
薛曉:“這兩句,好像表達的是一個意思吧!”
“”
連續喫癟,戚染心情就不那麼美麗了,她接着找茬:“你怎麼,不送我呢?你是不是想絕交?”
薛曉無辜:“我是這麼想的啊!可是,岑川說,‘這麼重,你背得動嗎?’”
戚染:“”
??
-
那天戚染還真的提早請假回家了,倒不是爲了避風頭,是母親親自過來接的。
許是受到清晨吵架的影響,一路上,母女倆都沒怎麼說話。
回到家,戚染先去體重器前稱了下|體重,89斤,還好,沒上9。
這也是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說體重,戚染這個仇算是記下了。
回到家後,蘇敏一直坐在沙發上,等戚染在體重器上跳下竄幾個回合後,她纔開口:“過來。”
戚染直覺,母親的語氣並不是太好,那個時候她對情緒方面的敏感度也沒那麼高,天真的覺得,不管是什麼事,她撒撒嬌就過去了。
“媽媽,您今天移駕去接我,辛苦了,給您捶捶肩!”
話音剛落,蘇敏拍掉她伸過去的手:“跪下。”
戚染不解:“媽媽,您?”
啪——
蘇敏把手機摔在茶几上:“你自己看看。”
上面那張照片,是白天,岑川抱着她去醫務室的。
戚染也總算知道,自己是以什麼樣的姿態去醫務室的。
不是搬。
不是背。
是公主抱。
即使只是照片,也可以看出來,男生的身姿透着輕盈。
儘管,這個時候,想這個有點不合時宜。
戚染忙解釋:“我早上沒喫早飯,暈倒了,這個男同學送我去醫務室。”
“你們學校是沒有女同學嗎?”蘇敏冷冷地說,“我每天這麼辛苦爲了這個家,爲了你,是爲什麼?還不是希望你出人頭地!你呢,你在做什麼?”
戚染:“媽,我跟你說了,我跟這個男同學沒有任何關係,我就是早上沒喫飯摔倒了”
蘇敏好像什麼都聽不進去,她開始砸東西,拿着桌上的茶杯擺件,全都往地上砸。
她魔怔了似的,嘴裏一直唸叨:“這麼辛苦是爲了什麼,到底爲了什麼”
戚染覺得很可怕,那是她第一次見到,母親真正發脾氣的樣子,早上那個壓根都算不上開胃小菜。
母親一直是溫婉的,不管戚染做錯什麼,她都會用一種積極的方式安慰,戚染不理解,一張同學友愛的圖片,爲什麼會讓母親產生這麼大的反應?
那天母親發脾氣到半夜。
戚染躲在被窩裏面哭,偷偷給爸爸發消息。
往常總是能夠秒回她消息的爸爸,這次,也讓她的短信落了空,石沉大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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