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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都以爲唐冕是將每一位男人玩弄與鼓掌間的白蓮花,其實,她對自己的名聲抱着無所謂的態度。只不過,她對張立峯何嘗不感到愧疚?汪直銘說的很對,她不愛張立峯,只是利用他作爲拒絕死皮賴臉的韓燁的藉口罷了,只是她真沒有想到,韓燁下手太狠毒了。

可還是那句話,如果承認就不是她唐冕了,另外,汪直銘的話格外刺耳,她很不舒服。扔掉手中的菸蒂,眉頭不自覺的皺到了一塊,這和她臉上的笑容看上去頗爲矛盾生硬;“張立峯不自量力最終落得了悲劇下場分明是咎由自取,怪不到我頭上。”

汪直銘很驚訝唐冕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以前,他尊敬她;現在,反而忌憚她了。

如果說以前唐冕只是把他當作青澀的闊少,調侃作樂;那麼現在她在面對像狗皮膏藥一樣揭不掉的韓燁時想站在和韓燁矛盾重重的汪直銘身後。

汪直銘清楚很快會和韓家兄弟的矛盾公開化,但他不想成爲唐冕的棋子而已,這樣真的窩囊。他剛纔沒有開門見山的揭穿唐冕,她是聰明的女人,會琢磨的出來。

第一次,他和她說了這麼多話,但並不愉快,但他不在乎,他們不過是在做交易而已。

“我困了想睡下了,你先走吧,至於我們的交易正常進行。”

汪直銘早有離開的本意了,他帶上鴨舌帽,離開時對她說;“我會把預付款遣人存到你在上海錢莊的賬戶上。”

唐冕沒有回答。

汪直銘走出百樂門後,耳邊霎那間清靜了許多,擡頭看去,小五坐在車頭,等待他出來,他走了過去,一邊坐在後座,讓小五開車。

小五還未轉動車鑰匙啓動車,一個人拍打着車窗戶。汪直銘認出那人是店中的夥計,於是搖下了車窗,夥計氣喘呼呼地說;“銘哥,咱們的店被人砸了。”

汪直銘沒有多想,這種卑鄙齷齪的事一定是韓燁安排人做的。他方纔剛在大庭廣衆下羞辱了韓燁,按照韓燁睚眥必報的脾氣,一定咽不下這口氣,所以纔派人到汪直銘店上滋事。

小五相當氣氛,怒氣衝衝地說;“肯定是韓燁那王八乾的,銘哥,我這就找幾個兄弟把他的鋪子給砸了,讓他知道什麼叫禮尚往來!”

“禮尚往來什麼呀,這口氣我咽的下。”汪直銘可不想因爲逞一時之快而攪的十笏行雞犬不寧,還讓韓五爺抓了小辮子。暫時先忍耐一時半刻,等掌櫃會告一段落,老賬新賬他要一塊算,“你不要送我回家了,多找幾位手腳利索的兄弟到鋪子中盯着,省的阿貓阿狗的再來惹事。”

目送小五驅車移開,他攔下了輛黃包車,上車坐穩了後說出了家的位置。

從百樂門到他家至少需要一個半時辰,汪直銘有些睏乏了,閉上眼睛小憩會兒。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他被顛簸醒了,意識到黃包車師傅把他拉入了一個漆黑的小巷。汪直銘並未起戒心,因爲黃包車車伕爲縮短路程而穿街走巷是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夜深了,巷道周圍小區樓上的居民大都熄燈休息了,只剩下伶仃的幾戶亮着燈。藉着微弱的燈光,汪直銘看到眼前的這條小道不但狹窄而且地面坑坑窪窪,相當不好走,他被顛簸的相當難受。

將要到前方拐角時,突然,一個人擋在了他們前面。黃包車車伕慌忙扔下了車子,撒腿就往拐道深處跑。當那個人拔出槍時,汪直銘意識到車伕和那人是串通好的。爲了不成那人的活靶子,他一個翻身滾到了牆角躲過了子彈,然後掏出槍瞄車伕的小腿開了一槍。車伕慘叫一聲,跌倒在地,但他不肯放棄,爬到了拐道。

汪直銘還要問他是受了誰的指使,可不能眼睜睜看着他逃走。車伕小腿受了傷,即便現在跑也跑不遠了。

汪直銘這才集中精力對付那個殺手,他從剛纔殺手開槍時大體摸到了他的基本位置,二話不說,直接開了幾槍;殺手也不示弱,開槍回擊。槍聲驚擾,居民樓上紛紛開了燈,殺手知道再待下去身份將會敗露,連續開了幾槍後鑽入了巷道。

汪直銘追上了上去,他敢這樣做是因爲摸清了對方用的槍械是綽號“大盒子炮”的17式毛瑟手槍,一共十發子彈,在剛纔,對方剛好開了十槍。

追出了百米,他依然不見殺手的身影,正要放棄卻看到了地上的血滴,突然想到了被他打傷了小腿的黃包車車伕,心想他肯定跑不遠,說不定能在他那裏問出殺手的身份。

汪直銘循着血跡追了過去,在巷子盡頭找到了車伕冰冷僵硬的屍體。下手者乾淨利索的割斷了車伕的咽喉,他的臉上仍然保留着斷氣前的驚恐。汪直銘在他手邊發現了一個用血跡寫下的圖形,想必是車伕故意留下來的。

那個圖形明顯是日本的“膏藥旗”,車伕是想告訴他,殺手是日本人。不過,汪直銘想不到一條濱崎急於殺他的理由,如果那個殺手不是濱崎的人還能是收到了誰的指派?盯着那個圖形,他一拍腦門大呼真笨,這不但可能是“膏藥旗”而且很有可能是青天白日旗!要殺他的人是國民黨特務。這似乎並不難理解了,他是一名名副其實的“漢奸”,就這一條,足夠國民黨特務取他的腦袋了。

他仔細回憶殺手的身影,似乎那日跟蹤他的那個人相似,他應該是同一個人。

“必須得查清殺手的身份做掉她。”汪直銘暗下決心,打算回家後馬上聯繫毛仁峯,讓他調取那個翡翠手鐲買主的信息。

汪直銘回到了家,在院子中就聽到了何苒苒和汪閔君清脆的笑語。他輕手地推開門,看到她們圍着一桌子小甜點,你一言我一語地笑談。

“小君,都這個點了,你怎麼還熬夜,不知道對身子不好嗎?”汪直銘脫下了風衣掛在門旁的衣架上,回頭說,“以後不要隨便喫這些亂七八糟的路邊攤小喫,不衛生。”

“我傍晚醒來的時候肚子餓了,又不願意喫剩菜,正巧何姐要到醫院辦事,便委託她捎帶了幾樣我平日裏愛喫的點心。”汪閔君抿嘴笑說,“哥,過來一塊嚐嚐唄。”

有了盤尼西林以及何苒苒的悉心治療,汪閔君的病情好轉的很快。她臉蛋兒紅撲撲的,精神充沛十足,儼然不是之前那副病怏怏的模樣了。看着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開心,汪直銘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這個笑代表了欣慰和開心。接連往嘴裏塞了幾塊糕點,他找個藉口動身上樓了。

一來是有心事,二來兩個女孩子家唧唧我我,他一個大男人根本搭不上話。

汪直銘來到書房,坐在了辦公椅上,然後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撥通了毛仁峯的號碼。接電話的是毛仁峯的管家,他說毛仁峯一回到上海就招呼着和汪直銘碰面,不過不巧,一羣老闆不請自來連拖帶拽給他弄龍鳳飯莊灌酒,多少個點回來他也沒個準信。

汪直銘也不催管家,只是說等毛仁峯迴來了,說一句他打來過電話就行了。

毛仁峯迴到上海對汪直銘來說是件天大的喜事。他要通過毛仁峯查清殺手的身份。

掛上了電話,汪直銘心情格外舒暢,於是想喝點酒。挨着博古架的位置有個半人高的酒櫃,裏面珍藏着汪大海生前最愛的酒,拉開酒櫃,裏面全是中國烈酒。

汪直銘平常不太碰白酒,但這不代表他酒量差。他挑了瓶瀘州特產白酒,擰開瓶蓋倒了半杯,正打算品嚐時電話響了。

他?起話筒,放在了耳邊;“哪位?”

“我猜的不錯,這個點你肯定沒睡着。”話筒中傳來了唐冕的獨特笑聲,“你委託我調查的事有眉目了。”

汪直銘爲之一振,迫不及待地問她;“誰?”

“韓燁。”

“韓燁?他怎麼會替日本人辦事,你會不會搞錯了?”汪直銘難以置信。

“你不要以爲我是在公報私仇,我拿錢辦事向來公私分明。”她頗爲介懷地說,“我在政治保衛總署調查科有幾個耳目,他們告訴我,韓燁最近一段時間和濱崎大夫走動頻繁,而且在張道夫出事的前一天,他在領事館度過了一夜,根據這些情報,我很難不懷疑是韓燁出賣了張道夫。”

“韓五爺和日本人有血海深仇,他堅決不允許手下有人和日本人有往來,韓燁是他弟弟,按理說,他不應該和濱崎走的很近纔對。”

“也許,韓五爺也被矇在鼓裏。”唐冕接着說,“韓燁是個小人,爲了某種利益出賣韓五爺他完全能做得出來。”

唐冕說的不錯,如果說韓五爺是難以馴服且記仇的狼,那麼韓燁則是可以向任何人搖尾乞食的狗。

濱崎一直將韓五爺視爲眼中釘,如果想對付他,策反韓燁將是相當正確的一步,那將意味着他在韓五爺身邊安裝了最爲可靠的監聽器。此外,韓燁在十笏行地位不低,得到張道夫的情報輕而易舉。從以上兩點分析,韓燁十有八九是濱崎安插在十笏行中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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