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降之物

“這位小哥，請留步。哎呀呀，看背影就覺得小哥您器宇不凡，再看正臉，果真是容光煥發，乃天造之人也，將來必能指江山定乾坤吶！”

袁一竹一臉冷淡地看着面前的墨鏡老頭。他自然沒有留步，是老頭兒一個狐步竄到他面前攔住去路的。

算命大師的套路還真是一成不變啊，如果不會與時俱進可是很容易就被淘汰的。不過有些東西倒是永不過時，就像現代人，明知眼前的傢伙是個騙子或是在忽悠你買點東西，但總是想多聽些褒獎贊美之語。

把爺哄高興了，沒準爺就會掏腰包買幾個無關痛癢的掛件，等價交換嘛。

但袁一竹不是個白嫖黨，別人一通奉承自己卻一毛不拔這種事，他幹不出來，況且自個賬戶裏頭只剩下小數點後面的數字了，根本沒法拿錢買好話聽。

“我說，停停。”

一竹打斷老頭的時候，老頭正講到“血光之災”。

“我有幾個疑問，望大師解惑一二。首先，大師原來你沒瞎啊。”

大師乾咳兩聲：“墨鏡只是裝飾，胸懷大志者可不能抱有這種偏見吶。”

他咳嗽的時候，皺巴巴的臉皮全擠到了一塊兒，像極了一隻耄耋老烏龜。

“那麼問題來了，我若胸無大志，又會如何？”

大師不愧是大師，這種小問題自然在他的計算之中。

“非無大志，實乃時機未到，如同豹子頭尚未梟首白衣秀士，大聖尚未受玄奘解救，阿道夫尚未被維也納拒收……等等，最後那個不算。”

“那麼問題又來了，這個時機，究竟是何時何事？”

大師兩眼一咪，顯然這也在他的計算之中。

“這就要講到老朽方纔提到的‘血光之災’了。由面相推斷，半月之內，小哥必然會面臨一場極其嚴峻的挑戰……老朽知道您想問什麼，您想知道，這項挑戰可否具體描述對吧？”

“我沒這麼問。”一竹心道，但確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並不是說上鉤了，而是想聽聽大師嘴裏會吐出什麼象牙。

“老朽就明說了，不久之後，小哥會被天降之物砸中，如不能倖免，則將一蹶不振；如若倖免，則會由此掀起波瀾！那麼該如何避免災禍呢？這個問題問得好！”

“我沒問。”

大師不理會一竹的反駁，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繼續道：“老朽有一副家傳護身符，隨身帶上它，就能避開血光之災！看小哥與老朽投緣，忍痛200塊賣給你吧！”

話音剛落，“天降之物”即刻墜落到了大師光禿禿的腦袋上。

鳥屎。

不知道這是不是也在他的計算之中。

“太貴了。”一竹擺擺手，“要是照您所說，我將來是要當大官的，您就是我的貴人，到時候這區區兩佰，您還在意嗎？”

“這……”

“兩塊錢不賣拉倒。”

“成交。”

並不是說上鉤了，只是一竹想起來早晨出門的時候，剛巧也被天降之物砸到了腦袋，是個晾衣架。當時他腦海裏想起的是個經典橋段，可惜擡頭看時，站在二樓觀望的不是潘金蓮，而是光膀子的三寸丁谷樹皮。

“喂，大兄弟！不好意思哈，能幫忙把衣架扔上來嗎？”

挺有禮貌的，不過那如同大鵝一般粗獷中帶些尖刺的嗓音一竹是這輩子都不想再聽到了。

能不能避開天降之物是其次，兩塊錢好歹也算討個彩頭。

彩頭？呵呵，算了吧。

一竹將所謂的護身符揉成一團，丟進路邊的垃圾桶。

如果有可能，他倒是更想知道，如何確保被那個天降之物砸死。意外身亡，一來不會有愧於別人，二來呢自己也省得在這個糟心的世界上艱難度日。

正想着，手機響了，是公司裏自己的後輩小王。

“喂，袁哥嗎？我是小王，現在有空嗎？”

“沒有。”一竹的回答很乾脆。

電話那頭尷尬地沉默了一會兒。

“袁哥，實在抱歉哈，我知道你已經辭職很久了，但是……”

“知道了還給我打電話幹啥。”

“但是有個問題想請教一下，那個，就是，主管說他的電腦又連不上辦公系統了。”

閉門羹喫得越多，臉皮就會越厚，而這小王怕是每天都會喫一頓。

“哦，就那個說我喫乾飯的那主管是吧？”

“呃……是他。”

“去檢查他電腦是不是自己改IP了。”

“問了，他說沒改。”

“放他孃的屁！”一竹突然爆粗，“他說沒改就沒改？這老不死的東西，明明對網絡屁都不懂，非得天天裝聰明，裝給誰看呢！他說的話你一個字都別信！”

“嗯……好，我去看看，如果還不行……”

“還不行也別找我，畢竟我活幹得不多飯喫得不少。不說了，前面有流星落下來了，我去湊個熱鬧。”

也不知道小王信不信，但是一竹確確實實看見了一顆紅色的流星墜落在不遠處的一棟樓前。說是樓，其實造了個地基後就一直荒廢在那裏。

周圍沒什麼人，看樣子，只有一竹這種閒雜人等才注意到流星，準確來講，是隕石。聽上去好像很大的樣子，但它在空中就已經燒得差不多了，所以只在地上砸出一個很小的坑。而坑裏，靜靜地待着一塊凹凸不平閃着黯淡紅光的小晶塊。

一竹盯着它，突然萌生一個奇怪的念頭想要去觸碰，或是乾脆抱回家，雖然也不知道有啥用。

而當他剛剛接觸到那枚晶塊的時候，剎那間，晶塊發出極其明亮的光芒，差點閃瞎一竹的狗眼。透過眼眸的縫隙，一竹看見，晶塊竟然正在緩緩注入到自己的手指。

固體也能流動的？

一竹沒來得及生出疑惑，耳畔傳來似有似無的女性的聲音：

“回來吧，被遺忘的碎片。”

緊接着，光芒越發耀眼，直至一竹再看不清一切，而他也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手正在不斷地膨脹，又不斷地縮小。這種變化從手指開始，逐漸蔓延到手臂，再到胸背，再到腦袋。然後，一個漩渦般的東西將一竹整個人都吸了進去，一竹的身體也隨之被扭曲成了乾坤圈一樣的圓環，可四肢飄搖的感覺又像是混天綾？

不能說痛苦，但確實很難受，如同有人將一竹當做毛巾給擰乾一樣。

一竹不由得想大喊出來，卻發現根本出不了聲。

這種狀態持續了不知多久，就在一竹覺得自己竟有些享受時，身體忽然猛地彈回原狀，然後噗通一聲砸在地上。

哦不對，是沙子上。

他也終於恢復了思考，好像……還真被那個禿頭大師給蒙中了啊。

一竹勉強站起身子，環視四周。先前的光芒消失了，廢棄的地基也消失了，甚至整座城市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荒漠。

一望無際的沙漠。

“哇偶——了個去——”

這他奶奶的是什麼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