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走還是留？

“這個人，必須留下！”

烏麗雅一進首領的房間，就把雙手重重拍在案臺上，嚴肅地對着傲權說道。

“哦？”傲權並沒有流露出過多詫異的神情，“方便說說理由嗎？”

這不是烏麗雅第一次將遇到的傷員帶回基地，也不是第一次請求傲權留人。但她知道規矩，任何人想要留在基地，必須證明自己的清白，且要通過一項考驗，來表明自己對基地是有所幫助的。

生存者聯盟不養閒人。

但如此義正言辭地對傲權提出要求，這還是頭一遭。

“你看這個。”烏麗雅將一本攤開的書拍在傲權面前，書中還夾着一塊鏽跡斑斑的鋼片。

傲權將書推開，雙手交叉放在後腦勺上。

“你明知道我不識字，還讓我看什麼鳥書。”

“那我跟你解釋，你聽好了。”傲權剛剛的話頗具嘲諷意味，但烏麗雅全然沒放在心上。

“這個袁一竹的脖頸上，有一串符文，跟我們使用的文字有點相似，但我查了很多書，幾乎找不到任何關於這種符文的記載，只有這塊鐵片上有很模糊的類似標記。我推斷，這是一種上古文字。”

傲權不以爲然：“有多古，有我們種族誕生那麼古嗎？”

要是在以往，傲權這種無所謂的態度早就激怒烏麗雅了。但這一次，烏麗雅出乎意料地沒有斥責傲權，而是繼續耐心講解。

“比那還早，看來我不得不跟你科普一下我們這個種族的由來了。一般的生物，想要進化到我們現在這樣的高智慧形態，至少需要花上幾十上百萬年，還需要加上天時地利等等的各種機緣巧合纔有可能。而我們，只花了不到三萬年。究其原因，目前最可靠的說法是，我們的祖先繼承了更早以前的知識。換個說法，這個星球在過去漫長的歲月中被毀滅過很多次，每次毀滅後，都會有新的高智慧生物發展起來。而過去的高智慧生物，留下了一些關於他們的記載，這張鐵片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呢？”

“所以，這個袁一竹肯定不簡單，我要留着他，看看能不能研究出一些上古文明的蛛絲馬跡。”說到這裏，烏麗雅看了看傲權無動於衷的臉，又說道，“也許還有可能挖掘出一些上古科技來幫你達成目的。”

傲權聽了烏麗雅的理由，訕笑一聲：“得了吧，我還不瞭解你嗎。且不說這事能不能成，就算你真的成功找到了所謂的上古科技，就算這項科技能完爆帝國，你會告訴我？你肯定會自己藏起來，不公開，最後被帝國給發現，然後他們用這項技術打敗所有敵人。”

“你！”烏麗雅像是被戳到痛處，憤怒地指着傲權，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正在這時，傲權的通訊儀響了，是魔法師的加密通話。

“首領，這個人，給我留下。”

傲權還沒來得及說任何話，魔法師又已經把通信給中斷了，傲權苦笑一聲，輕輕放下了剛準備使用的發話器。

“有趣。”他撫摸着下巴上的鬍渣，“這個袁一竹，確實不簡單。”

“怎麼，你發現了什麼嗎？”烏麗雅問道。

傲權回答：“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見到，你跟魔法師，你們兩個人的意見達成一致。”

“她也？”烏麗雅一臉鄙夷地說道。

傲權站起身，總結性地說：“不過嘛，就算你們都這麼說，但規矩就是規矩，想要留在基地，那必須證明自己對我們生存者聯盟是有貢獻的。”

啊——切——！

袁一竹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擤擤鼻子。

可別是感冒了吧。

離開魔法師小屋後，他拒絕了尤奇和格瑞將他送回去的提議，執意獨自回到醫療中心。但是現在，他不得不重新審視一下自己的方向感了，因爲他幾乎完全不記得去醫療中心的路。

此刻呢，他誤打誤撞，進了跟魔法師小屋位於同一層的酒吧。

這裏是大章魚的脖子位置，除了小屋和酒吧外，還有臨時倉庫、醫護站和兩個近哨哨所。雖然基地的下潛工作已經收尾，但這四個設施看起來並沒有要恢復使用的跡象。

酒吧門口立着一個結構簡單的機器人，朝袁一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嘴裏重複着：“您好，今天辛苦了，現在有酒水供應。”

這裏的酒應該會很貴吧，袁一竹想着，畢竟是在沙漠深處，想搞到這些東西可不容易。在物資匱乏的年代，酒本身就能當做一種貨幣。

不過呢，即使再便宜，袁一竹也掏不出錢來，他甚至都沒見過這裏的錢長什麼樣子。

這會兒酒吧裏頭空蕩蕩的，吧檯上倒是坐着一個熟悉的身影。看着帕瓦德默默喝酒的模樣，袁一竹腦海中閃過許多經典銀幕形象，他們無一例外都是非常彪悍又非常沉悶的傢伙，心裏又藏着一堆隱祕往事，所以很愛獨自喝悶酒。

酒吧裏放着舒緩的音樂，很閒適，很清脆，像是一隻貓在鋼琴上漫步。

袁一竹在帕瓦德旁邊坐下。吧檯上有自助點單設備，他匆匆掃了一眼，發現各類酒水後面沒有標註價格，只有一個綠色的按鈕。一竹按下“麥針酒”對應的按鈕，但沒有任何反應。他又連着按了幾下，依然什麼都沒發生。

“別試了小子，你現在沒有權限喝這裏的酒。”帕瓦德突然說道，伸手按了一下，很快，從吧檯下面伸出一根機械臂，將一杯麥針酒放在了桌上。

“謝謝。”袁一竹舉起酒杯，小抿了一口，嚐起來比醫用的那種更酸一點，看來二者雖然名字一樣，但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帕瓦德不動聲色地盯着袁一竹的舉動，嘴角很不引人注意地揚了揚。

“沒想到你這傢伙居然也能喝麥針酒。”

“就這？不過如此。”袁一竹笑着搖了搖頭，“我看是你們把它神化了。”

說着，他舉杯示意帕瓦德：“走一個？”

“哼。”帕瓦德不作迴應，但袁一竹並不罷休，擅自跟帕瓦德的酒杯碰了一下，隨後一飲而盡。

“你們星球的禮儀還真奇怪。”帕瓦德說道。

他的酒是暗金色的，倒映着闇弱的燈光。菜單上有樣品圖案，對比一下，應該是叫骨翼酒。

“我聽說你給我的評價了。”袁一竹對他說道，“無害無用，真是貼切。我自己花了二十多年總結出來的東西，你居然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也聽說你的事了。”帕瓦德說道，“烏麗雅和魔法師好像對你都挺感興趣的，我猜她們都會去找首領讓你留下，不過我倒是想問問你——”

帕瓦德的神情忽然嚴肅起來：“你想留在這個基地裏嗎？”

這個問題讓袁一竹有些猝不及防。他確實完全沒有對以後的打算，本想走一步算一步，而上天似乎也沒給過他選擇。現在卻突然有人問他：你打算怎麼做？

反正離開這裏絕對不是個好主意，這沙漠裏有無數種生物，每種都能要了袁一竹的狗命，更別說什麼食物之類的難題了。

可留在這裏就是個好的選擇了嗎？

我哪都不想呆，我想回家。

不過這種話也只能在心裏頭喊一喊了。

帕瓦德保持着手託下巴的姿勢，等待着袁一竹的回答。

一竹思考了許久，終於鼓起勇氣，說道：“我想……暫時留在基地。”

帕瓦德突然笑了。

“暫時？哈哈，有意思，真不知道你是無知者無畏還是純粹的蠢蛋。”

他將骨翼酒喝完，又在菜單上“烤隱駝肉”對應的按鈕上按了一下。

“算我請你的。接下來，你就做好接受考驗的準備吧。”

帕瓦德說罷，搖搖晃晃地走出酒吧。

考驗？什麼考驗？

說清楚撒。

袁一竹憤憤地咬下一口長得像牛排一樣的“烤隱駝肉”，又立刻吐掉了。

“呸，真難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