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拜大哥

醫務室裏，汪會長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牀上把臉埋在膝蓋裏的女兒。

汪會長想要喚一聲，張開了口，kou脣囁喏最終沒有喊出聲。

汪會長輕輕地走到病牀邊緩緩地坐下，眼睛朝着兩個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女醫生示意了一個走開的眼神。

女醫生如蒙大赦，飛快地逃離了房間。

屋內立刻陷入一片安靜。

汪雪的肩膀聳動了起來。

“呼哧呼哧···”

一滴滴的淚水打溼了腿下的白色牀單。

汪會長將手放在汪雪頭上，臉上冰冷的神色漸漸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溺愛的神色。

“嗚嗚嗚！嗚嗚嗚！”汪雪終於忍不住痛哭了起來。

“爲什麼別人總那麼討厭我！爲什麼他們總是遠遠的拿那種憎惡的眼神看着我？！以前，我想和他們一起玩耍，他們躲開！我想和他們說話，他們藏起來！他們在我背後指指點點，在我不在時罵聲連篇，我明明什麼都沒做？他們爲什麼那麼討厭我？！”

汪雪淚如雨下，“後來我終於忍不住，打了他們，他們雖然不敢還手滿臉敬畏，可眼睛裏還是那種厭惡！我狠狠地教訓他們，打的他們體無完膚，但他們依然是那種目光！”

“我放棄了，他們既然都這麼討厭我，我總不能每個人都揍一遍？我學着滿不在乎，學着視而不見，我以爲這樣大家會忘記去討厭我，至少當我不存在···我沒想到，他們，他們還想殺了我！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他們這麼討厭我···嗚嗚嗚···”

汪會長伸手攬着汪雪，“傻女兒，他們討厭你是因爲害怕你，害怕你的力量傷害他們，力量是沒有對錯的，相反，沒有力量一定是會被傷害到的。我汪文和的女兒不需要別人的喜歡，只需要不力量被傷害，而你老爸，恰恰有這個能力！”

“嗚嗚嗚，可我真的想獲得他們的喜歡！”

“你已經十八歲了，現在謊稱不是我的女兒晚了些！”

“討厭···”

“爸爸···”

“嗯？”

“能不能不要再去傷害那個苗文帥了？他也蠻可憐的，弟弟被我打的現在都在醫院，雖然他差點殺了我，但我還是覺得挺對不起他的···”

“這可不行，我黑鐵的掌上明珠被人差點殺掉，我如果不去做點什麼，我黑鐵的顏面何在？”

“爸爸，我求求你了！”

“不行！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不要再難過了！”

“討厭！”

“哈哈哈哈！”

······

江澤跟着馬老師穿過了擁擠的人羣，擠上了公交車，又隨着馬老師下了公交車。

江澤看馬老師這幅着急的樣子有些摸不着頭腦，按理說馬老師想要快點回去應該開自己的電力汽車，可偏偏他擠上了公交。

“馬老師，今天我們講什麼內容？”

馬老師回頭，額頭上是細密的汗水，“還講什麼課啊，我都惹大禍了，黑鐵會弄死我的！還有你，今天在衆人面前威脅汪雪，她要是回去添油加醋給汪會長這樣那樣說一番，你還有命在？我們也算是患難之交了，給你個忠告，趕緊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

江澤恍然大悟，原來馬老師不開電力汽車偏偏擠上公共交通，原來是怕人埋伏啊。

聽馬老師這番話，江澤心中原以爲遙遠的黑鐵卻突然橫亙在眼前，從來到地下城以後，總有人一臉敬畏地提起黑鐵這個名字，甚至這兩個字被渲染成一個極爲可怕的圖騰。

初次接觸黑鐵是自己燒了它的製藥廠，江澤沒有那麼氾濫的同情心，也顧不上這個世界烏煙瘴氣的事情，但那泡在罐子裏的一個個孩子，傳送帶上那一盒盒的藥劑卻深深地戳痛着內心。

這麼多天來，江澤無數次的從夢中驚醒，又如鯁在喉的睡去，總想把那天的事情當做不真切的夢境，但越是刻意遺忘，越是記得清晰！

這個世界遠沒有表面上看上去這麼光鮮亮麗，它比暴君統治的大易國都要野蠻血腥！

江澤默默地握起拳頭，那張樸實的臉上此時充斥着憎惡與痛恨···

“是徐徠！徐徠來了！”一聲驚呼喚醒了江澤。

江澤望去，只見上島公寓下面亂糟糟地坐着二三十號人，他們個個剃着光頭穿着黑色的皮衣。再仔細看去，個個帶傷，鼻青臉腫，哎呀呀的喊成一片。

江澤與馬老師面面相覷。

只見龍哥在人的攙扶下緩緩地走了過來，一張臉如果不去仔細辨認，根本看不出原來的面孔。

馬老師先知先覺，啊呀地叫了一聲藏在江澤背後，“禿然幫，禿然幫打上門了···”

江澤也唬了一跳，連忙退後了兩步，“你們這是幹什麼，我那天可沒出手這麼重，不要訛我，別看你們人多，真動起手來喫虧的還是你們！”

龍哥擠出一絲笑容，“我們不是來滋事的，我們是來拜大哥的！”

江澤一頭霧水，“拜大哥？”

龍哥扭過頭來喊道，“正主來了，還不快過來拜大哥！”

地上那羣人頓時來了精神，吸溜着涼氣扶老攜幼般的走了過來，又在江澤與馬老師困惑的目光中緩緩跪下一隻腿，個個抱着拳整齊劃一地喊道，“大哥！收下小弟吧！”

江澤撓了撓頭看向馬老師，眼神卻是在詢問，這是你拜你的嗎？

馬老師也是同樣的疑問，腦子急速地轉了兩圈，眼中漸漸瞭然。

這羣混蛋該不會是覺得欠條被銷了，心有不甘，想變着法子討些好處？難道是打聽到自己在機械維修方面一騎絕塵的實力，想聽自己講課吧？

聽課又不想給錢，結果鬧出拜大哥這一齣戲？聽說黑道上可都興這一套，大哥管喫管喝包安排工作。

唉，我馬某人就是個錐子，想藏都藏不起來，在烏金大學裝了這麼久，還是被人給打聽出來了！

這些傢伙平時可都是兇得很，萬一不答應，傷了他們的面子，怕是又不肯上罷干休了！

馬老師端着架子咳嗽一聲，“這大哥可不是隨便叫的！”

龍哥連忙點頭，“瞭解，瞭解！”

龍哥說着揮了下手，一個小弟拿着一股布袋走了過來，龍哥一手接過沉甸甸的布袋，然後打開展示給兩人。

布袋裏是如指甲蓋般大小的芯片，這些芯片在路燈與高塔散光燈的照射下密密麻麻地像一個個閃爍着銀光的珠子。

江澤見過這個東西，上次馬尾在黑市上賣了生化機器人後帶回來的錢幣，叫什麼曦和幣！

馬老師細小的眼睛驀的瞪得老大，“這，這是曦和幣？這麼多！這有多少錢？”

龍哥有些忐忑，“只有一百萬···這裏面大半是要交給黑鐵的會費···”

馬老師很自然的忽略掉了龍哥的後半句話，目瞪口呆道，“啥，一百萬？！”

這也太下血本了吧！

細小的眼睛一眯，馬老師又端着架子咳了兩聲，“這個，這個不太好吧！”

龍哥把伸手錢袋一遞，“道上都是這規矩，先給納名費，往後弟兄們的着落可都要靠大哥費心了！”

馬老師心中一喜，這些錢夠自己買多少保健品了？！這後半輩子枸杞還不不隨便喫，就是地表上那些靈芝人蔘也完全不成問題了！

馬老師點了點頭，伸手就要接過錢袋，卻見龍哥將錢袋遞到了徐徠面前。

馬老師臉上一僵，頓時回過味來，這些傢伙，原來拜的是徐徠啊！！！

江澤一驚，感情這些人拜的是自己啊，“爲什麼拜我？”

龍哥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澤一眼，爲了抱你的大腿，好直接上位黑鐵？

這些齷齪的想法當然不能說出來，聰明人想破不說破，這纔是上下級的相處之道！

“不打不相識，上次被您教訓了一番，我們這些人痛定思痛，想起以前乾的齷齪事，覺得很是慚愧，於是我們決定跟着您，做一個高尚的人！”

江澤一臉震驚，半晌才指着自己那張稚氣未脫的臉，“你是說我高尚？”

二三十號人同時點頭。

這麼一番說辭簡直把江澤整懵逼了，“爲什麼說我高尚？！”

龍哥看了一眼馬老師，慷慨激昂道，“我們這些人平日干的都是騙人勒索的勾當。遇到那些腦子不太好使的，就隨便設個局騙他們的錢，這是傷天害理的事情！而大哥及時阻止了我們，讓我們避免遊走於法律與道德的邊緣，雖然是教訓了我們，但也是爲我們好，這不是高尚是什麼？”

馬老師勃然大怒，腦子不好使？是說我馬彥嗎？我一個堂堂大學老師，說隨便設個局騙我的錢？

太混蛋了，一個個瞎了狗眼，放着機械維修天才不拜，偏偏拜徐徠，徐徠這個白癡有什麼好，除了力氣大些，爲人不老實了些有什麼值得拜了，能管喫還是能管住？！

江澤一雙杏眼眯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幫面目可怖又十分誠懇的光頭，心中不停地思量起來，這羣傢伙到底要幹什麼？！

龍哥的鬼話江澤是一個字不信的，自己雖然是個十六歲的少年，但齷齪陰私的事沒少見，自己還沒傻到相信打別人一頓還讓這些傢伙乖乖送上門納頭就拜···

江澤的濃眉一挑，白淨的麪皮上露出一絲玩味的笑意，“如果我不答應呢？”

龍哥神情一滯，這個答案自己壓根都沒想到，現在聽來頓時有些泄氣，如果拜不到徐徠，那這幾頓打白捱了！隊伍肯定是要散了，而且黑鐵裏那羣小心眼的人，比如阿金阿豹···

龍哥一咬牙，從缺了門牙的黑洞裏擠出一句話“你去哪我們去哪，直到你答應爲止！”

這句話怎麼這麼熟悉？

江澤擡頭往着黑魆魆的天空，稚嫩的臉上神情認真，不知道在思索什麼，很快又低下頭來看着地上半跪這羣人，嘴角上翹，“我答應了！”

龍哥一喜，轉過身對着一衆小弟喊道，“大哥答應了！趁熱拜！”

衆人抱拳，神情肅穆，但一臉豬頭相的樣子又讓他們看起來十分滑稽。

“大哥好···”

龍哥拜完後站起來要把一袋子羲和幣遞給江澤。

江澤搖了搖頭，“這些錢你們拿走···”

龍哥一急，“這不行，這可是道上的規矩！”

笑話，拿人手短喫人嘴軟，萬一你翻臉不認人怎麼辦？我們又打不過你，還是要有層道義的制約才保險！

江澤促狹一笑，走到龍哥身邊彎下腰來低聲道，“黑鐵的會費依然交，你替我打聽下黑鐵的產業，比如製藥廠什麼的！”

製藥廠？！龍哥一聽到這三個字冷汗流了下來，“打聽這個做什麼？”

“這你就別管了，我已經答應做你們大哥了，這是我的第一道命令！”

龍哥眼珠子一轉，這徐徠真是厲害，已經想着要接收產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