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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4章

第4章

南方多水。凌家園子的這個湖據說是在天然湖泊的基礎上擴大出來的,面積頗不小。夏日裏垂釣盪舟,都是極好的。

水榭建在湖上,不僅安靜,還比岸上清涼了好幾分。

那可是個好地方。

林嘉取完了梅露,一手握着瓷瓶,空出來的手便掄掄胳膊——這裏的梅樹生了許多年,繁茂高大,一直踮腳舉着手臂收集露水,也是很累人的。

她這麼做的時候,自然而然地是面朝着開闊的湖面,面朝着水榭。

掄完手臂之後也自然而然地把手搭在額上,往那個傳說中探花郎作了書房的地方張望了一下。

縱然賦閒在家,凌昭的作息依然是驚人地規律,天不亮就起。

這時候四夫人還未起身,他就先到自己的書房。水榭裏已經多出了許多箱子,都是凌四爺的手稿。南燭點亮牛油蠟照明,凌昭一邊喫着手邊素油點心,一邊慢慢翻看父親的手稿。

待天大亮了,南燭便吹熄了蠟燭推開了窗。

混着水汽的清新空氣便涌進了水榭裏。凌昭捏捏內眼角,用青玉鎮紙壓住了父親的手稿,也站了起來伸了伸腰。

同樣自然而然地走到窗邊,面朝着湖面,揉了揉後頸。

一擡眼,又看到了對岸窺視的人。

對,一定就是昨天那個人。

雖然隔得挺遠,看不清面孔,但那窈窕纖細的身形是一樣的。凌昭書畫雙絕,這點眼力肯定是有的。

頓時臉就沉下來了,喚了婢女來:“怎地那人又來?”

昨日裏實在太忙了,婢女本想着等凌昭回來就向他彙報沒找到人的,結果後來又去收拾四爺的手稿,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了。

見凌昭不快,婢女忙惶恐低頭:“昨日過去,已找不到人。”

不敢說自己忙得忘記了回報。錯了就是錯了,凌昭是不聽理由和藉口的。

凌昭凝目,對岸那個窈窕身形已經轉身消失在梅林中了。這時候再派人過去,肯定也是找不到人的。

他覺得很煩人。

若是以前,作爲探花郎被一些女子窺視其實也無所謂。但這是孝期,這是自己家裏,自己書房,這就令人非常之不舒服了。

他忽又凝目望向那片梅林。人雖討厭,梅林可不討厭。是他書房窗外的風景,也有許多他少時的回憶。

婢女垂着頭,看不到凌昭臉上的線條因這些回憶柔和了起來。

“明天去對面收集些露水烹茶。”凌昭吩咐,頓了頓,心想,順便把那個人趕走。

太討厭了。

婢女福身:“是。”

取露水這件事就得早起。要不然太陽一高,陽光溫度起來,葉片上就只空留水痕,不見水珠了。

林嘉睡得早起得也早,穿上薄薄的夏衫。這料子都是杜姨娘從自己的份例裏勻給她的:“我一個守寡姨娘,穿新衣給誰看去。”

“只可惜沒什麼鮮亮料子。”她又遺憾。

林嘉正是花一樣的年紀,正該穿得鮮妍纔是。但三房都是孀婦,供給三房的料子特意避開了。三夫人的衣料都素淡,妾室們的沉暗些。

雖然顏色花紋不鮮亮,但料子的確是好料子,裁出來的衫子袖子窄窄,裙子纖腰一束。腰帶顏色配得嬌豔些,整個人看起來輕盈。

林嘉一路腳步輕快,走下了石子鋪就的甬道,踩着草地抄近路往梅林去,路上還遇到了六房的喜鵲兒,眉眼輕快地打招呼:“鵲兒姐姐早!”

喜鵲兒隨口說了一句“梅林那邊有人”,林嘉也沒在意。這麼大一宅子人呢,有人有什麼稀奇。

孰料,去到了梅林,果真有人。

衣着精緻素雅的婢女執着玉瓶將她攔住了,隱約看到梅林裏還有別人的身影晃動,不止一個人。

那婢女將林嘉打量一番:“妹妹是哪一房的?”

林嘉的衣裳料子不算差,卻沒什麼首飾,肯定不是家裏的姑娘。說是丫鬟……又總覺得不太像。婢女有點拿不準。

林嘉寄人籬下慣了,見人先賠笑臉,說話聲音也是又清又軟:“我是來爲三夫人收集梅露的。姐姐臉生,不知道是哪一房的?”

看了看婢女手中的玉瓶,補充了一句:“姐姐也是來採梅露的嗎?”

婢女沒回答她,反問:“那你是三房的……丫頭?”

林嘉道:“我是三房杜姨娘的親戚。”

三房長輩的一個守寡姨娘和四房的凌九郎八竿子也打不着。

只林嘉這樣一說,婢女就明白了。姨娘的親戚,這是比凌家正經打秋風的窮親戚還遠一層、低一等的關係。

但凌昭從小受的教育就是大局觀、家主思維,他是不可能縱容自己身邊人趨炎附勢或者嘲笑貧寒、狗眼看人低的。

他御下頗嚴,婢女倒不會因爲林嘉的身份便看不起她。但她當她問林嘉“前兩日你是不是這個時間都來了”而林嘉回答“是”的時候,她便知道眼前這少女便是公子口中那個偷窺的。

公子身上有重孝呢,還因爲這個人不高興了。婢女便不由有些氣惱,問:“是三夫人叫你來的嗎?”

林嘉依靠三夫人生活,但三夫人在凌府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物,在這明顯很有氣勢的婢女面前,林嘉不敢扯大旗畫虎皮,老實地承認:“不是,是我自己……”

婢女已經明白了——三房一個姨娘家的親戚,寄居在這裏,自然是要想辦法討好取悅自己依靠的人。

她繃起臉來,告訴林嘉:“以後這個時間不要到這邊來。”

林嘉便懵了。

“姐姐,”她軟軟地說,“可是我做錯了什麼?還請姐姐明示。”

遇事先低頭、先認錯,是杜姨娘的在凌府的生存之道。她一個做姨娘的,連夫主都沒了,沒人撐腰,自然得有自己的生存之道。

林嘉受她影響,雖沒有她那般身段靈活,但是勝在年紀小,生得美,嬌嬌弱弱、柔柔軟軟的模樣易讓人心生憐惜。

婢女見她漂亮嬌軟,十分可愛,神情稍緩和了些,道:“我們是四房的。我們公子以後清晨要在這裏練劍,他不喜人打擾。姑娘以後不要在這個時間過來了。”

林嘉傻住了。

四房只有一個男丁,就是傳說中的凌九郎。

探花郎以後要日日清晨在梅林練劍,不許旁人來擾?那她還怎麼採梅露?

採集露水就那麼短短的一段時間啊,日頭一高露水就蒸乾了。

林嘉額頭微汗。

“姐姐。”她儂聲軟語地懇求,“我自是不敢打擾九公子的。我就在林子外沿不進去行嗎?三夫人最愛用梅露烹茶了。”

三夫人是個敏感的人。她怕旁人背後指點她守寡還多事,不叫自己的丫鬟來採露水。

杜姨娘察覺出來,才叫林嘉替三夫人做這件事。

這樣,便叫旁人知道了,也是這個寄人籬下的小姑娘自發的討好,不是三夫人矯情。

也是因討到了三夫人的好,林嘉和杜姨娘一直以來過的日子沒有剋扣排擠,其實還挺舒心的。

凌昭的婢女也不是不明白林嘉的處境。

小姑娘眼巴巴的模樣看着怪惹人憐的,但對婢女來說,凌昭的指示就如同聖旨。她鐵面地搖搖頭:“不行,我們公子,最喜清靜,最厭人擾。”

其實梅林面積不小,林嘉覺得只要小心,根本擾不到凌九郎。

但這種事從來都不是講道理的。

這是人家家的園子,這人是人家家裏的金鱗兒、探花郎。人家就不樂意你來、不讓你來,你怎地?

“姐姐,”林嘉軟語懇求,“那能不能跟我說說,九公子約略什麼時辰來?我早起些避開他可好?”

那怎麼行。早起晚起這種事總會偶爾有疏漏,只要撞上一次,公子就要不高興。撞上兩次……婢女覺得自己可能就沒什麼機會在凌昭跟前伺候了。

她已經到了婚配的年紀,要不是趕上喪事,大概今年就會把她配人。要失去了大丫鬟的體面,婚事肯定會很受影響。

“不行。”婢女堅定地拒絕。凌昭還在梅林裏呢,他今日想以梅露烹茶,她還得收集梅露呢。林嘉耽誤了她的時間,待會公子怪罪下來,她可扛不住。婢女把臉一板:“嗅雨軒西邊不是有片金鑲玉竹嗎?你不如去那裏採竹露。”

竹露不是不好的,但三夫人想要的就是梅露。

不僅因爲梅乃四君子之首,杜姨娘還悄悄告訴過林嘉,其實三夫人頗爲孤芳自賞,常以雪中孤梅自喻。她就想要梅露。越是壓着不讓丫鬟們去採,越是說明她心裏真地想要。

這都是杜姨娘說的。

杜姨娘在三夫人身邊好幾年了,對三夫人很瞭解。而林嘉憑自己的感覺,也覺得杜姨娘是把住了三夫人的脈門了。

又或者,倘若一開始林嘉供給三夫人的就是別的露水,其實也沒什麼。但最怕的就是這種半路換了貨的“降級”之感。

擱着誰都會覺得不快吧。

林嘉更不敢以別的露水欺騙三夫人說是梅露。撒謊這種事,就沒有拆穿不了的。只要被別人看到一次、發現一次,以後就再沒法取信於人了。

這也是杜姨娘說的。

所以杜姨娘身段這麼靈活的一個人,三夫人給她的評價竟是“敦厚”。蓋因杜姨娘在三夫人面前就從來不掉花槍、不耍小聰明。

四房的婢女非常臉生,從沒見過,應該是從京城回來的。去過京城的人真的是不一樣,其實也並非特別跋扈——凌府規矩、家教再好,這麼一大家子人,也避免不了一些得寵的下人驕縱跋扈,但四房這婢女雖板着臉,給人的是一種不盛氣凌人卻很有氣勢的感覺。

林嘉一個寄人籬下的小姑娘,怎麼敢跟凌九郎的丫鬟爭執,急得快哭了。

就在這時,有個清越而冷淡的聲音響起:“誰在吵鬧?”

婢女不假思索地轉過身去,屈膝福禮:“公子。”

誰?凌九公子?探花郎嗎?

婢女的轉身閃出了空間,視線沒了遮擋,林嘉憋住驚慌的淚意,擡眼向梅林深處望去。

老梅樹下那個白衣孝服的公子反手握劍,撥開頭頂疏欹斜橫的梅枝低頭鑽過來。

後來林嘉回憶此時,總覺得凌昭擡頭看見她的時候,似乎有那麼短短的片刻,像畫中謫仙一樣凝固住了。

彷彿時間在此刻停頓一下腳步。

林嘉總是覺得,這定是因爲凌九郎光華太盛,過於逼人,給她造成的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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