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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掉那個大佬(十一)

第二日上午,周開公司的股票持續下跌,但勢頭稍減。

很多做生意的人,看起來開豪車住豪宅,風光無限,但支撐他們公司運行的是一套首尾相顧、環環相扣的資金鍊,資金鍊一旦斷裂,面臨的就是全線崩盤。

周開只得啓用預備資金注入股市,維持資金鍊正常運轉,避免爆倉。

至於Lily的死活,他哪裏還顧得上。

他躲躲藏藏地回到別墅,暫作休養。

好容易重回家門,周開問迎上來的伊宋:“沈先生呢?”

伊宋說:“昨天沈先生一回來就發燒了。Aaron醫生來看過,喫過藥了。”

周開也是整整一日一夜不眠不休,上去看了一眼,確定沈長青蓋着被子睡得正香,纔回了自己的臥房,洗漱洗漱睡下了。

臥室的門一合上,剛剛坐在牀邊的身影重又浮現,把池小池腦袋上敷着的冰毛巾取下,捧起一杯水,重新解構,凝成冰,包入毛巾內,重新敷在池小池額上。

池小池歪着腦袋:“你這樣不費能量啊。”

061:“生病了,總要有個你熟悉的人在你身邊陪着纔好。”

說起來,061也覺得有些奇怪。

在他剛提出這個想法時,他以爲池小池會讓自己變成婁影。

但池小池想了想說,那就Lucas吧。

Lucas是他的經紀人,有點娘氣,但家裏很有點閒錢,閒着沒事兒做就來當經紀人玩。

他愛笑愛哭,情感豐富,嘴皮子又利索,尤其喜歡折騰自己的頭髮,今天染成銀白色,明天染成深綠色,好在他臉長得白淨體面,抗得住他這麼三番五次的燥。

和池小池第一次見面時,他剛被老爸強逼着染回了黑毛,但他又不死心地偷偷溜去做了個挑染,黑中帶着一縷深紫,非常不羈。

池小池沒事兒就愛跟他撩閒:“Tony老師?”

Lucas說:“討厭啦,人家叫Lucas。”

池小池:“好的Tony老師。”

池小池原來沒正經叫過他一次Lucas,到了這裏反倒記起了他的本名。

池小池仰頭看着披着Lucas馬甲的061:“不知道這小子現在跟着誰。有沒有人受得了他髮型換得比明星本人還勤。”

061說:“生了病就好好休息,想東想西的,不利於恢復。”

池小池:“六老師你ooc了,Lucas不這麼講話。”

061嘴角一抽。

思索良久,他決定遷就病人:“……生病了就好好休息……了啦。”

池小池:“哈哈哈哈哈哈。”

061微微臉紅:“……睡覺。”

池小池非常猖狂地:“哈哈哈哈哈哈哈。”

061正色:“不聽老師的話了是不是。那以後就不要叫老師了。”

池小池說:“哪兒能不叫呢。一日爲師,終身爲父。”

061:“那正好以後改叫爸爸。”

池小池難得被噎了一下:“……”

池小池想,完了,學壞了。

爲什麼每個和他呆在一起的人都墮落得如此之快。

在池小池這麼想時,另一個人已經在猝不及防間完成了從高峯到低谷的全方位高空自由落體。

沈長青的發佈會舉辦後兩天,公司發言人Sam對外宣佈,經過六名專家的會診,周開先生確實罹患阿茲海默症,準備正式卸下董事一職,奔赴國外治療。

這一仗下來,周開元氣大傷。

他嘴上不說,可等他回過神來、開始逐一盤點損失時,那如水般流失的資產心疼得他直打顫。

這都是他辛苦打下的基業啊。

他曾經聯繫過黑客公司,誓要挖出在背後給他使絆子的人。

要不是Lily也被捲入這滔天風暴裏來,周開幾乎都要懷疑是她故意設套給自己鑽了。

但十萬的勞務費扔出去,他連個水響都沒聽到。

黑客公司的人遺憾地告知他,他們的確不知道對方使用了什麼手段,只能確定音頻和視頻爲同一人發出,至於地址,完全查不到。

遍尋無果,周開氣得天天罵人。

沈長青臥病在牀,伊宋他們就成了周開的出氣筒。

在被電話機砸上臉後,家裏的女僕帶着淤傷向另一個僕人哭訴,說想要離開這裏。

周開不知從哪裏聽到了風聲,把家裏除沈長青外的所有人叫來,指點着他們的鼻子破口大罵:“想滾就滾!但是我警告你們,我這兒有你們的地址,有你們家人的地址,要是你們敢在外頭多說一個多餘的字,小心——”

僕人們個個成了蔫頭雞,一個字也不敢多說。

這些天,賦閒在家的周開什麼都沒做,只盤算着自己有哪些仇人。

在家呆到第四天,他着實閒得渾身發燒,索性聯繫了常去的高爾夫球場,想去打上幾洞:“下午兩點,老位置。”

電話那邊的人在查詢過周開的手機號後,客氣道:“周先生,您的會籍已被取消。本球場下午兩點的非會員場地已滿,請您重新確認方便的時間。”

周開愕然片刻後便是暴跳如雷:“我交過今年的會員費,什麼時候取消,爲什麼要取消?”

接線員公事公辦道:“如有問題,我可以幫您轉接經理。”

電話被成功轉接。

那邊是一口標準的英倫腔:“周先生,經過查詢,您的會籍確已被取消,會費已退回您的卡中。前兩天,我們的接線員分別通過電話和短信聯繫過您,試圖通知您這件事,但是您一直沒有回覆。”

……前幾天正是周開被短信電話密集轟炸的時刻,他索性一概不接,落個清淨。

周開竭力壓制住火氣:“我要一個理由。”

英倫腔說:“我們的董事長是黑人。結合公開發表的言論以及您的身體健康狀況,我們一致認爲,本球場恐怕已經不適合向您提供服務。”

言下之意是,我們這裏供不起您這麼大的佛,快走不送,再您媽的見。

“……拒客?”周開拿着手機,氣得渾身亂抖,“你們有什麼權利單方面中止合同?我要去告你們!”

英倫腔說:“請便。”

周開掛了電話,扶着沙發扶手喘粗氣,眼前金星亂冒。

緩過一口氣,他走到落地窗前,發現家門口居然還有腦袋在晃動。

這些蒼蠅一樣的該死的記者!

整座別墅靜寂得像是墳墓,周開的雷霆之怒也只是發給自己聽。

伊宋他們早就習慣了周開的間歇性狂躁,能躲就躲,不肯發出一點聲響。

至於沈長青還在臥牀中,當然也不會主動跑出來觸這個黴頭。

爲消解胸中的鬱悶,周開打開了電視,誰想映入眼簾的第一個節目,就是一名脫口秀主持人在津津樂道地分析Lily這個西門慶是什麼時候跟周開這個潘金蓮搭上線的,用語輕佻花俏,場下爆笑一片。

周開馬上換臺,跳過無聊的肥皂劇,想選一個有趣的體育賽事轉播看看。

在途徑新聞頻道時,他本來已經跳了過去,但立即察覺不對,又把臺轉了回來。

新聞裏赫然是他的模特公司總部,大廈前的廣場上坐滿了黑人,一片片橫幅拉扯開來,寫滿了抗議的標語。

在這羣人中,領頭的竟然是Fiona。

在暑意未消的初秋,她穿着極厚的衣裳,手持的牌子上寫道:“我們仍處在寒冬之中。”

周開看得頭皮發麻。

遊·行?這幫黑鬼是成日裏喫飽了閒着沒事兒幹嗎?

但周開很快聯想到了另一件更糟糕的事情。

他抄起手機,飛快地撥通了一個電話。

電話接通後,未及講話,嘈雜的人聲與腳步聲便經由電波傳入了周開耳中,Sam儒雅的聲音在一片吵嚷中幾近不可聞:“周先生?”

周開劈頭蓋臉地問:“你在哪裏?”

Sam答:“公司。現在公司出了一點事情,不方便——”

周開打斷了他:“是遊·行的事情?”

Sam:“……您知道了?”

“出了這麼嚴重的事情,爲什麼不聯繫我?!我的公司被人堵了門,我居然一點都不知道?還是在新聞裏纔看見?”

Sam彬彬有禮道:“我認爲,您現階段需要好好休養,所以沒有通知您。”

一股不受控的挫敗感將周開籠罩起來:“……‘休養’?Sam,你他媽的什麼意思?你真當我有病?”

Sam不卑不亢:“周先生,我不是這個意思。您現在不能出現在公衆視野裏,就算知道此事也沒辦法親身參與,只能乾着急。我在現場會處理好一切的,請您放心。”

周開咬了咬牙,下了一道明令:“今天晚上,你帶着昨天和今天積壓的重要文件來我家裏。”

Sam昨天沒來送文件,周開並未在意,但今天的事情讓他不得不上心了。

Sam沉默了一會兒:“好的,請您稍安勿躁。”

周開撂下電話,目光轉回電視屏幕上。

在遊·行的人羣間,有人舉着手繪漫畫板,上面是一副線條誇張至極的諷刺漫畫:

肥頭大耳的周開翹着二郎腿坐在沙發上,而模樣酷似沈長青的人舀了滿滿一勺藥塞進周開嘴裏。

那酷似嬰兒奶嘴的藥瓶上刻着“薩瑞思”的字樣。

薩瑞思是著名的治療老年癡呆的藥物,得名於其研發者,黑人化學家薩瑞思。

漫畫邊還有一行配文:“用黑人的藥治你的病去吧”。

他坐在沙發上,拿起手機,用網絡搜索和自己有關的訊息。

“由Fiona牽頭,十數名黑人模特從xx公司出走。”

“xx公司高層大洗牌,人員在短期內出現頻繁人事調動。”

“發言人Sam先生表示,人事調動是正常現象……”

周開將搜索到的條目一條條看下去,直到刷到了幾天前那條讓他以爲逃過一劫的新聞。

……“六名專家會診,確診周開先生罹患阿茲海默症”。

周開的目光自手機屏幕前緩緩移開,在電視上的遊·行隊伍上注目片刻,旋即轉向沈長青臥室緊閉的門扉之上。

他的目光陰惻,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當夜,夜半時分。

本來睡眠就淺的池小池隱約覺得牀邊有人。

等他一睜眼,看見默默坐在牀邊注視他的周開,唯一的想法是,草泥馬。

池小池一邊入戲地慌張起身,一邊問061:“六老師,他什麼時候來的?”

061的語氣也不好:“五分鐘前。”

“一動不動地看了我五分鐘?”

“看了你五分鐘。”

“你怎麼不叫我?”

“我以爲他看一會兒就會走的。”

池小池想了想,還是覺得只有三個字能表達此刻的心境:“……草泥馬。”

這回061沒阻止池小池說髒話。

周開似笑非笑:“睡得很好?”

沈長青低垂着腦袋,沒點頭也沒搖頭:“周先生怎麼還不睡呢。”

周開說:“睡不着,過來看看你。”

說着,他上手摸了摸沈長青的臉頰。

池小池立刻就有了反應,心跳血壓一齊上升,胃部也有了動靜,撐在身後的胳膊抖得厲害。

061無法想象在這樣強烈的生理反應下,池小池居然能忍住,既不反抗,也不離開,繼續安安靜靜地扮演他的沈長青。

他甚至在這種情況下還能保持思考。

池小池早就有預感,只是沒想到周開會來得這麼快。

今天Sam來的時候,周開在書房接待了他,起初二人還在正常地討論工作,周開的情緒卻越來越激動,跟Sam拍了桌子,亂罵一通,話裏話外都是讓Sam不要生出異心。

他周開能把他捧上去,也能把他拽下來。

而Sam的態度始終是淡淡的。

因爲他已經不把周開放在眼裏。

在他眼裏,周開已然完全不足爲慮,很快,董事會就會有動作。

他這一回的跟頭栽得太狠太難看,爲股東造成的連帶損害不可預估,哪怕是他培植多年的勢力,此刻出於利益考量,也無一願意與他沾染關係。

Sam和董事會通過氣了,會在年中聚會時宣佈這個消息。

而Sam並沒打算把這個消息告知周開,因此周開此時更多地憤怒於Sam的隱瞞不報,對沈長青,也有了隱隱約約的懷疑。

……他是不是私下裏跟Sam有聯繫?是不是Sam授意他,讓他故意在媒體面前透露自己的病症,好趁機把自己趕下位?

但他問過伊宋,沈長青這段時日安心養傷,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接打電話都在伊宋的監管下,更別提接觸網絡了。

得知這些情況後,周開暫時放心了。

Sam是否有異心暫且不論,所幸沈長青是個傻瓜。

……他最好沒有那個敢背叛自己的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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