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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上的戀歌(十八)

帶頭的黃毛問:“認清了嗎?”

大家紛紛點頭:“認清了,穿白羽絨服,長頭髮那個。”

做這事兒最忌打草驚蛇,遊戲廳裏頭亂哄哄的,光線偏暗,但也只有在這種地方,這些人才能放肆地四處打量,不必擔心被冬歌他們發現。

其中一個說:“哥,咱啥時候弄他啊。”

又一個說:“搶咱大哥看中的人,活閹了都不解恨。”

黃毛嘖了一聲:“打斷一條腿就成,要弄出人命來,誰都不好交代。啥時候動手,聽招呼吧。”

簡單合計完畢,幾人又合夥打檯球去了。

幾個年輕人嗚嗚喳喳地鬧騰着,而瘦猴兒操着一瓶開蓋的啤酒和兩個一次性塑料杯,走到黃毛身邊,倒了一杯給他:“去瞧過了吧。”

黃毛從褲兜裏掏出已經被揉皺的合照照片:“這照片你拿着。”

瘦猴兒:“……這他媽是我給你的那張??”

“傳了一輪了,有個囫圇樣兒你就知足吧。”黃毛咧咧嘴,做了個下流的手勢,“誰叫姑娘們長得都不錯,他們就順便對着照片……”

瘦猴兒嫌棄地把照片在衣襟上蹭了蹭:“人認熟了?”

“沒認熟。”

瘦猴兒一瞪眼:“你們光顧着擼了是吧?”

黃毛擺擺手:“這些學舞蹈的他媽一眼看過去都長一樣,這要怎麼認?”

瘦猴兒把照片拿出來看了看。

裏頭的少年少女們一水兒的白衣黑褲,因爲是從小精心遴選出來的,連身材也是同款。

外型分不出來,衣着又一模一樣,再加上是合照,可不是一眼掃過去都差不離。

就算是瘦猴兒,也得挨個數過去才認得出自己弟弟在哪裏。

黃毛灌了一口酒:“就沒那小子的單人照?”

“我弟那兒應該有,但他膽子小得很,不能叫他知道咱們搞這種事兒。”瘦猴兒說,“不過那姓冬的小崽子挺有名氣,得獎的照片網上一搜一大把。”

黃毛說:“那可別了。這羣鱉崽子們,說揍一個搶別人媳婦的傻逼,個個嚷嚷着要去;要告訴他們去揍一個世界冠軍,估計全都得熊。”

瘦猴兒微微皺眉:“這事兒怕是要進局子,他們靠不靠得住?”

黃毛咂咂嘴:“你就放心吧。這小地方的警察我早就混熟了,姓冬的也不是啥好出身,小門小戶而已,翻不出太大浪來。崽子們我也交代好了,咱們演一場戲,把這事兒圓成‘醉酒鬥毆’……”

說着,他壓低了聲音:“……到時候,就算他們發現冬歌身份不普通,爲着他們自己不蹲號子,也得死咬着是‘醉酒鬥毆’。咱們再幫他們籌籌賠款,最多也就判個十五天。”

瘦猴兒鬆了口氣。

如果不是萬不得已,他也不想找靠不住的兄弟。

但姓賀的是自己弟弟那盤菜,以後搞不好還要進婁家門。自己也是表弟家的常客,到時候如果和兄弟們廝混時被姓賀的撞破了,那他弟弟可就完犢子了。”

親近的兄弟不好直接出面,瘦猴兒纔打算挑幾個面生的下手。

黃毛拍拍他的肩:“婁大哥,這事兒交給我你就放心吧,我保證給你辦得漂漂亮亮的。”

瘦猴兒提醒他:“一條腿啊。”

黃毛說:“一條腿,多了不要。”

兩人相視一笑,碰了杯。

下午五點左右,三人從遊戲廳結伴出來。

婁思凡頗有點意猶未盡:“現在就要走啊。”

賀長生說:“今天和冬媽媽說好要回去喫晚飯。”

冬歌:“嗯。”

婁思凡也不介意,溫和道:“那明天咱們三個去哪兒玩。”

賀長生從口袋裏摸出小冊子,翻到自己認真做了很多筆記的一頁。

小縣城裏能玩的地方實在不多,賀長生爲了緩解婁思凡的心結,可以說花了很大一番心血。

他說:“明天去KTV吧。”

婁思凡提議:“KTV的話,晚上喫完燒烤再去,怎麼樣?”

賀長生看着冬歌:“回去問問冬媽媽意見。”

冬歌:“嗯。”

賀長生說:“不要老‘嗯’。”

冬歌想了想,換了個同義句:“聽前輩的。”

賀長生現在特別受不了冬歌說“前輩”兩個字,冷冷淡淡的,卻像在勾引人。

賀長生偏過臉去,不自覺地:“……嗯。”

婁思凡:“……”我的眼睛還是瞎了比較好。

他強忍着心頭不耐,笑道:“那晚上聯繫我。我訂包間。初步定在晚上八點到十二點,怎麼樣?”

賀長生和冬歌同時:“嗯。”

婁思凡:“……那我送你們回去。”

賀長生說:“我們送你吧。然後我們兩個再走回來。”這樣就能和冬歌在一起走雙倍的路了。

婁思凡後槽牙咬得發酸:“不用了。我自己一個回去就好。”

正在撥小算盤的賀長生聞言失望地:“啊?”

婁思凡強忍住額頭蹦跳的青筋,背過身去:“我回去了。”

目送着婁思凡走遠,冬歌說:“前輩,回家了。”

有了希望又落空,賀長生沉浸在失望中難以自拔:“嗯。”

冬歌看着少年落寞得太明顯的表情,抿了抿脣:“前輩,我們去理髮店吧。”

賀長生看着他。

冬歌摸摸腦袋:“我剪個頭髮。”這樣就能讓小崽子和他的前輩在一起獨處更長的時間了。

賀長生馬上答應下來:“好。我知道有個地方剪頭髮不錯。”

他們步行穿越了半個小縣城,去了一家據說“剪頭髮不錯”的小店。

其實賀長生哪裏知道什麼好理髮店,這裏就是婁思凡常去的那家。

他們誰都不是多話的人,冬歌靜靜地剪頭髮,賀長生就在一旁靜靜地看,彼此都覺得心裏踏實得很。

一起待到晚上七點多,他們才坐三蹦子回了家。

纔剛一進家門,冬歌就被冬媽拿着掃牀的竹掃帚劈頭蓋臉地抽了好幾下。

冬歌有點委屈:“幹嘛。”

冬媽凶神惡煞地戳着他的腦門:“小犢子,年前叫你去剪頭髮你咋不去呢?正月理髮死舅舅你沒聽說過啊?!”

冬歌:“……我沒舅舅啊。”

冬媽一噎,往正在飯桌邊擺菜的冬飛鴻身上一指:“這不還有你小叔呢嗎。”

端着菜的冬飛鴻忍俊不禁:“喫飯了。”

賀長生也跟着抿着嘴笑。

冬歌的家風跟婁思凡家裏的正經截然不同,賀長生太喜歡這種這種市井凡人的柔情了。

第二天上午,冬歌和賀長生在家裏的冰場訓練,喫過午飯後,二人又各自回房小憩,爲晚上養精蓄銳。

下午四點,婁思凡登門了,冬歌和賀長生起身收拾換衣服。

冬歌一邊挑外套一邊對冬媽說:“媽,晚上不用等門。”

冬媽說:“你們在哪家KTV玩兒啊?散場後我叫你小叔去接你。”

婁思凡馬上說:“阿姨,別擔心。等場子散了,我把冬歌他們送回來。”

冬媽:“喲,這怎麼好意思。”

婁思凡笑笑:“我年齡最大,應該的。”

眼看着三個人打冰場裏走出,蹲守在一邊抽菸的黃毛觀察了三人一番,給已經做好了準備的小混混們發了短信。

“目標是淡藍色外套,戴帽子的。”

“千萬別動穿紅色的人,那是老大弟弟的菜。”

“時間和地點已經發給你們了,那裏的出入口就一個。等機會上。”

等散場時,時間已指向了十二點。

正月裏是家人團圓的日子,因此晚上出來和朋友瘋玩的人較少,街上不少商店已經熄燈關門,還亮着燈的只剩下零零星星的幾家洗頭店。幾張從門上被撕下的舊對聯被冷風捲着滿街亂飛,發出撲啦啦的紙響,彷彿剪壞了的紙錢。

KTV開在一條曲裏拐彎燈光昏暗的巷子裏,三人走出KTV,還要走過三個巷口才到大街上。

穿過第二個巷口時,三人同時聽到前方傳來荒腔走調的歌聲。

婁思凡察覺到濃烈酒氣的靠近,微微笑了。

……果然來了。

不枉費他昨天把唱K的地點婉轉告知表哥的努力。

但他旋即作出一副厭惡至極的口吻:“長生,冬歌,我們靠邊走。”

賀長生點點頭,伸手牽住走在最外圈的冬歌的袖子:“靠邊。”

但等那羣迎面而來的人近在咫尺了,賀長生才發現什麼叫避無可避。

他們跟蠻牛一樣,不閃不避地懟在了冬歌的肩膀上。

冬歌被撞得一歪,撲進了賀長生懷裏。

婁思凡怒了,一步跨出來,厲聲呵斥:“你們做什麼?”

冬歌沒說話,而賀長生對這種“找事”的節奏實在太過熟悉,伸手去拖婁思凡,想示意他別跟這羣人對嗆。

但已經晚了。

爲首的一個胖子醉醺醺的,嗬地一口痰吐在了婁思凡的鞋上:“喲,挺牛逼的啊。”

婁思凡嚴肅指責:“路這麼寬,你們非要撞人不可嗎?”

胖子說:“哎,我就撞你。你不服?”

婁思凡:“你這人怎麼不講道理?!”

胖子一把抓住了冬歌的衣襟,把他拎起來往砂石地上一推:“嘿,老子就不跟傻逼講道理了,你想咋的。”

話音剛落,胖子身後的一行人幽靈似的冒了頭,呈扇形從一面包圍了冬歌等一行人,嘴裏不乾不淨地罵着些髒話。

賀長生四下轉動着目光。

這附近正有一戶裝修的,磚頭、長木條,一應俱全。

目前的情況和冬歌當初一挑四時截然不同,對方都是成年人,個個人高馬大,足有六七人,他們只有三人,再加上這裏有太多工具,一旦真的打起來,絕對會受傷。

尤其是在這個關頭,再過幾月他們就要比賽了。

賀長生雖然耿直,但絕不意味着他會做不自量力的事情。

他知道,唯一的辦法就是跑。

讓他慶幸的是,冬歌對自己實力的估計也相當到位。

他沒去尋釁,而是沉默着掃一掃衣襟上的塵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

誰想,那胖子見他起身,突起一腳,踹了上來,恰好踢中他的肚子。

這一下踹得着實不輕,冬歌足足滾出了幾米開外。

婁思凡見時機成熟,推了胖子一把,大喊道:“快跑!!”

冬歌反應極迅速,不顧疼痛,扯住了來拉他的賀長生的袖子,轉頭朝他們的來處狂奔而去。

061把同樣的問題問了第三十六遍,語氣中已帶了幾分難言的焦急:“要我幫忙嗎?!”

池小池第三十六遍迴應他:“等着。”

061心疼得直哆嗦:“你受傷了!軟組織挫傷……”

池小池壓着悶痛的傷處一瘸一拐地往前奔:“我發現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側耳聽着從身後傳來的動靜。

……那些人沒有追上來。

而婁思凡也沒有跟上來。

當鼻樑被一拳搗中時,婁思凡整個人都沒能反應過來,就被刺得人眼淚直流的痠痛感逼得彎下了腰。

他本來打算推開胖子後,就勢到他們身後去,找個地方躲起來,任他們去抓冬歌,自己再穿過這些早就走熟了的小巷,找到長生,上演一出拯救的戲碼。

沒想到胖子竟捉住了他,嘿嘿一笑,接着就是迎面一拳。

婁思凡摸着明顯錯了位的鼻骨,痛楚難當:“你們幹什麼?”

沒人迴應他的問題。

他被人一腳跺倒在地,雨點般的拳腳朝他的身上襲來。

他像是一隻沙包,被無數拳頭砸得失了聲。

而就在長達幾十秒的圍毆後,拳腳又同時消失了。

大家散了開來,而滿臉沙土的婁思凡睜着模糊的眼睛,眼睜睜看着那爲首的胖子在一堆木材裏挑出了一根約有大臂粗細的。

不,不對……

一定是搞錯了什麼……

婁思凡慘叫了起來:“你們放開我!我是——”

胖子沒讓他把自我介紹做完。

那棍子挾着風聲,狠狠砸在了婁思凡的膝蓋上。

婁思凡登時連叫也叫不出來了,大張着嘴,滿臉土和淚地癱軟了下去。

而沒頭沒腦地跟着冬歌在衚衕裏跑出了百米開外的賀長生終於發現了,婁思凡沒跟上來。

他站住了腳步。

纔剛剛轉身的工夫,一聲淒厲的慘叫就像一輛卡車的車輪,從賀長生的神經上碾了過去。

賀長生睜大了眼睛。

下一秒,他轉身就要往回跑。

冬歌一把扯住了他:“你幹嘛去?”

賀長生急得帶了哭腔:“婁哥!婁哥沒出來!!”

冬歌一怔,像是才發現一樣,深呼吸兩口,牢牢拖住賀長生的手,彎腰從一旁的牆角里撿起兩塊磚頭,拍到賀長生手中:“一起。”

061急了:“你幹什麼?”

池小池沒有迴應,只微微活動了脖子。

061:“……”該死!

兩個愣頭青拎着磚頭正要往回衝,斜刺裏就跑出來一個身影,一手捉住一個:“冬歌!長生!”

冬歌回頭一望,也不禁愕然一瞬:“小叔?”

來人正是冬飛鴻。

他看着冬歌身上偌大的腳印,急道:“怎麼了?你媽叫我來接你,我剛到就聽到——”

賀長生控制不住地發着抖:“小叔,出事了。婁哥出事了。”

冬飛鴻說:“我去看看。”

冬歌一把握住他的手,神情也緊張起來:“他們人多。”

冬飛鴻言簡意賅:“萬事有我。”

他把目光轉向賀長生,向來溫情的雙眼裏此刻結滿了冷冽之光,命令道:“你們兩個在這兒別動,別搗亂,馬上報警。”

說罷,他轉身拔足,往慘叫發出的地方跑去。

而在冬歌看不到的地方,冬飛鴻眸色徹底陰沉了下來。

他微微活動了頸骨,發出清脆的咔咔兩聲骨響。

二人剛撥通電話,就聽同樣的方向傳來了又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嗥。

打電話的賀長生與接線員都是一抖。

但幸好,那聲音不屬於冬飛鴻,也不屬於婁思凡。

緊接而來的又是一聲。

接線員聽到這樣的動靜,也意識到了事件的嚴重性,問清了鬥毆發生的具體地點,就立馬通知出警。

在短短一分鐘的通話時間裏,小巷那頭一共傳來了七聲慘叫。

電話一撂下,賀長生便再也忍不住擔憂,丟了磚頭,回頭猛衝。

冬歌緊隨其後。

等二人重新回到小巷裏,俱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圍堵他們的七個人全部倒在地上,身上各有一處極爲明顯的骨頭折斷的傷,各各哀嚎痛哭不止。

剛纔還耀武揚威的胖子此時已成了一堆蠕動的肉山,恐懼地拖着一條斷了的腿朝後移動。

而冬飛鴻一步步逼近了他,眉眼間盡是叫人毛骨悚然的冷淡。

胖子通紅着一雙眼,牙齒格格地響個不停,口中哀求不絕:“大哥,大哥,饒了我吧。饒了我,我再也不敢了……”

冬飛鴻回頭,對冬歌道:“冬歌,是他們欺負你嗎?”

聽到這個人名,胖子見鬼了似的瞪大雙眼,胸廓也擴大了一圈,臉上的肥肉顫抖不已:“冬歌?冬歌……他纔是冬歌?”

冬飛鴻眉頭一皺:“你什麼意思?”

旋即,他品出了一絲不對勁:“你們是特意來找冬歌的?你們是故意的?”

胖子還未開口,冬飛鴻一拳就揮了上來,正砸在他左耳邊的牆面上。

胖子清晰地聽到耳邊傳來碎石滾落的聲音,以及冬飛鴻壓低了的聲線:“說話。”

胖子不敢想象這樣的一拳轟在自己腦袋上會是什麼光景,立刻連哭帶嚷地全招了:“是大哥……是婁思雲!婁思凡的哥哥叫我們來打冬歌,要他的一條腿!不是我們自己想來的呀!……”

剛跑到婁思凡身邊蹲下,準備查看他傷勢的賀長生怔住了。

他僵硬地將目光移到昏厥的婁思凡身上,脣畔微微發起抖來。

冬飛鴻發現了不對勁,逼問道:“那你們怎麼會認錯人?”

一個小時後。

在公·安局的醫務室裏,061問了上好藥的池小池同樣的問題。

“他們怎麼會認錯人?”

池小池小心翼翼地把裏衣拉下:“他們爲什麼不會呢。”

061沉默:“……你早就知道了?”

池小池說:“破綻太多了。KTV的地段,選擇唱KTV的時間,都不對勁。”

061記起來了。

昨晚,池小池在接到婁思凡訂好的KTV包廂的微信後,順手查了那個KTV的具體位置。

池小池捂着肚子緩了一會兒:“婁思凡的家世我讓你查過很多次。他有什麼社會關係,我早就清楚。”

這也沒錯,但061沒想到池小池竟然能把許久前查閱的資料還記得清清楚楚。

池小池又說:“這些人在昨天就跟蹤過我們。”

061說:“……你是怎麼發現的?”連他都沒能發現。

池小池說:“我是明星。”

061:“……嗯?”

池小池說:“我出門扔個垃圾都能有六七個狗仔跟着。”

061:“……”明白了。

“感覺到不對勁,我就開始想辦法了。”池小池說,“以婁思凡的性格,他不可能親自動手,也不可能安排熟悉的人動手,免得牽扯到他身上。既然這些人對我們不熟悉,那在認知上就難免存在漏洞。”

他揉着傷處,慢條斯理地反問:“六老師,我問你啊,如果你對一個人不熟悉,能辨認他的最好辦法是什麼。”

……當然是特徵。

061恍然大悟:“所以,你昨天去剪頭髮……”

池小池微微頷首:“最大的特徵消去了之後,就要改變另一個特徵。”

說着,他站起身來,走到椅背處,把搭在上面的外套拿了起來。

——那是一件雙面外套。

內裏是淡藍色,而外翻的白色一面,上面印着一個漆黑的腳印。

池小池把外套挽在手裏,輕描淡寫道:“今天,婁思凡進家門後,我按照他的衣服顏色,選了要穿出門的衣服。”

061倒吸一口冷氣。

他記得,婁思凡今天穿的是深藍色的外套。

單看的話,深藍與淡藍當然是極好分辨的,但是,在昏暗的路燈下,人的視覺會受到嚴重的影響。

而在KTV裏,池小池把外套脫下再穿起的時候,動作自然地將白麪翻出,並將鴨舌帽塞進了隨身的包裏。

在那羣攔路的混混眼裏,三人都沒戴帽子,又失去了長髮這個參照物,那麼,一人穿着顯眼的紅,一人穿着顯眼的白,剩下的那個穿藍色的,誰管是深藍還是淺藍呢。

話問到此,061還是免不了多問了一句:“如果他並沒打算動手呢。如果他只是想聽賀長生的話,修復你們的關係呢?”

池小池眨眨眼睛,反問:“那我剪個頭髮,換個衣服,會損失什麼嗎?”

061:“……”

池小池轉頭,看向了玻璃窗外。

在通明的走廊燈光下,賀長生孤獨地坐在塑料長椅上,影子投映得很長。他抱頭凝望着地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池小池輕聲說:“損失最大的人,在外面。”

061想,損失最大的人明明在醫院。

此時此刻,冬飛鴻正坐在審訊室裏。

驗傷報告剛剛送來,負責調查的警官難掩詫異:“都只有一處傷?”

送報告的人也嘖嘖稱奇:“每人身上只有一處,但每一處都是骨折傷。下手又穩又準。”

見義勇爲或正當防衛的法律定義,是在危機發生時及時制止,而在對手失去反抗能力後,如果再施以毆打乃至殺傷,就是防衛過當了。

而這樣下手狠辣地一招制敵,任誰都不能說打人的人是防衛過當,而只能算見義勇爲。

警官和同伴走回審訊室,在冬飛鴻對面坐下,審視着冬飛鴻的臉。

這樣一個文質彬彬的人……

他按例問過姓名年齡性別後,問:“你的職業?”

冬飛鴻客客氣氣的回答道:“漫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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