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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8 章 2.9

情緒是會耗費體力的,人在極度的大喜大悲後會很累,而如果你在此之外還剛和喪屍潮打過架,那更叫一個雪上加霜。

而剛和喪屍潮打過架,失去了一個隊友,被大雨劈頭蓋臉澆了快二十分鐘——還在這二十分鐘裏神經病一樣發泄了一通——的一行人現在是什麼情況就可想而知了。

現在畢竟不是夏天,穿着一身溼衣服還是很冷的。李謹逢擰着袖口的水打了個噴嚏,剛想找自己火系的哥們兒要個火烤衣服,張了嘴纔想起來人已經不在了,手指一僵,然後無力地垂了下來。

整個隊伍只有譚榮雲是火系的,其他人都沒有能力烤衣服。換洗衣物早就在逃亡過程裏扔了個乾淨,他們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體跑起來,用運動驅散寒意。

方鈞當然也凍的夠嗆,跟着衆人一同跑了起來,不一會兒就剩下霍遠一個不遠不近地墜在隊伍後方。

【您不給任務對象的衣服弄乾一點嗎?】系統問。

以霍遠的控水能力,把人衣服裏的水全部弄出來當然不是什麼難事。任務對象本身的體質不能算好,異能也不是體質強化類,萬一感冒了可不太好辦。

“不能哦。”霍遠十分悠哉地回答,視線虛虛攏着方鈞。

他說的篤定又意味深長,一副別有用意的樣子,然而系統一想追問,他就噙着抹欠抽的笑說:“這是計劃的一部分。”

張楷瑜和隊伍也隱隱約約有一點脫節,不同的是霍遠的脫節是自願,他的脫節有那麼一點半自願半被冷落的意味。不過張楷瑜也不在意,他一邊不遠不近地維持着這個距離,一邊用自己的風吹乾自己的衣服。

離他比較近的李謹逢感覺到身後有風就回了一下頭,張楷瑜擡起頭與他對視一眼。

張楷瑜的異能並不算很強,對風的控制力沒有那麼好,圍繞着他的風稍稍猛了點,吹得他有些寬大的的衣服上下翻飛着。片刻之後李謹逢惡狠狠地回過頭,快步跑到隊伍前部去了。

張楷瑜也沒有什麼反應,仍然吹他的衣服。

霍遠欠的慌似的湊過去:“看,人家不領你的情呢。”

張楷瑜頭也不回:“平心而論,讓我吹乾衣服是最有效的方法,但考慮到他們現在正在爲我心寒,我不太方便堅持動手。”

霍遠看了他一會兒,很無趣地嘁了一聲,走了。

走在前面的施承回過頭,看着張楷瑜動動嘴脣,終於什麼也沒說。

他們這樣慢跑了二十多分鐘,總算又到了一處郊區,強撐着一口氣的幾人現在衣服也幹得差不多了,真真正正一點力氣也沒了,坐地上的坐地上靠牆上的靠牆上,黃柏然無奈,只得就近找了個沒人的飯店讓隊友修整,自己出去查看地形。

張楷瑜默不作聲地跟在他身後,像一個安靜的影子。

方鈞低聲問霍遠:“他們倆這樣沒問題嗎?”

霍遠笑着問:“那你要不要跟上去看看?”

於是局面變成了張楷瑜和黃柏然在前面走,霍遠和方鈞跟在後面——反正有霍遠的能力壓制,他們倆都發現不了。

這對正副隊長沉默着繞了三四個店鋪,一直到他們進了一個超市翻找殘餘物資的時候,方鈞才聽見黃柏然開口。

“你是策應,張楷瑜。他感染是你的失職。”黃柏然的聲音很低,但是在空曠的超市裏顯得很清楚。

“嗯,是我的失職。”

這話純屬無理取鬧,但張楷瑜不計較。

“他的父親親手把他託付給我的——我答應了他一定帶着他兒子去避難所。”黃柏然接着說。

他通紅着眼,手裏握着一瓶礦泉水,指尖一點點發力:“……你記得嗎,張楷瑜。那時候只有我們兩個,我們都沒有物資——是小譚的父親臨死前把他找到的飲用水和食物分給我們……”

他沒有再往下說,張楷瑜也沒有接話,倒是背地裏偷聽的霍遠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

黃柏然自己握着那瓶水冷靜了一會兒纔開口:“對不起,老張。我知道不是你的錯。”

張楷瑜接過他拿着的礦泉水,黃柏然騰出手抹了把臉:“……對不起,我只是……”

“沒關係。”張楷瑜平靜地回答,“我的確有失職。”

於是他們倆都不說話了。

片刻後黃柏然伸出手臂緊緊地擁抱了張楷瑜一下,深吸一口氣,後踏一步,神色恢復如常:“好了,拿點水和食物,先回去吧。”

兩人走後,霍遠又等了一會兒才帶着方鈞出去。

方鈞若有所思地問:“他們算是和好了?”

“你還挺關心別人的感情狀況啊?”霍遠問。

“畢竟我們現在身處隊伍裏,正副隊關係緊張是一件危險的事。”方鈞並不否認。

“黃柏然是很典型的濫好人。”霍遠活動一下肩膀,打了個哈欠,“自以爲一個都不放棄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嘁,其實這種傻叉只感動了自己。”

他半眯着眼看着前面殘破的街道,神情裏是不加掩飾的蔑視和摒棄。

方鈞沒想明白他爲什麼忽然這麼仇視黃柏然。

“你知道嗎?”霍遠忽然湊近,伸出一隻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他也不好好看着人說話,垂着個眼不知道在看哪兒,長長的鴉羽似的睫毛遮住一半剔透的藍眼睛,“黃柏然有點像你們那個基地的負責人。自以爲在爲別人好,自以爲在保護別人,給我注射下S-445讓你們能安全地給我採血,喪屍潮侵襲還想着關着我,最後全軍覆沒。其實如果他在一開始信任我讓我出來,我是可以救下你們基地的。”

方鈞瞳孔微縮。

霍遠其實還存了一堆能扎的方鈞體無完膚的話,但是這些話在他舌尖繞了一圈,又被他吞下去了。

那位基地負責人的確優柔寡斷,早在喪屍潮來之前,他有無數次機會派出小隊和別的城市的基地取得聯繫,他卻因爲擔心那麼幾個人的性命不肯冒險,對喪屍的聚集進化視而不見,最後整個基地被一鍋端。

無論原主還是他,整個被實驗採血的過程中從來沒有表現出反抗,尤其是自願被抓住的原主,在被抓捕的過程中甚至沒有傷到一個人,然而他們仍然忌憚他忌憚得要命,嚴密監視又給他打了毒藥。

總的來說,在霍遠眼裏,方鈞那基地的覆滅簡直是自取滅亡的教科書,把人類性格里諸如懦弱自以爲是優柔寡斷一類的負面特點展現得淋漓盡致。

而黃柏然其實也差不多,就他那隊友都被感染了還執迷不悟的態度,要不是張楷瑜在,譚榮雲又是個還不錯的,這支隊伍估計就要在他的拖拖拉拉里全軍覆沒,最後只剩他和方鈞了。

然而這樣的事其實也犯不着他生氣,更犯不着這樣對方鈞挑明。只是剛纔他腦海裏忽然閃回一段畫面,主要內容大約是……枷鎖,藥物,昏暗的燈光,還有傷痕累累的年輕的霍遠。

霍遠的右手食指不易察覺地顫了顫,他咬了一下舌尖,及時把那種不合時宜的感情波動壓下去,然後扯出一個若無其事的笑:“逗你玩的,都S-445加身了,我怎麼可能真的一以當千,做夢吧。”

他看着是想把這話揭過去了,方鈞就沒再說話,但他看着霍遠的眼神明顯又有點愧疚。

系統無能狂怒,你在幹什麼啊任務對象,他都這麼反社會反人類了,你該一巴掌抽死他啊!

“放心吧,張楷瑜不是不顧全大局的人。”霍遠繞了一圈總算回到了最初的話題。“比起他和黃柏然……你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張先生已經猜出來我那‘冰枕’裏頭裝着疫苗了。”

方鈞瞳孔地震,隨後他猛然意識到一件事。

“對啊,疫苗呢?”他總算想起來,從逃完命以後,他一直覺得缺了什麼,合着霍遠手裏那冰枕不見了!

“別慌,別慌……”霍遠仍然一臉淡定,很無所謂地擡手一抓,一個冰枕出現在他手裏。“我怎麼敢亂扔你的東西呢……”

這疫苗箱自然是被霍遠找機會收進了儲物袋裏,畢竟這麼大一個東西,整天拿着也真夠累的。反正他連隨手下雨都下過了,有個儲物空間也不是什麼過分的事。

他是龍王嘛。

“你能收納物品嗎?”方鈞一愣,從衣服夾層裏找出最後一份營養液,“那你自己收着吧,再來一次我可不一定能保住了……不過想來這一份也不會留很久了。”

霍遠笑了一聲,輕輕推回營養液。

“不必了。”他平靜地說,“我用不上了。”

“嗯?”方鈞一愣。

“我不能再接受任何形式的營養補充了。”——當然也就包括營養液。

不用說,這就是那個完整版DEBUFF的效果,從今往後他就跟條斷頭的河一樣,活一天少一天了。

方鈞皺起眉,倒是沒有質疑他的話,“那你怎麼辦?”

“你養我咯。”當事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嘻嘻地回答。“方博士要好好開發自己的異能啊……”

怎麼又扯到他那異能了……方鈞十分無語,如實回答:“但我也不知道怎麼練啊。”

霍遠又笑了起來,“沒關係,我教你。”

……

這個超市裏剩下的東西不多,只能讓每個人勉勉強強分到兩瓶水再喫上兩頓,他們修整一夜就要儘快上路。

晚飯是犄角旮旯裏翻出來的還有兩天就要過期的罐頭,雖然聽起來很寒酸,但好歹裏面是肉,也沒什麼可挑剔的。

方鈞正在角落裏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指尖看,面前忽然落下一片陰影,把本就昏暗的光線擋了個乾乾淨淨。

他擡起頭,是李謹逢,左手握着三個罐頭,伸出的右手裏還夾着兩個。

“你和龍王的晚飯。”小夥子情緒不是很高,放下罐頭就想走,但不知道想起什麼還是頓住腳步,微微低頭看着他。

“方先生。”他輕聲問,“龍王先生應該是很厲害的異能者吧……”

他停頓了一下,好像自己也覺得有點不好說出口似的:“那之前他爲什麼不……爲什麼好像一直沒怎麼動用實力?”

方鈞沉默了。

他很想爲霍遠解釋兩句,然而S-445和K-04這樣的事情扯出來只會越扯越麻煩,他欲言又止,努力搜刮着腦子裏的語言,但李謹逢好像也覺得自己的問題有點出界了,看着方鈞沉默下來不回答問題,他扯出一個有點狼狽和不安的笑容,卻又帶着點兒諷刺說:“抱歉,我其實沒有立場指責龍王先生的,請您當我沒來過吧。”

他轉過身匆匆走了。

方鈞微微張嘴,好像想叫他留步,但話在舌尖轉一圈兒的功夫,李謹逢已經走出很遠了。

於是他把話咽回去,指尖輕輕敲敲那罐頭,過了一會兒有點自嘲地笑了。

解釋了又能如何呢?譚榮雲又不會死而復生。

李謹逢和譚榮雲關係一直很好,任誰死了兄弟也會忍不住情緒失控一些,他沒有錯;霍遠也是受藥物所限,他本來就是受害者。

可是給霍遠打下S-445的楊前輩錯了嗎?他問自己。

這一次他沒能給出答案。

那就權當,是我的錯吧。方鈞想。

————

【任務對象那邊好像有狀況。】系統對霍遠說。

霍遠正躺在一個居民樓的樓頂曬月亮,聞言眼也不睜地說:“哦?是嗎……”

【李謹逢對你有點失望。】系統中肯地概括了一下它觀察到的情況。

霍遠懶懶地笑了一聲,向月亮伸出手臂,做了個舒展動作。

“失望?失望他就應該當面找我,而不是跟方博士說我的壞話。”他慢悠悠地說。“爲什麼不找當事人找方鈞?無外乎方鈞戰鬥力低,看起來像個好人……你看,理所當然地覺得強者就要多出力,否則就該被興師問罪;想興師問罪呢,還不敢當面問——道德綁架,欺軟怕硬……”

他頓了頓,刻薄地評價道:“一無是處的廢物罷了。”

【……】系統簡直無話可說。

只是普通的因爲痛苦產生的疑問而已,被他這麼這麼一扣帽子簡直像是什麼罪大惡極的人一樣,叫霍遠做殺手真是屈才了,他適合做訟棍。

霍遠知道系統在想什麼,不過他無所謂。

不知道今天是什麼好日子,他亂七八糟的回憶總能被相關不相關的人勾起來。

他看着高懸在天上的明月,耳邊卻是槍響和遙遠的追殺聲。

有個男人乞求他開槍殺死自己,有人低聲議論“早就該他”,一聲熟悉的嘆息響在耳畔,好像帶着難以置信的失望和悲哀。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撕裂了那些喧鬧交雜的聲音,隨後是尖銳的耳鳴聲,霍遠的食指猛地勾了一下,他從回憶裏驚醒。

在系統看來,他只是失神地看了幾秒天空,然後忽然間視線又有了焦距。

霍遠這樣看着月亮沉默了一會兒,重新扯出一個嘲諷似的笑。

“開個胃痙攣吧。”他懶洋洋地跟系統說。

系統:……

雖然不知道對方爲什麼又想自虐了,不過這種事它自然是樂於做的,非常聽話地給霍遠開了個重度。

霍遠坐起來適應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地把自己挪到了一個避風的角落,從儲物袋裏拿出方鈞的外套蓋在胸口。

他就這樣靠在角落裏,開着胃痙攣,看那輪月亮看了一整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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