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一章 病態危機（十）

無數詭異的黑色花紋，從牆壁根部蔓延上來，他們的影子形成的形狀，讓人聯想到各種各樣可怕的怪物。

安琪拉使勁的握緊手裏的槍，但那絲毫不能讓她有任何安全感，她明白，如果這種東西真的存在那麼，人類的現代科技武器可能對他們沒有任何作用。

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是，從離開警官學校以後，就再也未顫抖過的手臂，此時開始微微顫動，有些出汗的手掌，讓她沒有辦法再像以以往那樣牢牢的握住手槍，但她還是儘可能的支撐起手臂，用目光瞄準每一個掠過的黑影。

然後，她轉頭，看到背後的康斯坦丁從懷裏掏出了一個高腳杯，他念了幾句咒語，高腳杯當中就充滿了清水，然後他拿起剛剛拿出來的聖經，開始對着高腳杯低聲禱告。

禱告完成之後，他又拿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破破爛爛的帕子，在高腳杯的水中沾了一下，然後拿着那杯水說：“把你的彈匣給我。”

安琪拉沒有去動她的手槍，而是從腰部拿出了備用彈匣，遞給康斯坦丁之後，康斯坦丁挑了挑眉說：“我喜歡和你這樣有充分準備的人合作。”

安琪拉冷哼了一聲，再次把手摸向腰部，“咔嚓”一下，手中出現三個手槍彈匣，全部都是滿子彈，她說：“我和那幫惡貫滿盈的罪徒打交道的時間，不比你和惡魔打交道的時間少，有的時候，他們比魔鬼更可怕。”

說完，她看到，康斯坦丁把她的手槍彈匣放進了那個高腳杯裏攪了攪，然後杯子開始冒出白霧，再拿出來的時候，彈匣非常乾爽，似乎並沒有沾過水，康斯坦丁把彈匣遞給她，說：

“這是附魔過的子彈，帶有神聖傷害，待會，我要佈置一個驅魔儀式的法陣，在此期間，你必須得用你的手槍，驅逐所有敢於靠近的惡魔。”

“法陣還未完成的時候非常脆弱，蠟燭的燭火、地面上紙片的火焰，和我手上的火焰，都不能熄滅，一旦發現有黑影靠近，就用這種子彈擊潰他。”

安琪拉麪無表情，飛快的將彈匣換好，“砰”的一聲，一個沿着地面游過來的黑影，就被一發子彈命中，安琪拉聽到了一聲慘叫，被子彈命中的地方開始冒出黑煙，如同爪子一樣的形狀瞬間破碎。

忽然，女警官鎮定了下來，她最初的恐慌只是源自於對於未知的恐懼，而現在她發現，槍械可以對這種怪物造成傷害，那還有什麼可說的？

用附魔子彈打惡魔，和用普通子彈打人類的效果一模一樣，安琪拉很快就讓這羣惡魔知道了，爲什麼她能被稱爲東海岸最優秀的警探之一。

舉槍、瞄準、射擊、再舉槍，一連串動作無比流暢，哪怕是同時幾道黑影襲來，連續射出的子彈也絲毫不會歪，那些黑影根本無法靠近房間當中的康斯坦丁。

“你得省點子彈。”康斯坦丁一邊在地上畫魔法陣一邊說：“這並不是他們的本體，而是他們的力量從地獄泄露所造成的幻影，只是他們進攻的前奏……”

安琪拉一邊射擊，一邊聽到康斯坦丁語速飛快的解釋道：“惡魔想要入侵人間，往往有幾個步驟，他們需要先用自己的力量滲透到靈界，然後再由靈界前往人間，在力量滲透完畢之後，他們的實體就會來到這裏。”

“那會有什麼後果？”安琪拉一邊射擊一邊問。

“那個時候，只進行了初步附魔的子彈，根本無法穿透他們的身體，要麼用重火力擊潰他們的軀體，要麼用極爲強大的魔法道具……”

“我們不能在這個階段解決他們嗎？”安琪拉問道。

“不，我們要等到他們從靈界入侵人間的一瞬間，他們抽調侵入的力量用來塑造身體的時候，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只要佈置好陷阱，就可以一網打盡。”

“注意，入侵要開始了！”康斯坦丁站了起來，地上的魔法陣已經完成了大半，但在安琪拉的視野中，整個世界黑暗了下來，所有燈光都熄滅了。

至暗之刻，已經到來。

安琪拉舉起槍，深吸了一口氣，無數黑影朝着她撲了過去，她就地一個翻滾，“砰”、“砰”兩槍，又向後退了一步，瞄準自己腳下的黑影，“砰”的又是一槍。

想要反擊並不容易，除了在這種黑暗的狀態下瞄準非常困難之外，還要注意不能碰到腳下法陣中的蠟燭，甚至就算動作大一點，也會讓燭火開始搖曳。

很快，安琪拉一個彈匣的子彈就都打光了，她又摸出了第二個彈匣，看向那個高腳杯，那裏面的水已經所剩不多，頂多只能再附魔一個彈匣。

安琪拉沒想太多，直接把彈匣遞給了康斯坦丁，康斯坦丁附魔完成之後，又把彈匣交給了她，女警官深吸了一口氣，說：“或許，我不應該把更多人捲進來，如果這就是我們姐妹的宿命，那我倒要看看，所謂的地獄，到底有多可怕？”

“砰”的一聲，又一個黑影被附魔的子彈擊退，最後一顆子彈打光之後，安琪拉扔掉了手槍，她看着那無窮無盡的黑暗，在朦朧和幻覺當中，看到了他的妹妹伊莎貝爾在對她招手。

就在這時，“呼”的一聲，一簇明亮的火焰亮了起來，照亮了整個屋子，康斯坦丁將那條手帕點燃，烈火升騰起來，所有的黑影都開始發出悲鳴，朝着沒有火焰的地方瘋狂逃竄。

康斯坦丁將燃燒的手帕扔了起來，一個巨大的火球漂浮在空中，他伸出手控制着手帕，維持在半空，讓那羣黑影不敢靠過來，然後說：“如果我持續點亮這東西，那就沒有惡魔敢用真身降臨，可是等它熄滅之後，他們依舊會來，到時候，我們都會有危險。”

“所以，我會直接熄滅它，在整個房間重歸黑暗的一瞬間，惡魔就會降臨，準備好……他來了！”

康斯坦丁話音剛落，所有火焰熄滅，安琪拉看到，一個極致醜陋又邪惡的黑影，朝着她撲了過來。

安琪拉本能的舉起手臂想要阻擋，忽然，她的腳下亮起紅光，一聲慘叫傳來，她一轉頭，看到那個邪惡的身影被束縛在了魔法陣當中，緊接着就是一聲慘叫：

“康斯坦丁！你！！！！”

瞬間，房間之內恢復明亮，剛剛完全消失的燈光亮了起來，彷彿剛纔的黑暗只是一場幻覺。

康斯坦丁把那已經燒盡的手帕扔在了地上，然後說：“……驚喜！”

“……結束了嗎？”安琪拉有些顫抖的問道，她實在是沒有任何力氣了，有些踉蹌的走到了伊莎貝爾的牀上坐下，康斯坦丁坐了到了她的旁邊，轉頭看着窗外的夜空，說：“或許結束了，但這種生活永無完結。”

安琪拉轉頭看向康斯坦丁，問道：“你每天都是這麼度過的嗎？”

康斯坦丁從風衣的口袋裏摸出了一包煙，拿出一支菸點燃吸了一口，然後說：“差不多吧，或者比這更糟，但起碼我還活着，不是嗎？”

安琪拉又把頭轉了回來，將手肘撐在膝蓋上，用雙手抹了一下臉，說：“爲什麼會這樣？我們爲什麼沒有選擇？爲什麼要遭受這麼可怕的詛咒？”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不幸，所以，我儘可能把這種不幸轉變爲我在這個世界立足的優勢，看開點，有了這種能力，起碼普通人是威脅不到你的。”

“真的嗎？”安琪拉又轉頭看向了康斯坦丁，她已不再有那樣堅毅的眼神，反而變得有些脆弱。

剛剛的遭遇已經耗空了這位堅強的女警官所有的體力，給了她極大的精神折磨，現在，她的生理和心理狀態都已經跌入到了谷底。

“如果你是個正常人，我絕不會建議你去接觸任何神祕學的東西，不管你有多麼的天才和智慧，我都只會讓你遠離這些東西。”

“但是，天生受到詛咒的人，如果不學習這些東西，最後的結果就是隻能被動的捱打，如果你想反擊，就只能以暴制暴。”

康斯坦丁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說：“……懂得這個道理，讓我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什麼代價？”安琪拉有些好奇的問。

康斯坦丁擡頭，環顧了這間病房，深深陷在眉骨之下的眼睛，終於被光芒照亮了一部分，他說：“大都會的確是世界上數一數二的城市，這裏的精神病院條件，要比我住的那個好了太多。”

“你也在精神病院住過？”

“當然，這就說來話長了，或許你不會願意聽，但這正是我害死那些無辜者的罪證之一。”康斯坦丁恢復了一些體力，從牀邊站了起來，他鬆了鬆自己的領帶，說：

“你可能會覺得我瘋了，但我很懷念在那裏的時光，當我被愧疚和自責折磨的快瘋掉的時候，我被拘束衣固定在椅子上，被注射沒有任何用處的安定藥物，被毆打，摔在地上……”

“那一定很痛苦……”安琪拉語調低沉的說。

“可我就是爲這種痛苦而活着的，如果沒有它來提醒我，我現在仍然是個活人，或許，我早就覺得自己是一具行屍走肉了。”康斯坦丁轉身回去，安琪拉擡頭，看向康斯坦丁的眼睛，那種魔力一直吸引着她，讓她不自覺的沉迷其中。

人們總是喜歡追逐這種帶有黑暗色彩的故事，康斯坦丁的身上有太多這樣的故事，瘋狂、黑暗又悲慟，帶有一種病態的魅力。

康斯坦丁俯下身，吐出一口煙霧，安琪拉扯過他的手腕，將他剛剛抽過的煙，送到了自己的嘴裏，吸了一口之後，將煙霧吹到了康斯坦丁的臉上，

康斯坦丁輕輕的把她拉了起來，低頭吻向了她。

但在雙脣接觸的瞬間，安琪拉從那種着迷的狀態當中清醒了過來，她推開了康斯坦丁，說：“不，等等，我……我要去阻止他們的陰謀……”

安琪拉有些不自然的轉過身去，打算走出房間，而她沒有發現，她背後的康斯坦丁，嘴角露出了一絲得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