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三章 U:無限大事件（二十二）

實驗室的窗外月明星稀，而實驗室內卻一片狼藉，奧托站在滿地的碎片當中，兩隻觸手支撐着地面，將自己擡起來，四肢觸手像腿一樣邁開步伐向前走，直到來到章帕克的面前。

“你也是蜘蛛俠？”奧托低頭看向章帕克背後的那四隻觸手，比起章魚博士的觸手，章帕克背後的觸手更像是節肢動物的腿，末端更爲尖銳，比起工具，更像兵器。

“我不是蜘蛛俠。”章帕克第一次承認自己的身份，他說：“我是你平行宇宙的你。”

奧托“嗤”了一聲，沒有說話，控制着觸手轉身，將觸手固定在天花板上之後，開始收拾屋子裏的碎片。

章帕克卻像被激怒了一樣，有些憤怒的說：“你不相信嗎？我做的比你更好，我取代了蜘蛛俠，成爲了那個世界唯一的英雄。”

“是嗎？那你還是挺厲害的，回你的宇宙去吧，來這裏幹嘛？還嫌我不夠忙嗎？”奧托彎腰拾起實驗臺的碎片，臉上露出了一點可惜的表情。

這個實驗室裏所有的建材，用的都是最好的材料，可惜，奧托背後的機械觸手，用的材料更好，熔鋼和振金的豪華組合，讓工具觸手有了無與倫比的堅硬程度，哪怕是輕輕抽打在實驗臺上，都會把實驗臺打碎。

”你把他們弄到哪去了？”章帕克問道。

“你指誰？”

“那些蜘蛛俠。”

奧托搖了搖頭說：“他們跟着特工離開了，神盾局要調查穿越宇宙的事，如果你現在去追他們的車，應該還追得上。”

他一邊說，一邊將自己的眼鏡戴上，拿起手邊的文件，開始看着上面的內容，雖然有些疲憊，但在鬧了一通，將心裏的那些憤懣發泄出去之後，他顯得平靜了不少。

“你就這樣待在這裏嗎？”章帕克向前走了兩步，他看向奧托問道：“過你這樣失敗的人生，永遠敗在蜘蛛俠的手下？你不想打敗他嗎？”

“我爲什麼要打敗他？”奧托頭也不回的反問道。

“他毀了你所擁有的一切！就算現在還沒有，遲早有一天會的！他就是這樣的人！他的優柔寡斷和懦弱會毀了這個世界！”章帕克背後的觸手抖動了一下，他的語氣裏暗含着一種憤怒。

奧托將手裏的文件放下，停頓了一下，四肢機械觸手支撐着他，把身體轉過來，他的鏡片反射着窗外的月光，讓章帕克看不清他的眼神，但他能確定，此時的奧托並沒有爲他的這番話而感到憤怒。

“你在嫉妒他嗎？”奧托開口問道。

“我說了，我已經戰勝了他，我做的比他更好！”章帕克再次強調道：“我一次性消滅了所有的罪犯，從此以後，紐約永遠安全了。”

章帕克突然看到，奧托再次把眼鏡拿下來之後，他的眼神令人感覺到有些熟悉，章帕克回憶起來，或許，在某些時候，他也曾拿這樣的眼神看過蜘蛛俠。

“你不是我。”月光下，奧托看着章帕克，堅定的說：“奧托·奧克塔維斯，不會像蜘蛛俠一樣，每天花幾個小時在紐約上空蕩來蕩去，因爲他知道，那樣沒用。”

章帕克剛要說什麼，奧托就走近了一點，看着他的眼睛問：“紐約安全了，那麼東海岸呢？整個東部呢？西部呢？美洲？全世界？”

“你不是我，你依然是蜘蛛俠。”奧托再次強調了一遍，他說：“只有那些青春期上頭的傻小子纔會覺得，只要用他的拳頭打敗所有罪犯，這個世界就能夠獲得和平。”

“而奧托，也就是我，我知道，這個世界上的罪犯是無法被消滅乾淨的，因爲人類就是如此。”奧托再次把眼鏡帶上，但當他揹着光的時候，章帕克能夠在他的眼睛裏，看到一種更成熟的思緒。

“這個世界上會有那麼多的罪惡，會發生戰爭、流血和死亡，本質上是因爲，資源是有限的，人類必須在這方寸之地，爭奪本就不多的資源。”

“這會導致太多的無謂爭鬥，而如果有無限的資源，能夠讓所有人類都過上最好的生活，雖然也無法完全消滅罪犯，但一定比現在要強得多。”

奧托說完之後更加走近了一點，觸手將他的身體支撐起來，他居高臨下的看着章帕克，說：

“從始至終，我都是一名能源學家，我拯救這個世界唯一的方法，就是爲人類獲取永不枯竭的清潔能源，讓所有人都不再爲此而爭鬥，這纔是我該做的。”

“而你，如果你認同打敗所有罪犯拯救世界的辦法，那你就不是我，因爲我從來不會考慮這種方法。”

奧托說完之後，就轉身去收拾實驗室了，章帕克則沉默的站在了那裏。

自從和彼得帕克交換身體以後，他不停的在奔波忙碌，他要開設自己的實驗室、製造更強的裝備、打擊更多的罪犯，他要發明監控設備監控全城，還要時刻提防蜘蛛俠的反撲。

他要破解各種陰謀詭計，穿越到未來之後，又奔波在對付繼承者家族的路上，他率領蜘蛛軍團正面猛攻，並因此而受重傷，章帕克捫心自問，即使是他那個世界的彼得·帕克來了，也不會比他做的更好了。

他做的比彼得帕克更好嗎？

或許是的，他爲許多人提供了機甲、消滅了罪犯、打擊了對蜘蛛俠有威脅的繼承者家族，那個一點都不成熟的小子，根本沒有這麼強。

但是，他還是奧托·奧克塔維斯嗎？

身爲研究員的日子，距離他已經非常遙遠了，每天開車上下班、面對枯燥的實驗數據、爲實驗室助手的不精準操作而感到生氣的日子，猶如這個晚上的月光，在太陽昇起來的一剎那，就消失不見了。

同樣消失的，還有那些只屬於奧托的野心和抱負。

當年輕的他第一次點燃反應爐火光的時候，他也曾暢想過，自己將成爲改變人類命運的偉大科學家，如同歷史上所有的偉人一樣，在人類走向最終幸福的路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但這樣的想法沒有持續太久，他遇上了蜘蛛俠，一個命中註定的對手。

他開始拋棄那些他身爲能源學家的理念，修理觸手、強化裝備，甚至弄出了一個能夠和彼得帕克交換身體的設備。

這是個多麼偉大的發明啊，可章帕克站在這裏的時候，卻逐漸回憶起來，逐漸回憶起他發現自己真的和蜘蛛俠成功交換身體之後那種喜悅。

他是在爲新生感到喜悅嗎？

還是說，他在爲成爲自己的仇敵，自己曾不屑一顧的傻小子，而感到喜悅？

這幅新生的軀體，給了他無限的活力，然後他拿這些活力，去做和蜘蛛俠同樣的事，升級裝備、打擊罪犯，並在這條路上更前進了一步。

或許，這的確是值得驕傲的，只不過，那個人到中年、普通又有些倒黴的能源學家，徹底消失在了他的宇宙當中。

這個世界上，到底是更需要奧托，還是更需要蜘蛛俠？

章帕克思考起這個問題的時候，他低頭，看向實驗室地面上散落的資料。

他上前兩步，撿起地上的一張紙，那上面寫了一些連他並不能完全看懂的數據，似乎是對於太陽的勘測結論。

“如果你想看的話，資料室在隔壁。”奧托的聲音從旁邊傳來，章帕克感到自己的手臂有些顫抖，他沿着房間一側的牆壁，走向那扇門。

打開門之後，牆邊整整齊齊的放着數個文件櫃，章帕克腳步急迫的走上前，彷彿急着尋找一個答案。

他開始翻看裏面的資料，將所有文件拿出來，數據、圖紙、結論，包括正準備投產及已經投產的能源設備，所有他看得懂、看不懂的東西。

數字和圖形包圍着他，屬於科學家的遙遠的記憶再次涌現上來。

當章帕克充分的理解了這些東西之後，他發現，在這個宇宙當中，天才科學家奧托，以他的方式，拯救了這個世界。

他所設計的恆星能源提取裝置，實際應用不超過三個月，所提取的能源，已達到了全球煤炭發電總量的30%，在接下來的三年裏，有望取代地球大半煤炭發電所產生的能源，且清潔、無污染、可持續。

章帕克將手裏的資料放下，他走出這資料室，然後推開隔壁的實驗室房門，那裏正是其他蜘蛛俠做實驗的地方，章帕克在那裏，看到了更多項目的資料。

可以令斷肢完美再生且沒有後遺症的蜥蜴血清項目、水星基地的機械設備項目、能夠將身患絕症的人冷凍以待日後治療的低溫艙項目……

這裏的每一份文件，都代表着人類邁向最終幸福的一步。

幾分鐘後，奧托看單，那個同樣長着觸手的人影，再次出現在了門外，章帕克用一種沙啞的嗓音問：“蜥蜴人……我是說，康納斯博士，他在哪？”

“他的實驗室在斯塔克大廈，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現在應該還在做實驗，你可以打電話給那個託尼·斯塔克，他總是會對叫彼得·帕克的人網開一面。”

奧托的話語消散在了月光當中，而門口那個身背觸手的身影，已經消失了。

斯塔克大廈的實驗室裏，康納斯揉了揉手腕，將手裏的筆放下，記錄完最後一組數據，他就要下班了，而這個時候，他轉身看向門外，在月光的照耀下，那裏出現了一個擁有四隻觸手的身影。

“奧托？哦，你不是奧托，彼得？？你也做了機械觸手的手術？”康納斯有些驚訝的看着出現在門口的章帕克。

“我……”章帕克章了一下嘴，他看着康納斯，這位曾經兇殘冷血的蜥蜴博士，比他想象的要更加平靜，不知爲何，這個宇宙中的所有人，都看上去更加專注、自洽、平衡，有一種由內而外的鬆弛感。

康納斯看着章帕克，似乎意識到了他不是自己認識的那個彼得，但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章帕克的腰上，他問：“你受傷了？而且好像還傷的很重……”

說着，他轉身，去旁邊的櫃子裏拿來了兩隻針劑，他走向章帕克，然後將針劑遞給了他，說：“已經經過測試的成熟版本，只要一針，傷口就能完美修復，斷肢也可以再生。”

章帕克沉默的接過那兩隻針劑，但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說：“我可以把它帶走嗎？”

“你要去哪裏？”

章帕克轉頭看向窗外，額外皎潔的月光，用一種懷念的語氣緩緩吐出兩個字：“回家。”

“你說你要回家？”彼得上下打量這章帕克，說：“現在就要回去？？”

”沒錯，你是怎麼把我送過來的，就怎麼把我送回去。”章帕克看着彼得說道。

“問題是，我都不知道我是怎麼把你送過來的。”手裏拿着厚厚的一摞資料正在看着的彼得，露出了一個苦瓜臉。

“魔法的祕密，就是心想事成。”章帕克重複了一遍彼得把他們送過來之前唸叨的那句話，他說：“如果你會魔法的話，就用魔法把我送回去。”

“……我試試吧，但不保證能成功。”彼得有點爲難的說，說着，他把手按在了章帕克的肩上，努力集中精神，嘴裏不停唸叨着：“心想事成、心想事成……”

一陣光芒過後，章帕克出現在了寂靜的宇宙空間當中，他捏着自己手裏的傳送器，利用蜘蛛感應溝通蜘蛛圖騰，定位自己的宇宙。

瞬間，他出現在了一個熟悉的房間裏，窗外是飛來飛去的監控機器人，街上巡邏的警察和保安，全都穿着他親手設計的機甲。

章帕克低頭，看向自己手裏那隻蜥蜴血清，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做出了一個頗爲消耗勇氣的決定。

在一個已經快被他遺忘的角落，屬於奧托·奧克塔維斯的殘軀，一直保存在那裏，章帕克來到了那具身體之前，將針劑放到了他的手裏，然後啓動了交換身體的設備。

在設備運行的過程當中，他聽到體內彼得·帕克的靈魂殘片對他說：“不！你不能那麼做！你的身體就快死了，你會死的……”

“傻小子。”

話音剛落，章魚博士再次睜開了眼睛。

奧托感受着這具奄奄一息的身體當中傳來的巨大痛苦，殘破、衰老、疼痛，遠沒有那具年輕健康的身體那麼好用。

但他卻露出了一個笑容，攥緊了手裏的蜥蜴血清，然後狠狠的紮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隨後，紐約城市的天際線上，四根巨大的機械觸手，破土而出。

一個穿着風衣、戴着墨鏡的中年男人，再次站在了陽光下，他深吸一口氣，轉頭看向紐約市中心的車水馬龍，和天空中高懸的太陽。

重新奪回身體的蜘蛛俠，從天花板的破洞處跳了出來，他伸觸手，對奧托說：“章魚博士，別激動，我覺得你不是個壞人，我們真的可以談談！”

奧托看向他，深吸了一口氣，一道像是對蜘蛛俠、也像是對他自己發泄不滿的怒吼，衝破城市上空的層雲，迴盪在了紐約上空：

“蜘蛛俠！！你寧可每天花三小時在紐約上空飛來飛去！都不肯花點時間擔心一下人類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