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八十三章 繁星燦爛（二十八）

之前提到過，席勒非常喜歡把自己的計劃，繞成一團麻花，其中會分出許多支線，而支線又和支線繞成更復雜的麻花，互爲因果、首尾呼應。

整個計劃雖然看起來是線性的，但實際上，已經像是充滿了地鐵線的城區地圖，完全變成了雜亂的一個面。

但是，就算是再雜亂的線，也是有起點和終點的，或許很多人還記得，席勒最初找死亡，是想要一個屬於自己的英靈殿。

雖然這中間摻雜了太多無比複雜的支線計劃，但席勒向來是一個不忘初心的人。

從跟隨月光騎士踏上在冥河之上馳騁的冥界之船，到不滿狗策劃回檔不給福利的抗爭之路。

一路走來，或許許多人都已經忘記了，但席勒從來沒忘記，他想擁有一個英靈殿的夢想。

現在，他已經在這一團麻花的路上，走到了接近終點的位置，雖然，他的腦子裏還有更多的麻花，但他知道，是時候實現最終的目標了。

爲此，他先是藉助與永恆的拉扯，將永恆的注意力引到死亡身上，暗地裏提醒了永恆死亡的違規操作，舉報了死亡藉助復活，違規刷票一事。

接着再利用大張旗鼓的交易復活名額這件事，逼迫死亡主動聯繫他，而死亡沒有辦法通過電話聯繫他，自然就會找上工具人，而死亡最著名的工具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滅霸。

佈置陷阱算計滅霸，再借助永恆之手，給滅霸一點教訓，同時，也可以利用它的所作所爲向死亡傳遞一個信號。

正因爲席勒知道，這些規則性的存在，能夠直接看到時間線，這也就意味着，他們可以直接看到席勒的全部計劃。

永恆爲什麼會這麼幹脆的放席勒回去，就是因爲，當他站在時間長河之上，向前回望的時候，在看到那團麻花的一瞬間，他就知道，不與瘋子論長短，是做人的基本素質，做神也是一樣。

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纔會設計一個這樣無比複雜，無數條支線，每一條線與每一條線之間首尾銜接，互爲呼應的計劃，並且，真的有能力，一步一步的把它化爲現實？

答案只有一個，那就是瘋子。

站在時間河流的某個節點上，永恆在席勒身上。看到了獨屬於人類的，可怕的傲慢，這個世界上，竟有人不敬這個世界上任何偉大之物。

無視一切永恆存在的規則，不懼陷於死亡的流沙，而主動擁抱瘋狂，將萬事萬物，視爲他實現某個目標的手段，其中也包括那些自詡高傲的神。

這就是席勒的傲慢，也是人類的傲慢。

支撐着人類走出蠻荒、征服自然、發展社會、建立文明的，不是被譽爲美好品質的謙遜和謙讓，而是窮兇極惡的傲慢和貪婪。

在永恆發現這一點之後，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在自己永恆神殿的大門上，貼上了一個牌子，上面寫着“席勒與屎不得入內”。

而死亡在發現這一點之後，她深深的嘆了口氣，然後直接降臨在了席勒的面前，並問他：“你想做什麼？”

席勒笑了笑，然後掏出了一份計劃書，死亡有些猶豫的接了過來，念出了那上面的標題：

“泛人類文明圈神系同等部門聯合復活辦事處，暨天堂建設計劃。”

“天堂建設計劃？？！！”坐在，辦公桌前的彼得提高了聲調說：“天堂是建設的嗎？我的意思是說……天堂現在才建設嗎？呃，不是……天堂是應該有……但是……”

彼得的問題太多，以至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問些什麼，席勒卻非常有耐心的說：“沒關係，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可以慢慢給你解釋。”

“總的來說就是，我前往各個神系，並告訴他們，我有與死亡溝通的途徑，或者說，我就是帶着死亡去的，只不過他們看不見而已。”

“我作爲中間人，介紹他們與死亡聯絡，從而簽訂新的復活合同，但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日後所有泛人類文明圈的神系及同等階層的勢力，復活的業務，全部集中在一起。”

“你可以理解爲，以前，他們是一條商業街上的不同店鋪，每個人的店都是自己的，但是現在，他們是一個公司的不同部門。”

“由死亡出手，建立一幢新的大樓，所有神系和同等階層設立的所有復活業務，全部都集中在這一幢大樓裏辦理，而以前各是各的管理人員，全部變成公司的員工。”

“所以，在來的路上，你纔會看見各式各樣風格的建築，基本上整個單體宇宙當中的所有神系的英靈殿，都搬到這裏來了。”

彼得若有所思的點點頭說：“我懂了，原先，大家自己各自有各自的公司，公司裏有主營復活業務的部門，但是因爲政策改變，所有主營復活業務的部門業績都在下降。”

“於是，他們聯合了起來，向制定政策的人提出談判，只要所有公司把這個部門合併起來，業務量上去之後，就有談條件的餘地了，是這樣嗎？”

”沒錯。”席勒欣慰的點了點頭，和聰明人說話就是很簡單，彼得自己理解了一切，但他還是接着解釋道：

“我作爲中間人，向所有神系提議，大家聯合起來，纔有和死亡談判的資本，同時，死亡也有了和自己的上司談判的資本。”

“以前刷票是我的不對，可是現在已經是這樣的情況了，整個單體宇宙當中，所有受益或受害的神系，全部都聯合起來抗議，死亡自然也就有了向上打報告的理由。”

“而死亡的上司，看到這種情況，也不能一竿子打死，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大家各退一步，只要能維持基本的穩定，復活名額和復活方式是有的商量的。”

“在經過了漫長的拉鋸戰談判之後，就有了你剛剛看到的，一個真正的由神明建立的聯合天堂，主營復活業務，偶爾也用作各神系交流活動的地方。”

”這些神系能夠拿到更多的復活名額和更寬鬆的復活方式，死亡可以不用一個一個和他們籤合同，也不用擔心因爲公司倒閉，之前的投資全部打水漂，永恆獲得了穩定，修復了和死亡之間的關係，同時還贏得了民心，三方皆大歡喜。”

席勒笑了一下，說：“而我，相信你也發現了，在整個過程中，我都是無私奉獻，絲毫不要什麼報酬，你知道的，我就是這樣的人……”

彼得都有點聽不下去了，他轉頭看向桌子上的表格，說：“我填完了，醫生，下一步是去哪裏？”

有點沉浸在回憶當中的席勒，突然反應了過來，他說：“哦，女神冕下，麻煩您簽字蓋章，我領他去領一些生活用品，畢竟，最近來報道的幾個人類，短期之內都不會復活，他們要在這待一段時間，生活用品必須得領。”

河馬女神點了點頭，掏出了一個大印章，“咔”的一下蓋在表格上，然後又簽了個字說：“出門右手邊左轉，生活備品部拿物品單。”

席勒拿上了表格，帶着彼得出門右手邊的通道，向左轉，來到了另一間辦公室裏，骷髏隼頭的月神孔蘇，正百無聊賴的擺弄着他的法杖。

”您好，月神冕下，我領新來的天使取生活用品。”席勒把那張單子放在了孔蘇的桌面上。

孔蘇的骷髏頭完全沒動，上下頜“咔噠”一下，一枚印章憑空出現在了表格上。

然後他緩緩伸手，從底下的抽屜裏拿出了一張寫滿物品名字的單據，用法杖在單據的底部磕了一下，繼續低頭玩法杖。

席勒毫不在意的拿着報到表和物品單，繼續出門領着彼得往倉庫走，來到倉庫，彼得看到，倉庫門口站着一個穿着奇怪的人。

他穿了一身繡着各種奇怪花紋的長袍，手裏拿了一個玉做的牌子，頭髮上帶着發冠和釵子，據彼得的瞭解，這應該是東方的打扮。

席勒走了上去，對面的人開口，彼得發現，他講的果然是中文，雖然彼得基本聽不懂這種語言，但在這裏，用於交流的不完全是語言，還有靈魂上的波動，所以彼得還是能聽懂他的意思。

”你好，我帶新人來領物資，對了，上次朵拉博士要的資料送過來了嗎？”席勒問道。

對面穿着長袍的人說：“您好，那些專業書籍剛剛送過來，是轉輪王大人讓人從六道輪迴通道當中捎帶過來的，只是現在還沒有入庫，估計得明天才能領。”

“好吧，那我先領生活物資吧。”席勒笑了笑說，對面的人微笑着朝裏面伸手說：“進門第二排架子往前走，右邊的架子上有光圈，哦，對了，一定記住是右邊的架子，那上面的光圈纔是頂在頭頂上的。”

“上次，有個馬虎鬼進來，把佛教的背光拿成了頭頂的光圈，差點被佛陀們趕出來，千萬別拿錯了。”

席勒點了點頭，對彼得招了招手，兩人進入了倉庫。

這裏的景象更讓彼得大開眼界，各種各樣的宗教物品、地區特色的文化物品、書籍資料、武器，甚至是衣食住行的生活用品，全都放在直達天花板的架子上。

席勒介紹道：“因爲組織的比較匆忙，所以，各個神系主營復活業務的部門搬家搬的都比較潦草，現在所有的東西都堆在這。”

“最開始的時候，分不清進來的靈魂到底是誰的，後來。就衍生出了這樣的制度，各自的靈魂帶上各自的標識，你用的是我的復活名額，所以腦袋上帶一個光圈……”

“呃，我正想問這個。”彼得撓了撓頭說：“爲什麼是光圈？”

“因爲天使都戴光圈。”席勒理所當然的說。

“可是，據我所知，頭頂帶光圈形象的天使大多出現於繪畫當中，那個光圈其實最早起源於埃及神系的拉神，代表光明、美麗的意思，代表新教的，難道不應該是十字架嗎？”

“別在乎這些細節。”席勒走到架子旁邊，拿起上面的一個光圈，戴到了彼得的頭上。

彼得摸了一下自己頭上的光環，他說：“這都是我嬸嬸跟我說的，去做禮拜的時候，我聽教堂裏的牧師說，歪曲教義的人是上不了天堂的……”

席勒站在彼得的身後，幫彼得調整頭頂光圈的位置，他說：“可是你不都已經上了天堂了嗎？”

“我就是奇怪這一點，不是說，只有上帝認可的義人才能上天堂嗎？上帝認可我了嗎？”

“我認可你了，所以你就能上天堂。”

“可是爲什麼……”

“因爲，主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