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章 席勒的利刃（下）

“好吧，讓我來看看，我應該先乾點什麼。”昏暗的地下室裏，康斯坦丁坐在房間的中央，看着周圍一堆亂七八糟的施法材料，摸着下巴說：“我是應該先召喚萬物之綠，讓他把西藍花變回來，還是應該先找到席勒，把他救回來？”

這個時候，康斯坦丁想到了席勒之前的反應，他嘆了口氣說：“看來，我真該多讀點書，原來過敏反應會這麼嚴重，我還以爲，頂多就是抱怨兩句呢。”

“不過也是，就像我不喜歡甜酒，如果只有一杯，我可以當做看不見，可要是讓我泡在甜酒的泳池裏，我說不定也會發瘋……算了，先解決西藍花的問題吧，不然，還不知道席勒那個小心眼的傢伙，要怎麼報復我呢。”

說完，他站了起來，開始在施法材料當中挑挑揀揀，打算擺個召喚陣，把萬物之綠給召喚過來，解除他們之前定下的契約，讓他把西藍花給變回來。

可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地下室的門被踹開了，康斯坦丁嚇了一跳，默默的後退了幾步，看到來的人是蝙蝠俠，他鬆了一口氣，摸着自己的胸口說：“是你啊，嚇我一跳，我還以爲魔鬼又找過來了呢。”

“不過說真的，下次你能不能輕點開門？幸虧我這次沒在門上弄什麼陷阱，不然，你可能要被彈到太平洋裏面去。”康斯坦丁一邊搖頭，一邊走回了房間中央，可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太對。

他看向站在黑暗當中的蝙蝠俠，擁有超高靈覺的康斯坦丁，在蝙蝠俠的身後，看到了可怕的黑潮。

他又默默後退了兩步，靠在牆角，看着蝙蝠俠說：“怎麼了？布魯斯，你……你心情不好？”

“找到席勒的位置。”蝙蝠俠的聲音低沉又沙啞，他說：”用最快的速度，找到席勒的位置。”

康斯坦丁有些緊張，但他還是指了一下地上那堆施法材料說：“哦，是的，我正在努力，我正打算召喚萬物之綠，解決西藍花的事呢。”

“我說的是找到席勒的位置。”蝙蝠俠又重複了一遍，康斯坦丁皺了一下眉說：“就算你要把他從特工手裏救回來，可你總得先把他的過敏原解決掉，不然，他就算能回到莊園裏，不還是一樣難受嗎？”

“西藍花這件事是我惹出來的，我會負責收拾好這堆爛攤子，待會，又得被萬物之綠訛上一筆，讓我看看，這次用誰來付賬呢？”

康斯坦丁想把注意力放回地上的那堆材料，可下一秒，就聽見自己耳邊風聲呼嘯，他一回頭，看到光芒一閃，一枚蝙蝠鏢嵌在了他背後牆磚的縫隙裏，距離他的耳朵不到兩公分。

“蝙蝠俠！你幹什麼？！”康斯坦丁驚叫出聲：“你差點削掉我的耳朵！！！！”

“好吧，我知道你生氣，我是不應該弄出這麼多西藍花，讓席勒過敏，但我又不知道，他過敏症狀這麼嚴重，這只是個意外而已，而且現在還有挽回的餘地，你也沒必要殺了我吧？”

“快點找到席勒的位置。”蝙蝠俠又重複了一遍，然後他說：“席勒傷的很重，只有你有辦法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快點。”

聽到蝙蝠俠尾音當中的顫抖，康斯坦丁皺起了眉，面色也逐漸變得嚴肅了起來，他走上前問蝙蝠俠：“你是說，席勒受傷了，那羣特工敢打傷他？”

看到蝙蝠俠的臉色，康斯坦丁沒有多問，他立刻開始準備施法材料，一邊擺弄一邊說：“我想。之前你應該已經發現了，魔法師們找人最快的方法，就是走靈界。”

“在靈界，我們可以直接定位人的靈魂，並且無視現實當中的阻礙，以最快的速度穿行過去。”康斯坦丁將一些樹枝擺成了一個圓圈，然後又拿來了幾種香料。

“但是，能夠在靈界行走的只有靈魂，而普通的靈魂無法對現實世界造成干擾。”康斯坦丁遞給了蝙蝠俠一瓶香料，說：“但是，只要爲自己的靈魂附着一些額外的力量，也可以讓他暫時的擁有實體，憑你的靈魂強度，只需要一點點魔法能量，你就能把那些普通人特工全揍趴下。”

“好了，準備。”康斯坦丁站到了那個圈裏，蝙蝠俠也走了進去，康斯坦丁蹲下身，五指按在地上，準備向材料當中釋放能量，可是他在那蹲了幾秒鐘之後，發出了一聲有些疑惑的“嗯？？？”

他把手收了回來，深呼吸了幾次，又點上了一支菸，然後說：“你剛剛讓我太緊張了，魔法能量運轉的不太順利，沒關係，我們再試一次。”

說完，康斯坦丁又蹲在了地面上，五指觸地，可是幾秒鐘之後，還是沒有任何反應，康斯坦丁又換了一隻手，換了一個姿勢，把施法材料全換了一遍，可還是沒用。

他有些茫然的站在原地說：“怎麼回事？我的魔法爲什麼不能用了？”

還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自己的雙手，手臂用力，可是沒有任何光芒出現，他閉上眼睛，開始冥想各種各樣的惡魔圖案，可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這一刻，他甚至比蝙蝠俠還要慌亂，他立刻看向蝙蝠俠說：”出事了，神祕學界一定是出事了，快，我們去找扎坦娜，她應該知道是怎麼回事。”

說完，不等蝙蝠俠動，他就直直的衝出了門，但很快又跑了回來，說：“你把扎坦娜藏到哪裏去了？快帶我去找她！”

但很快，他又反應了過來，說：“如果你想救席勒，那麼小扎就是唯一的答案，就算靈界和魔法能量不能用了，她還會占卜，一定能夠給我們席勒的位置。”

兩人離開了地下室，來到樓上，乘坐蝙蝠直升機回到了蝙蝠洞，扎坦娜正在百無聊賴的玩紙牌，看到他們兩個着急忙慌的回來，有些疑惑的上下打量了他們一眼問：“你們兩個怎麼了？怎麼臉色有些不好？”

“小扎，快，看看你的魔法還能用嗎？”康斯坦丁頗有些焦急的說道，扎坦娜被他的問題搞得莫名其妙，她一伸手，指向康斯坦丁，說：“來起掛！”

康斯坦丁瞬間就被倒吊了起來，扎坦娜一聳肩說：“這不是好好的嗎？你又發什麼瘋？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從半空落下來摔在了地面上，但他無暇整理衣服，而是立刻從口袋當中掏出了一個符咒。

他使勁一甩，符咒怕發出“啪”的一聲，但是毫無反應，也沒有被點燃，他又使勁甩了一下，符咒還是沒反應，最後他不停的甩着符咒，導致紙質的符咒直接碎掉了，康斯坦丁不可置信地看着地上的紙片。

這時，扎坦娜也意識到了問題的不對，她有些疑惑的走上前，看着康斯坦丁說：“你怎麼了？魔法失靈了？”

沒有管失魂落魄的康斯坦丁，蝙蝠俠走上前一步對扎坦娜說：”帶我找到席勒，他可能出事了。”

“席勒出事了？”扎坦娜立刻就警惕了起來，說：“怎麼回事？是不是那羣黑魔法師對他下手了？”

“不是，是聯邦調查局的特工，他們帶走了席勒，並且打傷了他，席勒可能傷的很重，如果我們不能立刻找到他，他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扎坦娜皺了一下眉，說：“好吧，要用魔法找人有兩種辦法，要麼是走靈界，要麼是占卜定位。”

“走靈界的好處是快，我們能直接追蹤靈魂的氣息，無視現實中的一切障礙，直達目標地點，不過需要用額外的魔法才能干涉現實，而占卜定位直接在現實中追蹤，雖然速度慢，但是不需要額外的能量。”

“走靈界。”蝙蝠俠立刻開口說道：“你所額外付出的能量，我都會給你補償的，現在就走。”

聽到蝙蝠俠的語氣，扎坦娜轉頭注視着他，然後看着他的眼睛說：“布魯斯，你怎麼了？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你變得和那時很像。”

“你的靈魂在感到悲傷和焦急，並且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放鬆……放輕鬆……”扎坦娜伸出手在蝙蝠俠的眼前晃了晃，魔法的光暈讓蝙蝠俠的精神稍微舒展了一些，沒有崩斷腦子中的那根弦。

扎坦娜沒有像康斯坦丁一樣，利用施法材料前往靈界，而是直接讓其他兩人坐在椅子上，她的身體亮起光芒之後，三人就如之前一樣靈魂出竅，來到了霧氣濛濛的靈界當中。

扎坦娜帶頭指引方向，他們飛了一會，蝙蝠俠感覺到他們穿過大樓，又穿過地面，來到了地底，接着又來到了地面上。

靈魂在街道之間穿行，而就在他們停下的瞬間，最讓蝙蝠俠不能接受的畫面，出現在了他的視野裏。

小巷的盡頭是一座紅色的電話亭，就像哥譚每一座老舊的電話亭那樣，紅色的漆剝落殆盡，玻璃上蒙着厚厚的灰塵。

一個人影倚在電話亭的側壁上，鮮血染紅了電話亭的地面，順着電話亭打開的門，流到了外面的雨水之中。

他的頸側有一道巨大的傷口，纏住傷口的那幾條布條，絲毫不能阻擋血液的流出，深色的西裝全部被染成了暗紅色。

能夠非常清楚的看到，席勒的一條手臂已經無力的垂落下來，而另一條手臂則搭在肩膀上，似乎是想去按傷口，但毫無疑問的是，他已經沒有了呼吸。

蝙蝠俠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

扎坦娜也露出了一個悲傷的表情，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說：“節哀，我想他會……等一下，布魯斯，我記得你告訴過我血液凝結的規律，從他身上的血液凝結的程度來看，他應該剛死不久？”

蝙蝠俠完全不爲所動，可扎坦娜卻有些焦急的說：“既然他剛死不久，那他的靈魂呢？他的靈魂應該停留在原地啊？如果我們能找到他的靈魂，說不定還有救！”

蝙蝠俠立刻轉頭看向她，可扎坦娜已經飄到了電話亭周圍，開始尋找席勒的靈魂，蝙蝠俠也跟上了她，扎坦娜一邊找一邊解釋道：

“普通人的靈魂是不會那麼快就被接引離開的，他們沒那麼有吸引力，因此不會有專門的惡魔或天使來接，通常會在原地停留24小時乃至更久。”

“從血液凝結情況來看，這位教授可能剛死不到一個小時，他又不是康斯坦丁，沒死之前就有一羣的魔鬼和天使等在旁邊，魔鬼和天使也是要趕路的，怎麼可能來的這麼快？”

“他在哪兒？！”蝙蝠俠頗有些癲狂的問道：“他的靈魂在哪兒？！！！”

“你先別急。”扎坦娜一邊找一邊說道：“肯定就在附近，他又沒有魔法力量支撐，不可能飄的太遠，或許是附在周圍的物品上了……不對，這裏沒有……”

忽然，扎坦娜聳了聳鼻子，他說：“我嗅到了惡魔的氣息，我聞到了，沒錯，肯定是他們地獄的那幫傢伙，這幫懶鬼這次怎麼來的這麼快！”

“找到他！追上他！”蝙蝠俠說，扎坦娜剛要開口，康斯坦丁吐出了一個名字：“地獄邊緣。”

“地獄邊緣！”扎坦娜提高了聲調說：“對，沒錯，我們的確應該去地獄邊緣，那裏是人界與地獄的交界處，尚不屬於地域管轄！”

康斯坦丁接着開口道：“如果我們能在那裏攔截惡魔。並把靈魂搶回來，地獄也管不着，那就還有希望！”

“現在就走。”蝙蝠俠直直的盯着扎坦娜，扎坦娜猶豫了一下，但還是一跺腳說：“好吧，我帶你們傳送。”

下一秒，她一揮手，召喚出了一個火圈，三個靈魂飛進了火圈裏，很快，三人來到了漆黑一片的空間當中。

這裏是一片黑色的荒蕪大地，康斯坦丁指了一個方向，說：“這邊是通往地獄的方向，我們要追上他們，必須以最短的路線趕路。”

幾人一路朝着那個方向衝去，周圍都是一成不變的灰暗景色。

忽然，眼前出現了一道火光，蝙蝠俠凝神細看，發現，再往前沒有路了，遙遠的天際線上，是自天空傾瀉而下的岩漿之河。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懸崖峭壁的山腳之下，面前就是凸起的巨大懸崖，高聳的懸崖在岩漿的映襯之下更顯偉岸。

“前面就是地獄。”康斯坦丁開口說道：“從這個懸崖跳下去，就到地獄了，待會一定要小心點，千萬別掉下去，也不要被魔鬼的手拉下去。”

“等一下，那是誰？……席勒！席勒！！！”

伴隨着康斯坦丁的喊聲，蝙蝠俠看到，巨大的懸崖的最頂端，站着一個黑影。

在巨大的峭壁和滾滾的岩漿之河的映襯下，席勒的身影顯得非常渺小，但又非常偉大。

康斯坦丁看到，無數鬼手從地獄伸了出來，拼命的向上伸出，想要抓住席勒。

而這時，地獄邊緣昏暗的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光束，一道聖光刺穿烏雲，無數潔白的手臂自聖光中伸出，想要觸碰席勒的臉頰。

康斯坦丁突然發現，不論是天堂還是地獄，來到這裏的每一個身影，他都非常熟悉，那都是他曾經的債主。

而這時，席勒的聲音，迴盪在天堂與地獄的交界處：

“今天，把大家請來這裏，我只想宣佈一件事，我知道，我的好朋友康斯坦丁，欠了諸位很多的債務，並且他也不打算還。”

“但沒關係，就在剛剛，我死了。”

“相信各位應該能從我的靈魂當中看到很多東西，那是你們一直在渴望的罪惡或救贖。”

伴隨着他的話音落地，席勒的靈魂騰起火焰。

熊熊大火之中，一座直插天際的高塔，出現在了地獄邊緣的懸崖上，那裏充斥着的無數罪惡和善行，無數的恩怨故事，讓所有的魔鬼和天使都爲之瘋狂。

席勒的身影再度出現，然後他轉過身，背對所有的魔鬼和天使，張開手臂，身後的火光勾勒出他的輪廓。

他站在峭壁的頂端，俯視着所有來客，如同一位即將加冕的君王，他開口的第一句話，令地與天堂同時爲之震顫。

“我會用我的靈魂，償清康斯坦丁的所有債務。”

“從此以後，使他求而不得的，必能滿足，令他夜不能寐的，終將消散。”

“他將擺脫註定不得安寧的命運，擺脫生而有之的邪惡，他將——獲得新生！”

席勒話音落下，康斯坦丁愣了一瞬間，然後有些癲狂的衝上了懸崖，而席勒則往後退了一步，來到了懸崖的最邊緣，靜靜的看着康斯坦丁。

康斯坦丁看着席勒的灰色眼睛，搖了搖頭，本能的說：

“不……”

席勒張開了雙臂，緩緩向後倒去，康斯坦丁撲到懸崖邊緣，可伸出的手臂，什麼也沒摸到。

康斯坦丁趴在懸崖邊緣向下看，地獄烈焰熊熊燃燒，在火焰之上，光與影的交替變幻中，席勒的身影，如天際線上墜落的旅雁。

“不！！！！！！！！！！！！！”

康斯坦丁的怒吼衝破地獄。

就在這時，康斯坦丁感覺到，自己的的頭頂，掠過了一片陰影。

蝙蝠俠自懸崖邊緣一躍而起，墜入深淵，就如曾在寒夜中飛下閣樓時那樣，輕而又輕，卻帶着萬鈞之力。

而這時，康斯坦丁看到，墜落中的席勒，臉上露出了一個滿含得意的瘋狂的笑容。

曾經一心赤誠想要拯救他的恩主，現在獻出靈魂替他償清所有債的救主，在他面前，同時墜入地獄。

康斯坦丁感覺到，有一把利刃，直直的刺穿了他的心臟。

精準、優雅、一擊致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