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父與子（十二）

“說完了我的事，接下來說說你們吧。”洛姬把煙掐掉，又喝了一口水，說：“事實上，我還沒搞明白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所謂的宇宙時間線，又是什麼？”

莫比烏斯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先是擡頭看了一眼洛姬，隨後開口說：“有些常識，倒是可以給你講講，但你最好別想着套我的話……”

洛姬向後靠，把手肘撐在扶手上，用手撐着頭，做出一副十分放鬆的姿態說：“拜託，關於各個時間線的未來，我知道的比你們多，說不定，你們還有什麼想問我的呢？”

忽然，莫比烏斯的神情僵住了，還真的被洛姬所說的話打動了，於是，他側身看了一眼門口，發現警衛站的離門很遠，也沒有任何其他人過來，他壓低了聲音說：

“你得明白，我們職責所在，有很多事，不是我們能控制的，希望你不要自找麻煩，也別給我們找麻煩……”

“放心，我都懂。”洛姬把身體前傾，也壓低了聲音說：“甚至比你們更懂。”

莫比烏斯又往旁邊看了一眼說：“要不是你的確和那羣不懂事的惡作劇之神有區別，我絕對不會和你聊這麼久的……”

莫比烏斯嘆了口氣，喝了口水，接着說：“所謂的宇宙時間線，其實就是時間線，只不過，不同宇宙的發展方向不一樣，所擁有的時間線也不同。”

“絕大多數的宇宙，都有過去、現在、未來三條時間線，或者說，它們其實是一條線上不同的點，只不過，爲了方便管理，已經發生的、正在發生的和將要發生的，會被分門別類的記錄。”

“關於你所犯的罪，說白了，其實就是，你每一次穿越回過去，就會在過去的時間線上增多一個點，而這個點，就會被劃歸爲已經發生的，從而單獨列出一種可能。”

“但我並沒有在過去的時間線上做任何事。”洛姬有些疑惑的說。

“這與你是否做了事沒有關係。”莫比烏斯搖了搖頭說：“別說你是穿越回去了，哪怕你只是升格至宇宙之上，朝着過去的時間線看了一眼，都會產生一種新的可能。”

“你的這種行爲，可能會導致，正在發生的事產生改變，也可能會導致，將來即將發生的事產生改變，甚至可能會導致，一個新的宇宙的誕生……”

“多元宇宙之中，大部分的單體宇宙，都是這樣誕生的，同一個人在現在的時間，做出了不同的選擇，就會誕生不同的宇宙，產生不同的時間線，無限的時間線，就代表着無限的可能宇宙……”

“可是，宇宙時間線，並不是一開始就存在的。”莫比烏斯又搖了搖頭，開始詳細的解釋道：

“最開始，所有宇宙只有一條時間線，被我們稱爲‘神聖時間線’，或簡稱爲‘時間線’，而因爲神聖時間線被打破，產生了多元宇宙的時間線，爲了區分於神聖時間線，我們纔將現在的時間線叫做‘宇宙時間線’。”

“而所謂的神聖時間線，其實就是單一的一種可能，一切按部就班發展，任何跳出神聖時間線，創造其他可能的行爲，都被視爲犯罪，這纔是‘時間犯’最初的定義。”

“而我之前給你播放的諸神黃昏的畫面，就是神聖時間線中本應該發生的事，也是現在分列爲宇宙時間線當中，絕大多數宇宙本應該發生的事。”

洛姬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已經聽懂了這部分內容，她看向莫比烏斯問道：“那麼現在，時間異常管理局，是負責管理什麼的？”

“依舊是管理時間線。”莫比烏斯喝了口水說：“但現在，我們的工作不是杜絕產生其他時間線，而是確保宇宙時間線，整體處於收支平衡的穩定狀態。”

“你可以把宇宙理解爲一個水罐，宇宙中所能容納的時間線就像是水。”

“水罐的容量是有限的，某一些宇宙，因爲不同的原因，走向毀滅，就相當於把水舀出去，而某一些宇宙中不同的人，做了不同的選擇，產生了新的宇宙，就相當於往裏面灌水。”

“我們要做的就是，保證水舀出去的速度，和灌水的速度，基本一致，既不能讓水見底，也不能讓水滿出來，這就是我們現在的使命。”

“而我們之所以會逮捕你，主要就是因爲，你在短時間內高強度的回溯時間，就相當於不停的往罐子裏灌水，我們要是不阻止你，讓你這樣灌下去，那得有多少宇宙毀滅，才能把水舀出去？”

“等一下！我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洛姬打斷了他的話，問道：“如果你們不管，宇宙中本來的灌水和舀水的速度，是平衡的嗎？”

莫比烏斯的表情又僵住了，他久久沒有說話，半天之後，才尷尬的抹了一下嘴，說：“很好，你問到了關鍵，答案就是……我們也不知道。”

看到洛姬盯着他的眼神，莫比烏斯低了一下頭，說：“我只是個職員，我的公司告訴我，如果我們不去維護，宇宙就會毀滅，所以我們就去，至於是不是真的會毀滅，誰也不知道。”

洛姬嘆了口氣，她已經猜到了這個結果，爲了從莫比烏斯這裏獲得更多的信息，她稍微透露了一點重要的信息：“前段時間，宇宙是否發生了某些變化？”

莫比烏斯又露出了一個震驚的表情，這一次，他直勾勾的盯着洛姬，就好像不認識她一樣，洛姬故作高深的說：“我早就告訴過你了，我知道的比你更多。”

“既然如此……”莫比烏斯的臉上露出了一個非常糾結的表情，他咬着牙，吐出一口氣，說：“事實上，我會跟你講這麼多，也和這件事有關。”

他深吸了一口氣，看向洛姬，說：“之前，我向你發誓，你對我說的東西，我絕不會讓它離開這個屋子，現在，你也必須向我保證……”

“你沒有別的選擇。”洛姬絲毫不肯搭他的話茬，只是說：“我確定，你不可能再找到比我知道的更多的洛基了。”

莫比烏斯沉默了好一會，才緩緩開口說道：“事情的關鍵，在於這家公司的老闆。”

“你來之前，應該已經看到了，這裏到處都是他的雕像，我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是時間管理局的局長，我們的頂頭上司？”

“在很久之前，也就是神聖時間線尚未崩潰的時候，時間管理局由局長直接管理，那個時候，我們的手段，要比現在殘忍的多。”

“後來的某天，神聖時間線突然崩潰了，這一條時間線，化爲了無數條時間線，而時間管理局也變成了無數個，局長和員工也一樣。”

“不，或許，只有員工可以稱得上是分裂，而局長他……”莫比烏斯搖了搖頭說：“嗯，這只是我們的推測，但我和拉沃娜都猜測，局長可能本來就有無數個……”

“總之，時間管理局分裂之後，每一個多元宇宙，都有一個時間管理局，也都有一個局長，這些局長或許是一個人，但又或許截然不同，但可以確定的是，他們的行事風格不併不一樣……”

莫比烏斯的指尖突然開始有些顫抖，他說：“你應該慶幸，自己不是在神聖時間線剛剛崩潰的時候被逮捕，那個時候，我們的局長所要求我們採用的手段，比現在要殘忍的多……”

“他要求我們主動歸整時間線，所灌入的水和舀出去的水，必須完全一樣多，如果有差錯，那就去影響宇宙中的人，創造新可能，或者直接毀滅宇宙……”

“你們可以做到嗎？”洛姬問道。

“我只能說，他的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強得多。”莫比烏斯搖了搖頭說：“我們本身做不到，但他會給我們提供各式各樣的裝備，有一些甚至超乎你的想象。”

“比如？”洛姬挑了一下眉問。

“你看到了B15手裏拿的法杖了吧？”莫比烏斯將聲音壓得很低：“那是專門對付你們阿斯嘉德神明的，那其實根本不是什麼法杖，施展出來的也不是魔法，你看到的金色光線，就是諸神黃昏。”

“什麼意思？”洛姬的臉色終於嚴肅了一些。

“局長將降臨在某個宇宙的諸神黃昏，禁錮在了法杖之中，那幾乎可以輕易殺死所有阿斯嘉德的神明，事實上，許多來到這裏且不服管教的瘋狂洛基，就被這樣殺死了。”莫比烏斯的眼神顯得有些恍惚，顯然也不願意提起這段歲月。

“甚至，被殺死都已經是好的結果了……”莫比烏斯低下了頭，聲音變得有些乾澀：“在此之前，我們會動用刑訊，這也正是我們和局長的主要分歧……”

“某天，我們逮捕了其中一個宇宙的洛基，也是女性。”莫比烏斯的語調越來越顫抖，他接着說：“那還是個小姑娘，就和你女兒差不多，局長說她很重要，想讓我們對她進行刑訊……”

洛姬的瞳孔縮小了一下，莫比烏斯低着頭，接着說：“我們不願意這麼做，我、B15、拉沃娜和許多接觸處過這個案子的員工，都不願意這麼做。”

“你之前已經見過拉沃娜審判長了，她是個非常嚴肅的人，並且痛恨時間犯，這與她個人的經歷有關，所以，她向來主張從嚴從重審判……”

“可是那一次，她也猶豫了，我們都沒辦法對這麼小的小姑娘下手，更別說是刑訊了。”

莫比烏斯的眼中露出了一絲掙扎，喝了一口水，接着說：“於是，我們破天荒的，想了一個辦法，把她放走了……”

“然後呢，局長沒找你的麻煩嗎？”洛姬問。

“這正是我想要詢問你的。”莫比烏斯擡起頭，用一種疑惑的眼神，看着洛姬問：

“我們所在的宇宙，到底怎麼了？爲什麼局長說是去別的宇宙出差一段時間，就再也沒有回來？”

“呃……”洛姬露出了一個古怪的表情，莫比烏斯伸了一下手，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洛姬的嘴角緩緩揚了起來，就好像在憋笑，半晌之後，在莫比烏斯的注視之下，她才緩緩開口說：

“會不會……他的房子，被拆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