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三十三章 正義的農場（十五）

拿着布魯斯的成績單，托馬斯坐在韋恩莊園的沙發上捂着額頭，他現在的情緒已經不是生氣了，而是實打實的發愁。霣

他發現，他之前陷入了一個思維誤區，極速教授的話讓他以爲，他的兒子布魯斯還是走上了蝙蝠俠的那條道路，而蝙蝠俠是個全知全能的天才，能夠做好所有事。

事實上，哪怕布魯斯不是蝙蝠俠，擁有托馬斯和瑪莎留下的大筆遺產，經營穩定的韋恩集團，照顧他飲食起居的老管家和來自於基因的英俊外貌，從理論上來說，只要他的能力水平和正常人差不多，那他就肯定能過上比正常人幸福的多的生活。

但是現在看來，布魯斯沒去當蝙蝠俠的時間，也沒把自己的生活弄得很好，相反地，可以說是一團糟。

這倒也不是托馬斯要求太高，主要是，托馬斯本身就是個老派的人，在他還沒成爲蝙蝠俠的時候，他是個比較傳統的天主教徒，很看重家庭，哪怕他成爲蝙蝠俠之後，也沒忘了挽救身爲小丑的瑪莎。

從他的行動邏輯來看，他所做的一切事，都是爲了挽救他的家庭，只不過沒有成功而已。

所以，布魯斯大學剛畢業，就弄出了一個活蹦亂跳的私生女，就已經有點超出他的認知範圍了。

美國並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麼開放，至少在托馬斯的那個年代，東海岸的天主教徒們還是很保守的，私生子、私生女這種事如果傳出去，那簡直是丟了一整個家族的臉。霣

但托馬斯仍可以安慰自己，他和瑪莎去世的太早，布魯斯難免會需要其他的感情慰藉，那個時候他涉世未深，會搞出亂子並不奇怪。

托馬斯不知道，愛莎的本質其實是個怪物，他覺得阿爾弗雷德所說的話是可信的，可能正是因爲布魯斯和愛莎那不太好提及的母親的不負責，導致這個小女孩，有了各種各樣的先天疾病。

讓托馬斯更加不高興的是，看起來，愛莎的各種疾病沒有得到很好的治療，事情既然已經出了，就應該負起責任，而不是放任不管，這和托馬斯的價值觀是相悖的。

如果說這兩點尚且可以忍受，那布魯斯既沒有好好去搞科研，大學成績又慘不忍睹，就讓托馬斯更加難以理解了。

人的時間是有限的，哪怕是蝙蝠俠也是一樣，托馬斯知道，自己可以全心全意當蝙蝠俠，是因爲他已經無所牽掛。

而這個年齡尚小的布魯斯，當然要兼顧當義警的工作和上學寫論文，難免會有一個方面顧及不到。

可這兩個方面都搞成這樣，是怎麼回事？霣

托馬斯這幾天主要的活動軌跡，還是在西區和南區，哥譚畢竟是個特大城市，如果不主動往東區和北區去的話，是看不到那裏的建築工地的，哪怕看到了，托馬斯也不會聯想到布魯斯到底要幹嘛。

布魯斯是經過了千錘百煉纔有了自己的思想和要走的道路，這其中的曲折非經歷不能明白，托馬斯乍一看也不可能理解他到底想幹嘛，就算知道了，這位被生活打擊的慘痛過頭的蝙蝠俠。可能也不抱什麼希望。

托馬斯更不知道，因爲席勒的到來，這個宇宙的小丑是隻落日霸王蝦，所以他實在沒想明白，在布魯斯擁有這麼好的物質條件，天才的大腦和英俊的外貌的情況下，是怎麼做到幹啥啥不行的。

悲觀的人總是越思考越悲觀，這隻經歷了這個世界上最爲慘痛的悲劇的老年蝙蝠，越想越是發愁。

而這種悲觀的推測，在托馬斯在布魯斯的臥室裏找到了一堆亂七八糟的診斷證書的時候，得到了最爲有力地證實。

相信有不少人還記得，布魯斯曾經非常認真的問過席勒，他是不是有病？

席勒給出了肯定的答覆，但也不只是答覆，他曾經給布魯斯開過一些藥，雖然哥譚的醫療系統比較混亂，但席勒依舊恪守着一個醫生的準則，那就是按流程開處方。霣

開處方不是隨便寫個紙條就行的，要經過一系列規範的過程，比如要先確診、開方、審方等等，其中所必要的環節就是寫診斷書。

據席勒判斷，布魯斯有可能是因爲高超的智商擠壓了大腦中的情感模塊，而有一些譜系特徵和高功能人羣特徵，但是並不是典型孤獨症。

在這種情況下，席勒不可能亂寫，但好在，醫學上對這種人也有一個分類，因此，布魯斯的診斷結果是待分類的廣泛性發展障礙（Pervasive

Developmental

Disorder

No

Otherwise

Specified）。

相信有很多人看到這一長串的名詞就已經開始發暈了，但英文當中的診斷結果就是這樣，不但很長，還有各種各樣奇怪的縮寫。

席勒還是怕布魯斯看不懂，特意把全稱寫出來了，否則他只寫一個PDD-NOS，絕大多數外行人都看不懂。

可也正是因爲這一行非常具體的診斷結果，托馬斯的指尖都開始有點抖了。

他對於醫學有所瞭解，但是對於精神疾病學和心理學不算精通，因此，在這方面他的思維和常人差不多，只要看到什麼“待分類的”、“廣泛性”、“發展”之類的詞彙，就會聯想到不治之症。霣

當時，席勒給布魯斯開了不少的藥物，其中混雜了一些安慰劑，因此藥物的清單很長，看起來就有點嚇人，更嚇人的是，處方的最後，醫生的簽名是席勒·羅德里格斯。

托馬斯不是這個宇宙的原住民，所以並不知道席勒在這個世界的鼎鼎大名，但他知道，席勒是小丑。

蝙蝠俠去找小丑看病這個事，其實很難說，小丑要是認真給他看了，並且還看出病來了，那蝙蝠俠一定是病的不輕，可要是小丑沒看出病，蝙蝠俠還是開了處方付了費，那他病的更不輕。

常言說的好，倘若人們不同意開窗，那你就提出把天花板掀了，大家就一定同意開窗了。

倘若托馬斯不同意自己的兒子去當蝙蝠俠，那就給他看布魯斯那糟糕的成績單和一沓的精神疾病診斷證書以及處方，那他一定就同意布魯斯去當蝙蝠俠了。

畢竟，當蝙蝠俠總好過當個精神病人，瑪莎的悲劇已經充分向托馬斯說明過這一點了，當什麼也比當瘋子強。

幾分鐘之後，坐在沙發上的托馬斯手裏除了成績單之外，還多了這些診斷書以及收據，他索性直接拿下了面罩，露出了那刻滿滄桑痕跡的眼角皺紋。霣

剛寫完作業的傑森跑下樓想喝水，結果就看到托馬斯在那裏發愁。

迪克被托馬斯騙過，因此不信任他，提姆顯得有些怕托馬斯，唯獨只有傑森，他對托馬斯還挺感興趣的。

“你怎麼了？”傑森走上前問：“需要幫忙嗎？”

托馬斯沒回答，傑森就又上前了一步，探出身體瞥了一眼他手上的一大摞紙，然後露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表情。

托馬斯雖然沒有立刻回答他，但也在觀察他的反應，看到傑森並不意外的表情，他有些疑惑的問：“你看過這些東西？”

“當然，那位教授寫診斷書的時候，我就在旁邊，我還向他請教單詞拼寫來着。”

你托馬斯猶豫了一下，然後他對傑森招了招手，傑森有些懵懂的走上前兩步，他能感覺到托馬斯沒有惡意，果然托馬斯輕輕揉了揉他的頭說：“不要告訴別人，好嗎？”霣

“別人指的是誰？”傑森非常直白的問道，還沒等托馬斯開口，他就說：“你指的是韋恩莊園的這幾個人嗎？他們早就知道了。”

“布魯斯不可能騙得過阿爾弗雷德，他的所有東西都是管家收着的，迪克和他的關係最親密，經常進他的臥室，恐怕也早就看見了，提姆非常聰明，早就從迪克那裏套出了話。”

“至於愛莎……我建議你還是趕緊把這些東西放回去，不然今天晚上就會進愛莎的肚子，她是這裏效率最高的碎紙機。”

托馬斯用那雙滿是皺紋的眼睛盯着傑森，他在傑森的眼睛裏看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有屬於哥譚這座黑暗城市混亂街頭的野性，也有來自於知識和哲學思考的知性。

“沒有任何一個父親希望自己的兒子生病。”托馬斯開口說道，他剛要說下一句，傑森就搶在他前面說：“可也沒有任何一個兒子希望自己的父親生病，你覺得自己沒病嗎？”

托馬斯直愣愣的看着他，傑森把雙手背到身後，垂下眼簾，然後說：“如果你沒病，就不會打斷自己親兒子的三根肋骨，還讓他不得不跟隨他的朋友去其他的城市，而不能在自己家裏療傷。”

托馬斯又低頭看了一眼診斷證書，他發現，他真的非常擅長寬容一個瘋子，不論是小丑瑪莎還是布魯斯，一旦得知他們可能患有精神疾病，托馬斯對他們的期望，就只剩下了讓他們生活自理。霣

托馬斯深深的嘆了口氣，並站了起來，他轉頭對阿爾弗雷德說：“幫我訂機票，我要去一趟堪薩斯州。”

阿爾弗雷德還沒回應，就聽到“轟”的一聲，劇烈的爆炸聲從韋恩莊園的大門口傳來。

托馬斯本能的把傑森壓在身下，等到爆炸結束，煙塵散去，托馬斯看到韋恩莊園的大門轟然倒塌，夜幕之中，一個略顯熟悉的身影站在門外。

“小丑……”托馬斯眯起了眼睛，蝙蝠俠的本能嗡嗡作響，可出現在門外的並不是他已經見過的席勒，而是另一個小丑。

他穿着一身卡車司機的制服，手裏拿着一個啃到一半的雞腿，另一隻手拿着個炸彈遙控器。

“你好啊，我叫傑克，我的一位同僚，哦，是曾經的同僚，打電話告訴我說，我的小蝙蝠居然就找到了他的父親，最近我工作忙，都沒能來拜訪，很高興見到你，蝙蝠俠老爺。”

托馬斯根本不跟他廢話，從腰間摸出三枚蝙蝠鏢就扔了過去，小丑傑克一個原地翻滾，笑着晃了晃腦袋說：“偉大的蝙蝠俠老爺，就不打算聽可憐的小丑陳情幾句，再動手嗎？”霣

托馬斯一邊給手槍上膛，一邊盯着小丑傑克，臉上的表情就好像在說“我倒要看看你還能扯出什麼鬼話”。

可接下來小丑傑克的話，卻讓他緩緩的瞪大了眼睛。

傑克露出了一個誇張的笑容，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托馬斯的面前，並從自己的衣服口袋裏，掏出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理直氣壯的把紙條拍在了茶几上。

托馬斯只瞥了那個紙條一眼，然後就愣住了，同時，傑克的話音在他耳邊響起。

“你可不能打我，否則明天，全哥譚都會知道，惡霸韋恩父子欠錢不還，還毆打債主！”

“沒錯，你兒子欠我100美元，到現在還沒還！喏，這是欠條，無可抵賴，趕快讓他回來還錢！”

托馬斯兩眼一黑。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