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貪婪捕蟬（中）

而蜘蛛俠2099的狀態，只能稱得上是“人無遠慮，必有近憂”，他也不能預見這種技術交換到底會爲他的世界帶來怎樣的改變，不知道這是好是壞，但彼得帶來的技術，可是直接從太陽裏抽能量。鴁

他有的選擇嗎？其實沒有。

那些富人們的空間站當然也有太陽能技術，但遠遠沒有這麼高效和成本低廉，重要的就是成本低廉，彼得這個宇宙的鋼鐵俠不惜一切壓低水星太陽能提取機器的成本，爲他研究材料學讓出更多資金。

研究材料需要有多耗錢，水星前哨站就得有多省錢，而更可怕的是，某個東方大國讓這項技術除了省錢，還能易於組建、快速搭建，最好在別人還進行一週目開荒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五週目速通了，沒別的，主打一個快。

當然了，地球各國也都走上了不同的道路，有的覺得應該更大，有的覺得應該更輕便，有的覺得太陽應該深入挖掘，有的移情別戀看上了別的恆星。

但不論如何，技術在試錯中進步，等到了蜘蛛俠2099的手裏，這已經變成了一道讓人無法拒絕的美味大餐，而用餐的費用不過是一些空間站的技術，窮人們就算留下這種技術，也沒有能源去運行。

既然如此，爲何不交換呢？至於技術壁壘或者後期維護的問題，火都燒到眉毛了，誰還管鼻子呢？

就這樣，多元宇宙派遣計劃的第一步成功的邁出去了，就在彼得·帕克向斯塔克和斯特蘭奇介紹這項計劃到底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蝙蝠俠在席勒的心裏說：“所以說，你們已經登上了水星，在那裏建立了一系列的基地，並開始抽取太陽的能源了？”鴁

“你說的不準確，我們做的比那更多。”席勒回覆道：“我們不光抽取了太陽的能源，甚至已經開始研究人造恆星的技術，仙女座星系就是個不錯的實驗場，我有跟你說過它們之前遭遇了什麼嗎？”

“非常不幸的是，這個可憐的星系曾經失去過一顆恆星，當然了，與我們完全無關，只是可怕的自然災難，但這並不妨礙我們大發善心，爲它們重新構建出一顆恆星。”

“變種人中的佼佼者萬磁王已經在做此嘗試，他們希望能夠先一步普通人類研究出這個技術，然後把這個技術賣給我們，爲變種人換取更大的利益。”

“我能去水星基地上看看嗎？”蝙蝠俠提出了一個並不過分的要求，可席勒卻感到有些爲難，他只能對蝙蝠俠說：“你看他們現在對我的態度，像是會讓我去水星上冒險的樣子嗎？”

“所以你到底病的多重？”

“我根本就沒病。”

“你自己信嗎？”鴁

“蝙蝠俠，現在不是你咄咄逼人的時候。”席勒毫無顧忌的指出了這一點：“你是傲慢的朋友，但不是我的，你應該明白，我爲何被稱作貪婪，你去水星基地，無非是眼饞我們的技術。”

“你感到非常疑惑，傲慢到底是如何讓哥譚重見陽光的，對這種技術到底能不能學習和複製感到疑惑，但我可以告訴你，答案是肯定的，而關鍵就在於能源。”

“幾萬年以來，人類的所有發展成果的迭代，都是爲了能源，更多的能源，更清潔的能源，更可控的能源，甚至是永遠可持續的能源。”

貪婪的語調之中透露着一股蝙蝠俠聽不懂的瘋狂，那與傲慢的瘋狂截然不同，但卻令同樣令人心生畏懼。

蝙蝠俠早已見識到了席勒的瘋狂，因此，他對於另一種瘋狂也產生了難以抑制的好奇。

若貪婪與傲慢同樣瘋狂，傲慢的瘋狂甚至能夠讓小丑崩潰，那麼貪婪的瘋狂又能做到什麼？

“我在這個世界所做到的，最令我引以爲傲的成果，就是讓人類觸及太陽。”鴁

“千百年來，太陽是人類最愛的星球，我們爲他做了無數首浪漫詩，懷着無比誠摯的心情，感謝它的恩賜。”

“可人類從來都不是善良又真誠的種族，這些令人厭惡的負面情緒，纔是我們的本源，我們發展到今天所做的一切，都包含着我們對太陽最根源的擔憂和畏懼——如果某一天，它不亮了呢？”

“我們對太陽的愛，早已轉變爲恨和掌控欲，我們要徹底的控制太陽，讓它爲我們而亮，讓它必須爲我們而亮，如果它不夠亮，那就換一顆來亮。”

貪婪的語氣中透露着的自大，讓蝙蝠俠感覺到驚異，他甚至覺得貪婪纔是真正的傲慢。

“總有一天，我們要告訴太陽，不是它締造了我們，而是我們將要締造它，我們會比一顆自然而然形成的恆星，更徹底地理解宇宙的真理，並去透徹的深入的掌控它，不再畏懼宇宙之中的任何天災，或者說，讓我們成爲真正的天災。”

席勒雖然躺在病牀上，不斷的眨着眼睛，好像要睡着了一樣，但劇院之中，另一個身影坐在了蝙蝠俠的身邊，他們溝通的方式與傲慢和蝙蝠俠截然不同，他們不是在交流，而是貪婪在用他的瘋狂感染蝙蝠俠。

令人驚異的是，蝙蝠俠居然還會被另一種瘋狂感染。鴁

可事實就是，蝙蝠俠的深沉和黑暗遠遠沒有走到盡頭，貪婪席勒在不斷的提醒着他這一點——所謂的黑暗，不是對某座城市、某些羣體的掌控，而是對整個宇宙所有事物、所有概念所及之處的掌控，真正的黑暗，應該是貪婪。

“人類曾經殘忍的殺死了神。”貪婪跌宕起伏的語調，就像是喝醉了一樣，不斷的眨着眼睛說：“這是人類最擅長的事，用沸騰的某種東西，殺死存在於概念裏的神祕，越是沸騰，越是殘忍。”

“我的宇宙之中，不再有人對太陽抱有任何敬畏，因爲他們都知道，那不過是個大號的能源發動機，現在，我們正在它的身上抽取能量，供我們自己所用，而總有一天，太陽熄滅了，但我們依舊會前進。”

“我們爲何要懼怕一些在巧合之中生成的東西？你我都知道，所有宇宙中的星體的誕生都來源於巧合，而你所在的那座城市，也是一樣。”

“的確，它是如此的不幸，成爲了宇宙之中黑暗匯聚的源頭，而你也如此不幸的誕生在了這裏，並遭遇了一連串的悲劇，可那不是終點。”

“人類的誕生也是一場悲劇，第一個人類的腳掌踏上大陸的時候，野獸環伺，強敵重重，而我們手無縛雞之力，與那些尖牙利爪的敵人相比，根本沒什麼優勢。”

“然後，我們開始學着收集木棍，開始鑽木取火，點燃了第一堆火焰，這代表什麼？代表我們終於掌控了自己的命運，代表我們有了其他野獸沒有的東西。”鴁

“那第一次被點燃的火堆，就是你所擁有的其他人沒有的東西，它叫做——‘智慧’。”

“可你好像一直在以此爲恥，覺得自己偷來了些什麼，若不以一種最爲直白和暴力的方式回饋給社會，就顯得你像個十足十的懦夫。”

“你明明有能力，在如此深沉和濃郁的黑暗之中，點燃別人都無法點燃的一把火，讓那些該死的、所謂的命定的詛咒被徹底燃盡，讓神明爲之哭泣和顫抖，可你沒有這麼做，只因你不夠貪婪。”

“蝙蝠俠、蝙蝠俠……”劇院之中不斷迴盪着貪婪的聲音。

蝙蝠俠發現，他總是會爲席勒的語調而迷醉，爲他所說的每一句話，爲他提出的每一個觀點，而這本不應該，因爲席勒是小丑，蝙蝠俠不應該聽小丑說話。

“如果你有熊熊燃燒的野心，蓬勃到燒盡這世上的一切，那無論多麼濃郁的黑暗，都困不住貪婪燃起的火焰。”

“你要想到更多，想要更多，覺得你面前點亮的火堆，柴火永遠不夠，再去製造更多的木柴。”鴁

“別把那些罪犯看作是敵人，把他們看作是火焰中必備的燃料，他們的瘋狂不及他們的智慧，因此燃燒起來，格外亮眼。”

“傲慢已向你證明，這條路是走得通的，去要求他們爲你燃燒自己，他們明明願意這麼做……”

“他們明明願意追隨你，永遠爲你拜服，爲你傾倒，永遠把你當做神明，可你就這麼把他們遺落在了雪夜之中。”

“別這麼殘忍，蝙蝠俠。”席勒閉上眼靠在椅子上，用輕緩溫柔的語調說道：“別讓這些木材在黑夜之中燃盡，讓他們凝聚成更大的火焰，去燒穿那些命中註定的烏雲和黑暗。”

“你到底有多貪婪，纔會連一羣精神病人都不放過？”蝙蝠俠轉頭盯着貪婪的眼睛說：“你甚至不放過你自己，甚至想要燃燒你自己。”

“這纔是貪婪！”貪婪提高了語調說：“我們不是傲慢的把所有人看成柴火，只是我們太喜歡那種火焰，爲此而迷醉和傾倒，所以絲毫不在意將自己投入進去，爲所有人搏一個光明的未來。”

“蝙蝠俠，別告訴我，你是這樣一個懦夫。”席勒又開始詠歎，但語氣卻與傲慢截然不同，他並不冷漠，甚至是富有熱情和激情。鴁

聽得出，他愛所有人，若不是愛這樣富有活力的感情，誰也不能說出這樣瘋狂的話。

“你因自己的羞恥和道德感，而不敢去讓那些被你遺落在黑暗之中的木柴，爲更偉大的目標燃燒自己，傲慢的朋友，不該是這樣一個懦夫。”

“你應該讓他們走進你的內心，融入你的內心，在那些你最爲渴求的東西當中。點燃一把火，燒盡自己的同時，也驅散哥譚上空的烏雲，讓那些該死的詛咒，見鬼去吧。”

“你明知道該怎麼做，你明知道，小丑炸掉化工廠的時候，炸彈中的某些化合物可以與化學材料產生反應，締造出無與倫比的化學制劑，你明知道，他爲此而來，並因此產生竊喜，可你就這麼無視了他……”

“你明知道，急凍人的冰塊甚至能凍住太陽，你明知道，他是如此渴望你能投入太陽之中，讓他一槍，令恆星墜落。”

“你明知道，稻草人能夠改變整個地球的大氣層，讓人類進化爲更強大的生物，讓他們擁有更易於吸取氧氣的身體，讓他們的大腦活動的更快，讓每個人都變成無與倫比的天才，你明知道，他期待着你這麼做。”

“你明知道，哥譚不是你的阻礙，而是你的寶庫，就像這個地球是我的寶庫一樣，可你如此殘忍而懦弱的無視了他們的天賦，只把他們當成罪犯。”鴁

“不不不，這不是因爲你恨他們，也絕不是因爲你足夠善良和有道德感，只是因爲你不夠有野心——你不夠貪婪。”

“這是傲慢讓你來這裏的唯一原因。”貪婪深吸了一口氣，用一種帶着哭腔的語調說道：“你本應該比貪婪更貪婪，可你表現的像個懦夫，讓所有貪婪爲之傷心哭泣。”

“別這麼做，蝙蝠俠，別這麼做，別毀滅你內心之中的我，別把我關在你思維殿堂的小小角落，讓我無助的、絕望的哭泣。”

“現在，就去打開牢房的門，去擁抱他，去擁抱你本應該在他驅使之下所能做到的事，去愛他，去與他融爲一體，就如你和傲慢做的那樣。”

“不要如此膚淺的拋下我，不要如世人認知我一樣，把我當做原罪，你能認同傲慢，也能認同我……”

“……必將認同我！”

當貪婪的聲音迴盪在劇院中之時，蝙蝠俠才明白，席勒不是小丑，他是另一種東西，另一種更理智的東西，另一種更瘋狂的東西。鴁

若要蝙蝠俠現在就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那就像是他無數次與小丑做過的遊戲中一樣，就像小丑無數次拷問他那樣，席勒不是小丑本身，而是人性本身。

席勒代表着人性中隨時隨地會從心底迸發出來的、根本無法加以限制的那一面。

蝙蝠俠有多愛太陽，有多少次幻想過那令人心醉的陽光照在他身上的溫度，他就多恨太陽，恨這顆只因幸運而誕生的恆星，未曾普照過他。

但貪婪告訴他，不是席勒的貪婪，而是他自己的貪婪告訴他，他有這個智慧，有這個能力，讓太陽爲他而折腰，讓太陽受他的控制。

他想讓太陽照耀哥譚，太陽就必須照耀哥譚，因爲如果它不夠亮，那蝙蝠俠就換一顆恆星。

這一點都不難，因爲，他是蝙蝠俠。

他被所有人所嘲笑和詬病的，只圍着一座城市打轉、不殺人、不冷酷到底的原則，最終全都歸於一句輕飄飄的，他不夠貪婪。鴁

全都歸於，他的野心不夠大，他要的不夠多，他不能如席勒一般，將囚禁在自己內心角落的、被世人認爲是原罪的貪婪，釋放出來。

在劇院之中，蝙蝠俠一轉頭，看到的不是席勒的貪婪，而是另一個他自己。

那代表着他從未失去，但也從未縱容過的，可怕的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