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九十章 飛鳥與還（三十五）

「卡茲大師，好久不見。」

略顯低沉的悅耳女聲迴盪在小屋當中，卡茲眯起了眼睛，蒼老的臉上溝壑縱橫，他緩緩的吐出了對方的名字：「血色女王瑪麗，你來找我做什麼？」

「我不是來找你的。」被稱作血色女王瑪麗的女人穿着一身深紅色玫瑰暗紋的絲綢貼身長裙，紅色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間之中微微發亮。

「安德魯·本內特，我曾經的丈夫，現在血族的叛徒，我聽說他沉睡在萬靈公墓，但我並沒有感受到他的氣息，你把他藏到哪兒去了？」

「我沒聽說過什麼本內特。」卡茲有些警惕的後退了一步說道：「瑪麗，你想要打破血族與法師們的契約嗎？」

「魔宗可從來沒同意過什麼契約。」瑪麗挑了一下眉說：「告訴我他在哪兒，我就放你一馬。」

卡茲的臉色驟然冷下來，他攥緊了手中的解剖刀，屬於骷髏君主的力量在他的手指之間流轉。

「自我晉升大法師以來，從來沒人敢對我如此無禮，你們這羣吸血的蟲子，滾出我的地盤！」

伴隨着低沉的吼聲無數鬼魂的哭嚎響起，解剖臺上的屍體和骨骼飛到半空，拼湊出了一具血肉傀儡，傀儡舉起碩大的拳頭朝着瑪麗砸了過去。

瑪麗不慌不忙地散成蝙蝠飛到了屋頂的橫樑上，她冰冷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卡茲，我勸你不要不識好歹，魔宗早已得到了你們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我們奉始祖的預言清剿叛徒，你要擋我，必然爲之付出百倍的代價。」

「狂妄的女人，先擋住我的寵物再說吧。」

傀儡伸出雙臂朝着半空中的瑪麗抓了過去，可這個時候其他幾個血族破門而入，瑪麗對着他們厲聲說：「抓住卡茲！你們可以自由享用一個大法師的血液！

幾隻吸血鬼的眼中開始冒出明亮的紅光，一種陌生但又極爲強大的力量波動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

瞬間，血腥的咆哮比鬼魂的呼叫更爲可怖，血肉組成的傀儡一個照面之間就被撕成了碎片。

血色女王瑪麗緩緩落地，伸展開的蝠翼蔓延出的陰影籠罩了整間屋子，遮住了壁爐的火光，卡茲驚恐的慘叫聲隨之傳來。

「唰」的一聲混雜着亡靈力量的血液在窗戶上勾勒出血紅的痕跡，而後逐漸變成渾濁的黑色。

紅羅賓收回看向窗戶的目光，他轉頭，屋內的其他幾人都看着他，紅羅賓清了清嗓子說。

「卡茲召喚出了一個巨大的怪物，應該是用屍體碎塊和骨骼拼湊而成的，但後來闖進來的幾個人也變成了怪物，他們將卡茲的召喚物撕成了碎片。」

「領頭的那個女人用爪子劃開了卡茲的臉頰，讓他的血液濺到了窗戶上，卡茲幾乎是一瞬間就失去了力量，毫無反抗的被制服並被帶走了。」

康斯坦丁沒有去問紅羅賓是怎麼看出來的，他只是凝視着壁爐的火焰，語氣有些低沉的說：「不，血色女王瑪麗沒有這樣的力量，她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之內擊敗一個大法師。」

站在門邊的本內特聳了聳鼻子說：「但我確定就是她，我聞到了她血液的氣味。

「之後才進來的那幾個人呢？」紅羅賓看着本內特問道：「他們也是吸血鬼嗎？你認識他們嗎？」

「這很重要嗎？」

「當然，如果我推斷的不錯的話，他們進來的時候還是人形，但很快便變爲了體重至少有三倍重的怪物，如果這是你們血族的特殊能力的話，那當我沒說。」

「絕對不是。」本內特肯定的說：「變身怪物是狼人獨有的技能，血族雖然可以化身爲蝙蝠，但那並不是一種攻擊手段，也不可能留下怪物的腳印。」

「如果你

們之前打過交道的那個女人沒有這麼強大的力量，那問題肯定是出現在她的下屬身上。」

「血紅月亮早已不成氣候。」康斯坦丁皺着眉說：「那麼就只有可能是血族的魔宗了。」

就在這時，散落在地上的被擊潰的傀儡碎片突然在一種墨綠色的污穢能量的控制之下重新聚攏起來，暗夜大師吉姆極爲警惕的拔出了夜刃，盯着憑空出現的亡靈傀儡。

「我是腐朽之谷的亡靈君主，康斯坦丁，我和我的代理人失聯了，你把他弄到哪兒去了？」

康斯坦丁看到一個綠色的虛影附着在血肉傀儡的身上，鬼火在傀儡的眼眶之中有規律的跳動着，骷髏君主的面容若隱若現。

「血色女王瑪麗帶走了他。」

「那就去找到他，康斯坦丁，這是你欠我的。」

「我不欠任何人了。」康斯坦丁冷聲說：「你女兒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會再爲任何魔鬼工作了。」

「我和卡茲的力量被切斷了，但他的靈魂不能被任何其他東西奪走，去找到他，我會付你報酬。

康斯坦丁嘆了口氣，轉頭看向吉姆說道：「恐怕我們得答應他，如果卡茲死在了瑪麗手上，魔法界和血族會再次開戰的。

吉姆握着夜刃的手攥緊了，他看向骷髏君主說道：「我們會這麼做，我們不要你的報酬，但這之後你要帶走卡茲的靈魂，因爲他把他的學徒比安卡——一個無辜的年輕人的靈魂賣給了魔鬼。」

「如你所願。」

骷髏君王的力量消散之後，傀儡再度散開，康斯坦丁重新拿起了桌上的提燈，並說：「如果卡茲契約的魔鬼也找不到他的位置，那麼或許只有一個人能夠感受到他的力量。」

「你是說「死人」？」吉姆吐出了一個稱號。

康斯坦丁點了點頭說：「波士頓現在應該隱居在格林威治東側的山谷當中，我們得去找到他，然後利用他對於死亡之力的敏感找到卡茲。」

本內特和吉姆都點了點頭，他們正要轉身往外走，康斯坦丁卻轉頭看向紅羅賓說：「你得跟我們一塊去，因爲你是我能找到的最厲害的偵探了。」

紅羅賓剛要開口說話，康斯坦丁就打斷了他說：「你跟蝙蝠俠學的拳腳在魔法界沒什麼用，根據我豐富的經驗，接下來我們要對付的東西甚至可能完全無法被接觸，面對他們，你連最基本的自保能力都沒有。」

紅羅賓有些不忿的想要開口反駁，但康斯坦丁卻走了過來，並對他說：「雖然我現在不能使用魔法，但我可以憑藉經驗幫你挑選完美的契約對象並達成契約，你會成爲一名好法師的。」

紅羅賓張大了嘴巴，他本能的說道：「但是蝙蝠俠不讓我們······」

「蝙蝠俠、蝙蝠俠、蝙蝠俠，你是還沒斷奶嗎？」康斯坦丁故意刺激他。

但紅羅賓並不上當，他冷哼了一聲說：「我可不是紅頭罩，這招對我沒用，蝙蝠俠不讓我們接觸魔法一定有他的道理，更何況我見過的魔法師都很慘。」

「要不要嘗試掌握一門力量是你自己決定的。」康斯坦丁拿起了提燈往門外走，他最後看了一眼提姆，並說：「你不是像我一樣的被詛咒者，並不是別無選擇，踏入這條河流後，有人會成爲順水的船，有人會成爲沉底的石頭，你是什麼，只能由你自己決定。」

說完，他拿着提燈低下頭走出了卡茲的守墓人小屋，紅羅賓捏緊了拳頭但半晌之後又鬆開了，他拿起斗篷走出了門，看到康斯坦丁站在窗臺邊往提燈里加煤油。.

「你覺得自己是船還是石頭？」紅羅賓問道。

「法師們大多是沉底的船，年輕時也曾順着洪流之風暢行無阻，終有一天折戟沉沙，而我在徹底被洋

流沖毀之前，被人撈了上來。

康斯坦丁手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他按住提燈的把手接着說：「就算被修的嶄新如初，船也是上不了岸的，只能這樣航行一輩子，直到某天再次被捲入風暴之中，再度被摧毀。」

「那你還想讓我學魔法？」

「我都說了，這是你自己決定的，沒人能摁着你的頭簽訂契約，魔鬼也不行。」康斯坦丁嘆出了一口氣，他拿着提燈走到了紅羅賓面前，並說：「你與其他兩個孩子不同，而你最特殊之處在於，其他人都想當蝙蝠俠的羔羊，只有你想當他的救主。」

「因爲我和他最像。」紅羅賓走下了兩級臺階，靴子踩在溼潤的泥土上，他平視着康斯坦丁的眼睛說：「我希望，如果某天蝙蝠俠在風暴中沉沒，我能有力量把他撈起來，就像你的朋友把你撈起來一樣。」

「在我說我會教你魔法的時候，你眼神中的亢奮根本無可隱藏，對於力量，你有比你的同伴大的多的野心。」康斯坦丁十分尖銳地指出：「甚至是比蝙蝠俠更大的野心。」

「因爲我想救他，不只是幫他，而是徹底的救他。」

「那麼魔法將是你的一條路。」康斯坦丁轉頭看向萬靈公墓中泥濘的小徑和烏雲凝聚的灰色天際線，並說：「魔法或許很危險，但它是可控的，這也是爲何我會邀請你學習它，你的智慧讓你通過學習能夠幾乎完美的利用這種力量。」

「而另一些東西······」康斯坦丁垂下眼簾說：「如果你保持這種對力量的野心和貪婪，那麼遲早有一天，他們會像鬣狗一樣順着血腥味找到你，到那時，他們會蠱惑你、利用你，直到讓你徹底瘋狂。」

「那麼你打算教我什麼樣的魔法？」「你知道魔法的本質是什麼嗎？」「······欠債？」

「說對了一半，魔法的本質是欠債不還。」

伴隨着幾人的身影消失在萬靈公墓小路盡頭的森林裏，守墓人小屋角落的陰影當中，一個不起眼的箱子裏傳來了一聲憤怒不甘的低吼。

雷霆的光芒在天邊劃過，將昏暗的屋內照亮的一瞬間，箱子的縫隙當中，黑色鑽石的晦暗反光一閃而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