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三章 紐約特煩惱（下）

席勒是在長老會醫院特護病房在門外找到了略顯有些憔悴的斯特蘭奇的，往常這位外科醫生總是一絲不苟地打理自己的外表，是那種看一眼就知道他有潔癖的人。

可是現在，他的鬍子看起來至少有一週沒修了，西裝襯衫上滿是褶皺，領子一高一低，褲腳上甚至還有一處不明水漬。

席勒快速打量了一下這幅外表，推斷出，這一週的時間裏，斯特蘭奇恐怕都沒有回家整理行裝，而是一直待在這裏和某個人纏鬥。

席勒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身邊，斯特蘭奇用一種略帶沙啞的聲音說：“離我遠點，我可有四五天沒洗澡了。”

“雖然我想說這可能是對你的潔癖的脫敏療法，但我想你不會贊同我的觀點的，好了，說說吧，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

斯特蘭奇猶豫了一下，他的表情一直緊繃着，看得出來不想讓自己崩潰，但最後他還是沒能堅持住，用求救一般的目光看向席勒說：“你必須得幫我勸勸他，他需要接受治療，留在這裏，躺在牀上，直到他恢復健康爲止。”

看到斯特蘭奇露出並不經常露出的脆弱表情，席勒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但還是拍了拍斯特蘭奇的肩膀，並站了起來說：“我去看看你弟弟，並盡我所能說服他留下來。”

說完他走進了病房，躺在牀上的維克多和斯特蘭奇有些像，但因爲長期的務農勞作，他看起來要粗獷的多，年齡雖然不大，但氣質已經十分成熟。

“哦，席勒醫生。”維克多認出了席勒，他和席勒打了招呼，然後說：“你看到史蒂芬了嗎？他應該已經回家去了吧？”

“還沒有，他下樓去買東西了。”席勒搬了把椅子坐在維克多的身邊，並說：“你應該知道他爲什麼讓我來看你，其實我覺得很疑惑，你應該不缺錢，爲什麼這麼着急回農場工作？”

維克多抿着嘴，顯得有些無奈：“要說工作也不急，要說紐約也不是不能呆着，我沒那麼矯情，住着這麼好的病房還不滿足。”

“我知道這對史蒂芬來說不算什麼，他有的是錢，隨隨便便就能請假幾個月來照顧我，我也和我父親不同，我知道有病得治。”

席勒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說：“你在感覺到有壓力，想逃離現在的環境，爲什麼？”

維克多短暫的沉默了一下，擡眼看向席勒問道：“你知道史蒂芬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席勒只是沉默的看着他並不回答，維克多又把眼神收回去，並說：“或者說，你真的覺得他達到今天的成就全憑天賦嗎？”

席勒搖了搖頭說：“外科手術對於醫生的天賦有一定的要求，最重要的是心靜手穩，但要說全憑天賦是不現實的，任何一個行業細節操作都需要千萬次的練習。”

“史蒂芬是個專注的超乎想象的人。”維克多看一下席勒說：“甚至可以用瘋狂來形容。”

“他會去嘗試一件事千萬次，直到成功爲止，不論所有人以及他自己在中途遭遇到了什麼，他都會用盡所有方法，確保目的完美達成。”

“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維克多搖了搖頭，就像有些詞窮一樣，他說：“我不知道在你們心理學當中如何稱呼這種行爲，但我覺得這太瘋狂了。”

“史蒂芬取得今天的成就，正是因爲他這份瘋狂的專注力。”維克多把頭偏過去接着說：“斯特蘭奇家族沒有什麼強大的遺傳天賦，他能從一個偏遠小鎮一路考到紐約成爲博士，成爲知名外科醫生，甚至是‘上帝之手’，全憑他瘋狂的努力和這種幾乎達到瘋狂地步的永不言棄。”

席勒沉默的陷入了思考，從漫畫中奇異博士的行爲來看的確如此，當他的手受傷而不能再繼續從事外科行業後，他遊歷全球尋找解決方法，甚至能忍受卡馬泰姬的苦修。

在他成爲至尊法師之後，因爲失去愛人，他不停的使用時間寶石回溯時間，想要救回他的愛人，而不顧一切魔法透支的後果。

他在光照會當中的某些所作所爲也說明他並不在乎世俗道德或是別人的看法，只想要實現自己的念頭，甚至不論對錯。

席勒之前就認爲斯特蘭奇可能有一些阿斯伯格綜合症的傾向，但時至今日干預的效果不會很大。

席勒認爲，如果只有斯特蘭奇掌握超出常人的魔法能力，那他可能會很危險，但現在地球的局面是百花齊放，有人制衡就意味着斯特蘭奇這種性格不會產生過大的危害，而專注力強則更容易幫助魔法界達成目標。

綜上所述，席勒之前一直覺得斯特蘭奇的治療優先級並不高，比起那些已經快生活不能自理，甚至動不動就要發瘋引發世界大戰的人來說，他還算正常的，所以可以先往後放放。

而現在絕大多數大問題已經解決了，不管是內戰還是外戰的爆發的可能性都降到了最低，於是席勒決定開始着手解決斯特蘭奇的問題。

“你在感到害怕？”席勒一針見血的指出。

維克多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點了點頭說：“我不知道他要對我做什麼，不管是用他那神奇的外科技術還是那種奇怪的魔法，但我真的很擔心，要是治療狀況不如他的願……”

維克多的後半句話並沒有說出來。但席勒能理解他的意思，從現實情況來看，這對兄弟已經分別太久，生活環境的差異塑造了他們截然不同的人格，而這麼久以來的互不瞭解已經讓他們變得陌生了。

血緣關係沒有那麼神奇，再濃郁的親情也會隨着時間而變淡，維克多知道他哥哥有些極端，可能也是斯特蘭奇在應對他父親的病情的時候說過一些極端的話，所以他在感到害怕，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也不知道斯特蘭奇會對他做什麼。

所以斯特蘭奇越是勸他留下，他就越覺得有壓力，人在感到不安全和有壓力的時候只想回到自己最熟悉的環境當中，所以維克多才一直想回家。

席勒伸出一隻手按住了維克多的手臂，看着他的眼睛說：“我有一座療養院，那裏距離紐約市中心，也就是你哥哥工作的地方非常遠，他的工作很忙，所以恐怕也沒那麼多時間來看你，我會讓醫生和護士照顧好你的。”

維克多張了一下嘴想說什麼，席勒接着說：“但如果你執意要走，史蒂芬一定會跟回去，說不定還會帶一大堆的醫生和護士回去，你知道他有多偏執的，不是嗎？”

維克多立刻露出了一個緊張的表情，他吞吞吐吐的說：“可不能這樣，鄰居們或許會以爲我要死了，這、這太出格了！”

“所以，去一家遠離他的郊區療養院是最好的選擇，我是史蒂芬的朋友，他很信任我，如果他想要做什麼，我可以幫你阻攔他，你在那裏是安全的。”

維克多深吸了一口氣，他試探性的看了席勒一眼，說道：“我也不是恩將仇報，我知道我住院的錢是他付的，我只是……”

席勒又用力的按了一下他的手臂說：“你哥哥確實有一些精神方面的問題，而任何正常人在和一個精神病患者相處的時候都會感覺到有壓力，因爲他們是不可預知的，人們害怕一切不可預知的事物。”

維克多低下頭說：“我想讓他過得開心點，但我也控制不了自己，或許我也沒有多正常。”

席勒沉吟了一下，相對保守的說：“一般來講，某些顯著的精神不穩定的症狀可能來自於遺傳，你們是親兄弟，所以在某些方面會有些像，如果你不是個有主見的人的話，或許早就任他安排了。”

維克多終於露出了第一個笑容，雖然還帶點苦澀，但更多的像是自嘲，他說：“你說的對，我也是我們鎮子上有名的犟種，姓斯特蘭奇的都一個樣兒。”

席勒終於鬆開了手，又和維克多講了一些注意事項，幾分鐘之後斯特蘭奇走了進來，在維克多被護士帶出去之後，他用感激的目光看着席勒，但還是用手擋在嘴邊咳嗽了兩聲說。

“我認爲心理學也應該劃分進入魔法的門類，你覺得呢？”

席勒笑了笑，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斯特蘭奇這幾天以來積累的陰鬱氣質終於一掃而空了。

維克多成功的轉到了阿卡姆療養院，斯特蘭奇也重新回至聖所工作去了，可這樣平靜的日子只持續了三天，再次回到療養院的席勒從主治醫生那裏拿到了一份檢查報告。

“遺傳代謝性肝臟疾病？”席勒念出了那上面的一連串單詞，頭髮花白的主治醫生推了一下眼鏡說：“是的，而且是多基因遺傳性肝病，病狀非常複雜，目前沒發現先例，暫且不能確定是否會惡化，但是有這個可能。”

席勒皺起了眉，說道：“假如，我是說假如，他的肝臟恢復到十六歲時期的狀態會有好轉嗎？”

席勒其實是想問時間寶石有沒有用，主治醫生似乎沒聽過這樣的問題，還以爲席勒是在委婉的問病人是否生活習慣不好，於是他說道：“這和脂肪肝或酒精肝之類的後天疾病不同，和生活習慣關係不大，病發幾乎是一定的。”

“除此之外，病人的狀況都還算健康，如果沒有突發性的肝衰竭的話，十年之內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但到底會不會有突發症狀，誰也不能保證。”

席勒思考了一下，問道：“能做肝臟移植嗎？”

“暫時沒有太大的必要，但如果非要做的話是可以的，不過我們這裏做不了，一是沒有配型的資質，二是沒有合適的主刀醫生。”

席勒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醫生離開之後，他甚至想也沒想的就開始查詢有關肝移植的資料。

就算席勒是心理醫生，他也能聽出剛剛那位醫生的言下之意，這種較爲複雜和稀少的病例只能聽天由命，要麼平平安安幾十年不發病，發病了之後以現代醫學的技術水平基本束手無策。

可既然現在已經有發病的先兆了，就說明情況不容樂觀，如果能做肝臟移植手術自然要做，畢竟維克多作爲地球重要人物的親屬，能夠得到多方保全，移植的成功率有保障，當然是早做早好。

席勒知道，當斯特蘭奇得知自己弟弟的狀況之後肯定會也做出這樣的決定，而且一定會由他自己主刀，在這方面沒人能夠打破他的自信。

但除了醫學上的保障之外，席勒還得做點別的保障工作，畢竟，斯特蘭奇給地球的發展作出了不可磨滅的重要貢獻，讓人家落得一個孤家寡人的結果可不好。

至於這個保障工作怎麼做，席勒當然有豐富的經驗，在風和日麗的某一天，席勒又拎着一條胳膊來到了死亡國度。

“死亡，我是來談條件的！”

漫威的精神病真的是天女散花，除了小蜘蛛沒一個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