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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九百七十章 U:超越大事件(五十九)

屏幕上的畫面繼續播放,當鏡頭一轉,來到了貝蝙視覺下的鏡中的他自己的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那看上去完全不像他。

首先,辦公室通往的衛生間不是公共衛生間,空間很狹小,乾溼分離洗手檯的空間就更小了。

所以那盞安在洗手檯空間正中央的燈也就剛好在貝蝙腦袋的正上方。

之前亞瑟演示的時候,這種燈光效果讓領主超人想起了蝙蝠俠,這並不是個巧合,昏暗的環境和完全居中的頂部光源,會讓人的眼睛完全沉在眉弓之下,像戴了個眼罩。

同時下頜骨下方的空間也完全沉入黑暗當中,整張臉像是被黑色的色塊托起來了,眉弓和鼻子的影子都是非常清晰的黑色塊,過於強烈的光線對比模糊了面部肌肉紋路的細節,讓人看起來更像是文藝復興時期的雕塑,而不是活人。

貝蝙之前就被看到的幻覺弄得精神緊張,站在鏡子底下的時候,當然不可能嘻嘻哈哈的,表情本來就很嚴肅,再配合上這樣的燈光,竟和主宇宙的蝙蝠俠有了七分相似。

僵硬、嚴肅、刻板,看上去已經完全失去了他身上本來有的那種生命力,倒像是屍體或者是能活動的標本。

而他原本的氣質、靈動的眼神和放鬆的嘴角在這樣的燈光環境下被徹底的淡化了,但又仍留有一絲痕跡,像是附身在他身上的舊日幽魂。

貝蝙顯然也被自己這樣的形象嚇了一跳。

但他無所適從,因爲他看到的確實是他自己,而他總是會相信他親眼看到的。

他真實的自我、豐富的情感和人性正在離他遠去,無情的執法機器,哥譚的黑暗騎士降臨在了他的身上,他即將要變成這樣了。

可貝蝙其實根本就沒做好準備,他甚至還想要挽救布魯斯·韋恩,當他發現這一刻到來的如此之快的時候,他感到恐懼,而後感到憤怒。

“你就這麼享受這一切嗎?!”

他憤怒的聲音迴盪在狹小的空間裏,帶着他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怨恨,既是在怨恨罪犯,也是在怨恨要爲了打擊犯罪而拋棄一切的他自己。

如果沒有罪犯,他就不用當蝙蝠俠,他就可以去當布魯斯·韋恩,可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那麼一羣罪犯,他們在犯罪的時候並不痛苦,甚至樂在其中,這與他所受到的磨難並不相襯。

當他在一次又一次痛苦的蛻變的時候,這羣該死的殺人狂正在通過殺死一個又一個的人感受到無邊的快樂,當他快要爲了正義事業拋棄自己所有情感的時候,這羣瘋子們正在追尋他們的自然天性,做他們最愛做也最擅長做的事。

這真的公平嗎?

這一切真的值得嗎?

他不可能消滅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罪犯,更重要的是他永遠不能讓這樣的一羣瘋子發自內心的悔過,即使他們被送上絞刑架,在繩索勒緊的前一刻,他們都是快樂的,根本沒有得到任何懲罰。

拍攝視角對準貝蝙的側臉,他臉上的憤怒和怨恨之情越來越濃。

可當鏡頭緩緩平移,恐怖的一幕出現了。

牆壁的另一邊,出現了席勒的側影。

跨過薄薄的牆壁,席勒就站在貝蝙的面前,席勒站在空白的牆壁面前與貝蝙四目相對。

來到這個房間,旁觀的衆人才發現,這所醫院的牆壁幾乎沒有任何隔音功能,鏡中的席勒與貝蝙的所有對話都被席勒聽到了。

但他什麼都沒說,就那樣靜靜的站在空無一物的牆壁面前,就彷彿這堵牆壁根本阻隔不了任何東西,他能夠看到一切。

“我覺得他有點可怕。”蜘蛛俠嚥了一下口水說道:“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有一種神經質般的恐怖。”

“因爲他在用專注的態度做一件常人看起來非常古怪的事。”康斯坦丁看着屏幕裏的席勒說:“以至於讓人懷疑自己,就比如現在你們肯定在想他是不是有透視眼什麼的。”

“不是透視眼,是心電感應。”布魯斯說。

然後他們就有了一個更驚悚的發現。

在貝蝙與席勒的對話當中,席勒是誰這個問題被問到了兩次,一次是貝蝙問鏡中的席勒你是誰,而席勒反問,一次則是在對話的最後,席勒又問了一次這個問題。

縱觀兩個房間的衆人發現,最後一次問出這個問題的並不是鏡子裏的席勒,而是那個站在牆壁後與貝蝙面對面的席勒。

“席勒是誰?”

“席勒是……殺人魔。”

布魯斯寒毛倒豎。

正因他完美的繼承了席勒的寬容,他才知道當着這位教授的面說他的壞話會有什麼樣的後果,席勒對於某些毫無證據又不禮貌評價的容忍度很低,能容忍一點都不至於一點都容忍不了。

但很快布魯斯冷靜了下來,席勒明顯是在誘導着貝蝙說出這句話,那麼爲什麼呢?

貝蝙已經走出了衛生間,然後他們便看到了之前沒有看到的兩人爭吵的過程。

當貝蝙回去的時候,席勒已經坐回原地了,就彷彿他剛纔詭異的舉動完全沒發生,席勒擡眼看向貝蝙的時候,還露出了一種疑惑的神色,好像是在說伱爲什麼去了那麼久。

“你說的情況我都聽明白了,我只有一個問題要問,這些病態人格是怎麼產生的?”

席勒微微愣了一下,他略一斟酌,然後說道:“我以爲你會更關注眼下的情況。”

“我就是在關注眼下的情況。”貝蝙微微後退了半步,說道:“你曾經做過些什麼,對嗎?”

“現在不是討論這個的時候。”

“你一直在轉移話題。”

席勒放下了手中的筆,從桌子後面走了出來,站在了貝蝙的對面並說:“如果你指的是我是否曾殺過人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是的,我這麼做了。”

貝蝙捏緊的指尖有些顫抖,他緊緊的盯着席勒的眼睛問道:“你爲什麼要殺人?”

“爲了復仇。”

布魯斯捂住了眼睛,領主超人有些疑惑不解的看向他,布魯斯搖了搖頭說:“他上當了,別問我怎麼知道的。”

貝蝙的手忽然鬆開了,他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氣,看着席勒說:“那讓你感覺如何?”

席勒微微停頓,然後垂下眼簾說:“那是一個錯誤,而我已經爲此付出了代價。”

貝蝙選擇了轉身離開。

“等等。”蜘蛛俠再次叫停,他說:“稍等一下,讓我從頭理順一下。”

“這個叫做蝙蝠俠的人,應該是個超級英雄吧?就像是鋼鐵俠、美國隊長,至少他是個好人,對吧?”

蜘蛛俠攤開手並且不斷的上下揮動着手臂說:“好人應該覺得殺人是不對的,如果一個人說他年輕的時候殺了人,現在覺得那是一個錯誤,那他是不是應該說‘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或者至少應該說‘是的,但那都過去了’。”

“他爲什麼轉身走了?!”蜘蛛俠的語調當中透露着深深的迷惑,他說:“就好像他不贊同這個觀點一樣,哪有超級英雄會不贊同真心悔過的罪犯啊!”

蜘蛛俠雖然戴着面罩,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面罩之下的臉上就是一副“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是我瘋了還是他瘋了絕對是他瘋了”的表情。

“你們有沒有發現,兩個席勒在扮演着兩種不同的角色。”康斯坦丁用手指指了指屏幕說:“鏡子裏的那個席勒,你說他叫操縱,他告訴蝙蝠俠他在享受着這一切,而現在這個真實的席勒,我們就叫他教授吧,他告訴蝙蝠俠這一切是個錯誤。”

“但其實他們是串通好的,噢,不應該這麼說,應該說他們本來就是一個人,他們幹嘛要呈現出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呢?”

“當然是爲了其中一方能夠取信於他。”布魯斯歪了一下頭說:“你猜這位蝙蝠俠支持誰?”

“他應該支持教授,但他顯然並不想‘應該’。”

“因爲布魯斯·韋恩應激了。”布魯斯嘆了口氣說:“衛生間當中的畫面讓他意識到自己正在不斷消失,蝙蝠俠將會取代他,在他消失掉所有人性的時候。”

“在他心中,蝙蝠俠是堅持正義與公理的機器,而教授顯然也是這個立場,他們兩個是一邊的,但病態是個瘋狂的殺人魔,他是完全追逐自然天性,肆意散發仇恨的情緒動物,布魯斯自然就會認爲他們是一邊的。”

“這叫做特質強化。”亞瑟冷笑了一聲說:“在舞臺上表演時,我們會將某個角色的某一部分特質進行戲劇化的誇大,這能夠加深觀衆們對於這個角色的印象。”

“反過來說,布魯斯·韋恩其實並沒有邪惡到爲了復仇去支持一個連環殺人狂,但他以爲自己要消失了,他受到了刺激,爲了自保,他必須使自己足夠偏激。”

“如果蝙蝠俠是極端的支持正義已經到了拋棄情感的地步,那他就要反正義,完全的抒發自己的情感,使自己的仇恨爆發出來,來確保蝙蝠俠不能取代他。”

“就像辯論一樣。”布魯斯輕輕聳了一下肩說:“一方提出了一個富有煽動性的極端觀點,另一方就得比他更極端,否則就沒辦法調動起觀衆的情緒,也就無法獲勝。”

而屏幕當中席勒靜靜的注視着貝蝙離開的背影,房間的門就像是一道分界線,站在門內的不光是席勒,還有貝蝙的另一面,那就是擁有着理智,堅持着正義的蝙蝠俠。

這一次,蝙蝠俠被拋下了。

走出房門的只剩下了滿腔怨恨的布魯斯·韋恩,怒火中燒,理智不存。

忽然,站在房門之內的席勒突然轉頭直直的盯住了鏡頭並說:“這就是全部了。”

放映廳的幾人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不是說他看不到這裏嗎?!”康斯坦丁哆嗦了一下之後,憤怒的盯着歐文說:“他看到我們了。”

“他絕對沒有。”歐文不可置信的看着屏幕說:“又不是真的有個攝像機,那只是空氣而已!”

“他該不會真的有心電感應吧?”蜘蛛俠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我早就說過了。”布魯斯攤開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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