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百五十三章 金城晚來秋（六）

塔利亞最終決定參加晚宴，但是她遇到了一個非常現實的問題，那就是她沒有衣服了。

帕米拉是這樣說的：“我很喜歡你帶來的那兩條長裙，很有你自己獨特的風格，但通常不會是上流階層喜歡的那種。”

“以及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宴會的主辦者羅德里格斯教授見過這兩條裙子了，穿舊衣服恐怕會不受歡迎。”

“那只是針對布魯斯·韋恩的策略之一。”塔利亞捋了一下頭髮之後說：“不能代表我個人的風格，事實上會比那更不受上流社會的歡迎。”

“那麼你要去買件新衣服嗎？”帕米拉坐在牀角說：“現在時間還早，或許我們可以去逛逛。”

塔利亞確認了一下手頭要做的事，然後就發現她確實沒什麼要緊事要做，她確實不應該用這個時間打探一下情報，哪怕多瞭解一下哥譚的地形也好。

但現在實在不是個遊逛的好時機，因爲到處都在封路，滿街都是黑幫，整個城市都在爲開幕式做準備，塔利亞這種形跡可疑的人會被列爲第一懷疑目標，對殺手來說，引人注目可不是好事。

所以她寧可窩在酒店和帕米拉閒聊，也不出門做點該做的事。

她走到了酒店窗前往下看了一眼，發現底下有些堵車，於是她說：“你確定我們能順利到達商業街嗎？”

“我們不去商業街，那裏賣的衣服不適合晚宴，定製禮服肯定是來不及了，但我們可以去格林大街轉轉，那裏的成品衣服明顯要比購物中心好不少。”

她們兩個決定出發，帕米拉已經換好了裙子——不是晚宴式的，只是一條漂亮的香檳金色吊帶蕩領連衣裙，頭髮隨便挽了一下。

塔莉亞沒穿裙子，穿了一件短款的運動上衣配一條長褲，披着頭髮。

因爲蕩領連衣裙是絲綢質地的，胸口的褶皺很怕壓，所以帕米拉沒有帶包，塔利亞背了一個小包，裝着她們兩個的手機、錢包、防曬噴霧、雨傘等等東西。

去酒店退了房之後，她們兩個步行前往格林大街，差不多有600米的距離，兩人沿着街道旁的遮陽傘一路走過去。

以往哥譚並不是一座很適合散步的城市，但這不意味着它的街景不漂亮，甚至也不完全是治安問題，主要是社區治理的水平太差，基礎設施不達標。

上街散步的時候，三步一個翻倒的垃圾桶，五步一個砸下樓的花盆，幾乎沒有景觀、灌木，因爲沒有太陽，所以不需要遮陽棚，導致下雨了都沒地方躲。

爲了準備音樂節，城市被清理一新，主要是整個城市重建項目已經到了必須要清理市容市貌的地步，之前已經解決了絕大多數的問題，後來不過是查缺補漏，添磚加瓦。

格林大街是哥譚歷史上一條極爲重要的街道，這裏曾是哥譚四大家族輝煌的歷史寫照，最爲繁盛的時期，這裏有大概十二條大街，每晚都燈火通明，哥譚的名流們在這裏徹夜笙歌，燈紅酒綠。

儘管現在四大家族不復以往，但他們所遺留下來的建築和氣氛依舊非常獨特，不完全是奢華的復古，也不是頹廢的奢靡，而是一種帶有獨特的黑暗風格的哥特藝術。

當塔利亞第一次踏入這條街道的時候，哪怕現在已不是陰雨連綿，但出現在她眼前的依舊是黑壓壓的低沉天空，隨時將落下一場暴雨的濃厚烏雲，比雨滴更加密集的黑色雨傘涌進來，皮鞋踩着紅毯上的水窪，走進佈滿金色光芒的大門。

遠處的天空是鉛灰和冷藍，黑灰色建築外牆的雕像，波斯彎刀閃着寒光，天主教主題雕塑中的人物面部表情顯得格外冰冷，仰着頭看向天上時，彷彿看到了什麼更爲黑暗和恐怖的東西。

人影在浮着金光的窗紗之間流轉，雨越下越大，越下越大，某處不起眼的黑暗街道的後門逐漸流淌出鮮血，被雨水衝進下水道，直到徹底消失不見，也聽不到任何慘叫聲，精緻、細膩、平靜又恐慌。

顯然塔利亞不是第一個被這種氛圍震撼到的人，直到遊客不斷的涌入這條大街，市政府部門才反應過來，原來我們還有這麼個旅遊景點。

然後那些原本門可羅雀的公館就被改造成了接待遊客的酒店，沒多久就令天南海北的遊客趨之若鶩，塔利亞向門前的泊車服務員打聽了一下酒店的價格，得到了一個差點把她嗆死的答案。

“2000美金一晚，他們怎麼不去搶？！！”塔利亞大步走過酒店前門，回頭對帕米拉說：“你們到底從哪兒找的這麼多凱子？就這還全部住滿。”

“這是有特殊原因的。”帕米拉拉住了塔利亞在酒店旁邊停了一下，然後她朝着一條小巷裏指了指並說：“看到那裏了嗎？這條小巷是個着名景點，人們通常把它叫做犯罪巷。”

“17年前，這裏的一聲槍響，導致了20年以來最爲着名的一場謀殺案——韋恩集團的實際掌控者韋恩夫婦雙雙被槍殺，而迄今爲止，這依舊是一樁懸案。”

“但他們還活着。”

“這就值1800美金。”帕米拉攤開手說：“人們想知道當年的真相到底是怎麼樣的，有人說這是韋恩夫婦自導自演，只是爲了韋恩集團內部的權力爭奪，有人說是小韋恩乾的，只不過他的父母選擇了原諒他。”

“當然還有更離譜的版本，比如韋恩夫婦因爲他們的善行上了天堂，卻得知自己在人間仍有未完的任務，所以纔回到了這裏，以及目前流傳最廣的他們修行了黑魔法，死亡又重生只不過是延續壽命的一環。”

“所以哪個是真的？”

“沒人知道。”帕米拉搖了搖頭說：“正因如此，大家都希望能找到線索，或者乾脆是早有假設，只是想來求證。”

帕米拉伸出手指了一下小巷旁邊的建築並說：“現在酒店這兩邊的房間最爲火爆，已經被訂滿很久了，其他房間價格也一路飆升，僅次於能夠看到蝙蝠俠的韋恩酒店豪華套房。”

“你們讓我感覺這世界是一羣瘋子在開會。”塔利亞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真實的感受並說：“瘋子組織，瘋子領導，瘋子參加，然後瘋子們很快樂。”

她攤開手有些崩潰的說：“布魯斯·韋恩怎麼能不去介意別人把兇手槍殺他父母的事發現場當做旅遊景點，更關鍵的是當事人怎麼可能不介意。”

“他們就是不介意。”帕米拉聳了聳肩說。

一路上看到許多烏鴉落在黑色的路燈上，然後是成羣的麻雀以及其中大的有點離譜的個體。

塔莉亞看到有一羣人在樓頂擺了一排的攝像機，她不明白這是在幹什麼，帕米拉向她解釋道：“這是觀鳥愛好者。”

“觀鳥是一件很難的事，除了某些特殊品種的水鳥之外，絕大多數的鳥都有一個非常神奇的特性，那就是當鏡頭不對準它們的時候，它們安靜的像是雕塑，只要鏡頭一切過去，超人都未必能追得上它們。”

“但這種問題的根本原因是鳥兒太小，追蹤這麼小的物體運動需要的攝像技術太高了，但如果放大個20倍，那就很簡單了。”

“恰好哥譚有各種各樣鳥兒的巨大化個體，麻雀、烏鶇、紅隼，郊外還有山雀、海雕和黃鸝。”

塔利亞能在天際線上遠遠看到一排像是水鴨一樣的鳥兒飛過去，落入茂密的叢林之中消失不見。

“這幾個月來，哥譚植物的數量幾乎翻了三倍，你對此有什麼見解嗎？”塔利亞看向帕米拉明知故問。

“實際上遠遠不止三倍，那些你所看不到的幼苗細支和苔蘚纔是主力，它們會在之後的幾個月奮發生長，然後成爲園藝景觀的原材料。”

“你給市長省了一大筆錢。”

“所以我有的賺，事實上我已經在看房子了。”

她們繼續往前走，終於遇到了第一家裁縫店，可惜是賣男裝的，帕米拉扶着木門打量着門框上掛的領帶，裏面眼鏡滑到鼻頭的老頭看了她們一眼說：“一定有個大人物要舉辦宴會了，對吧？這真好，哥譚已經有幾十年沒有這樣的盛況了。”

“你把這玩意兒賣了多少錢？”帕米拉顯然更實際，她看着門框上的領帶說：“你賣那些遊客60美金一條，對吧？”

老頭呵呵的笑了起來說：“傻姑娘，這可是真正的絲綢，低於200美金不賣。”

帕米拉嗤了一聲，拉着塔利亞離開了，塔利亞還轉頭看着那領帶並說：“那花紋真的挺特別的，看上去像是攪在一團的烏雲，我覺得我父親可能會喜歡。”

“別去當冤大頭，這東西5美金給我我都嫌貴，離這裏大概500米的地方有一家最大的布料市場，那裏有的是這樣的工廠布料，除了花紋也沒什麼亮點了。”

她們繼續前進，直到一陣香味從門口傳來，打扮的乾淨利索的黑人小哥一直對着她們那邊招手，“女士，女士，兩位女士，有果盤、咖啡、現烤的麪包、冷飲、熱飲，門後有圍巾、雨傘、行李箱，還可以租踏板車，進來看看吧。”

帕米拉有些好奇的湊了過去，往裏面一看才發現，這裏竟然是一個很大的市場，店鋪密集的排布在一起，她退出來幾步擡頭看了看，有些疑惑的說：“我記得這裏原來是個舞池吧？怎麼改成購物廣場了？”

“我正好有點餓了，我們進去喫點東西吧。”

帕米拉仍保持着三分警惕，她說：“待會兒你別出聲，外地人口音可能會讓我們多花一倍的錢。”

“你不都已經在看房子了嗎？”

“但他們休想多宰我一分錢。”

她們走了進去，發現裏面的人很多，有一段路甚至是人擠人，塔利亞想喝杯冰咖啡，於是她們就在一個店鋪前停了下來。

帕米拉走上前用地道的本地口音跟老闆砍價，突然一聲尖叫聲從她身後傳來，她轉身一看，發現竟然是塔利亞。

塔利亞摸着自己的包，震驚的說：“我的錢包呢？我放在貼身的口袋裏了，怎麼可能……”

塔利亞已經震驚的說不出話來了，她可不是什麼週末過來逛街的女大學生，她是個經過了至少20年專業訓練的殺手，但就在這麼一個全是遊客的商場裏被人摸了包，這怎麼可能？

可帕米拉卻只思考了不到一秒，就立起了眉毛，凶神惡煞的環顧一週大喊道。

“貓女！！你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