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千二百三十六章 哥譚音樂節（三十八）

越來越多的血液從席勒的體內流出，抽血的量大導致抽血的過程非常慢，其他對局中的人都已經開始比賽了，席勒這一桌依舊在凝視着抽血的軟管。

這樣的場景也吸引了許多人的注意，但因爲這輪比賽幾乎沒有輪空者，而大部分人的手臂都被固定在桌子上，所以他們只能對席勒這裏投來好奇的目光。

伴隨着血越流越多，席勒的手臂越來越蒼白，布魯斯心中的警鳴讓他想直接把自己的手臂抽出來，然後跳船逃跑。

“是時候驗證我們的猜想了。”布魯斯聽到心中那個危險的聲音說：“席勒那種神祕莫測的精神分析能力到底來自於哪裏。”

“你清楚這有多麼冒險。”另一個更加理智的聲音說：“我們可以將此統統歸結爲天賦，難道我們的偵探能力不是如此嗎？”

“當然不同，我們遵循邏輯，有跡可循。”

“但那推測是完全荒唐的。”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在心中說：“你想說那準確率高達80%的精神分析結果，其實只是一個精神病人在發病的時候看到的幻覺？”

“排除了所有可能性後，剩下的再荒唐也是真相，要來賭嗎？”

布魯斯深吸了一口氣，感覺到手心冒汗，他說：“就算這是真的，我們依舊不能知道更深層次的原因，幻覺不可能剛好和真相相符，腦科學也無法給出答案。”

“但這會讓我們知道到底該如何免於被分析。”

布魯斯猛地一驚，因爲他想到了主宇宙的蝙蝠俠在清楚席勒有神祕莫測的精神分析能力後，最多疑、最忌諱被窺探的蝙蝠俠怎麼會與他相處的愉快呢？

難道蝙蝠俠早就知道了席勒精神分析能力到底來源於何處？並且有把握在與他相處的時候讓他不發動能力？

初次見面的安撫，衣物和紅酒，謹慎的措辭，尊重的態度，這是爲了讓席勒的精神趨於穩定嗎？只要穩定，精神分析的能力就不會發動嗎？

布魯斯得承認，他確實想冒險一試。

有關於席勒的謎團太多，包括他的過去，他對衆人基於事實之外的瞭解，他那宏偉的思維高塔，但對於布魯斯而言，他最想知道的還是席勒那準確的離譜的精神分析法到底是從何而來的。

他其實早就認命，承認那不是一種可以被學習的知識，但無論如何，他也沒想過答案會是最荒唐的那一個，比起天賦，或許那更有可能是窮途末路的瘋子的幻覺。

於是他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氣，讓自己不要去看抽血的機器，儘可能的保持冷靜，探尋深淵最深處的答案。

200毫升，席勒感覺到嘴脣乾澀，口腔內壁像是着了火，氣管、喉嚨到鼻腔，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在割，疼痛卻讓人分外清醒。

“你在邀請函的背面署名爲大海，你認爲這纔是我這次的對手，所以你設計了這樣一個遊戲，因爲不論我被抽走多少血液，你都能像個勇士一樣與我對等，但你內心深處知道，你仍然只是個懦夫，因爲那不是你的血，那是大海。”

對面的壯漢瞪大了眼睛，他按下遙控器上按鈕的手猶豫了，因爲他本來也想按一個1和三個0。

“別做僞裝，你知道你一直都如此懦弱，你告訴所有人，你代表大海的意志，爲了保護大海，你可以做任何事，但又在內心深處無比清楚，海洋不需要你的保護。”

“但你清楚海洋從來沒有選你，哪怕你現在是它唯一的選擇，但他還是不肯完全的聽從你的號令，你覺得這是你做的不夠，所以你來了，並讓我也來了。”

壯漢眯起了眼睛，他看着席勒說：“我只是想從一個可恥的小偷那裏拿回原本屬於大海的東西。”

“不，你不認爲那屬於大海。”席勒搖了搖頭。

400毫升，心跳終於開始放緩，取而代之的是視野中遭激烈的波紋變得更爲平緩，那波浪之間偶然可見的清晰也不見了，轉而變成了一片模糊。

胸口感受到一種難言的空洞沉沉的向下墜，想要逼迫人彎腰倒下，這種難言的虛弱感讓人開始渴望死亡，想要尋求解脫。

開始有些記憶的碎片在平靜的視野之湖裏亂攪，從模糊的波紋中蕩過，就像是顯微鏡下的微生物在遊動。

“你認爲那屬於亞特蘭蒂斯。”

壯漢的手猛然收緊。

“亞瑟和你說過什麼？他這個該死的叛徒！”

“冷靜點，奧姆，你開始對你海洋領主的名號感到不滿了嗎？你想要成爲海王？或是海神？”

“我說了，我只想拿回你從海中偷走的東西，該死的陸地人！你欺騙了我們！！”

奧姆的咆哮變得越來越遙遠，在席勒眼前劃過的記憶碎片當中，海洋領主奧姆·馬裏烏斯的名字不斷迴盪。

奧姆是亞瑟同母異父的弟弟，他是上一任亞特蘭蒂斯女王亞特蘭娜和護衛隊長奧瓦克斯所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亞特蘭蒂斯人。

在漫畫故事當中，亞特蘭娜死於一場事故，但是有皇宮親信指認是奧姆所爲，奧姆否認了這一切，後來因爲擔心地表人入侵亞特蘭蒂斯，他發動了一場海洋與陸地之間的戰爭，還對抗正義聯盟，差點水淹大陸。

不過他與亞瑟並未兄弟反目，從始至終，兩人只是在對待地表人的態度上有分歧，奧姆並不渴望王位，甚至在亞瑟回來之後主動退位，奉亞瑟爲海王。

但席勒看到的卻不是這樣。

500毫升，奧姆的身上開始出現惶惶的影子，火焰比任何人燒的都旺，而令席勒感到驚奇的是，奧姆的火焰也是紅色的。

那代表着他心中涌動的情緒不是貪慾，而是徹頭徹尾的憤怒，他想要復仇。

一切都不對，與事實有極大的出入。

奧姆沒有可以復仇的對象，至少現階段沒有，亞瑟仍未迴歸亞特蘭蒂斯，他們兩個幾乎沒有交集，就算有，奧姆也從未在權力之事上與亞瑟發生過沖突。

並且現階段奧姆還沒有堅定地認爲地表人一定想要毀滅亞特蘭蒂斯，對地表人更多是厭惡，而非仇恨，此類感受無法支撐得起如此猛烈的憤怒和復仇的慾望。

席勒痛苦的撐起身體，他死死地盯着抽血的軟管，卻不是想要停下，而是希望這該死的機器能更快一點，再快一點，他很快就要看到火焰背後是什麼了。

600毫升，席勒開始感覺到嘴脣麻木，四肢的末端逐漸失去知覺，舌尖不能自由活動，喉嚨也幾乎發不出聲音。

心跳越來越慢，難以言喻的寒冷正在侵襲，這讓席勒整個人都凍僵了，從眼神到意識都開始變得渙散。

眼前的奧姆完全變了個樣子，他的皮膚被剝開，露出深紅和深藍色交織的內在，他的胸口上有一個黑洞，洞的邊緣有無數根探出的手指在創口的邊緣摩挲。

洞內涌動着海水，席勒在其中看到了馬裏亞納海溝的地貌。

血液繼續在流淌，但依舊非常緩慢，此時全場目光聚焦到了這裏，他們只想知道這個瘋子到底要抽多少血。

席勒依舊盯着軟管，快一點，再快一點。

伴隨着心跳越來越緩慢，視野的邊緣不再是模糊而開始涌動着黑色，直到變得越來越小，席勒清楚，他的視野大小變得只能容納某一個人時，就是時候了。

鮮紅的血液涌上泵的700毫升刻度標尺時，席勒忽然聽到了細微的風聲，他伸手去抓抽血軟管已經來不及了，三枚蝙蝠鏢分別從三個方向襲來，把軟管切成了三節。

飛濺的血滴背後是所有人震驚的臉，一隻手按住了泵那一側的軟管，一條胳膊扶住了倒下去的席勒，一個拳頭揍暈了工作人員。

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呆了所有人，圍觀者一鬨而散，保安們拿着武器衝了進來，人羣逆行者往出口逃去，碰到桌子帶倒瓶子，尖叫聲，怒吼聲，喝罵聲，整個二樓變成了突然沸騰的鍋。

“安靜！都安靜！！！”額頭中央有一個三叉戟標誌的老者出現在了最中間的高臺上，但他的喊聲沒什麼效果，尤其是在某一羣參賽者得到了某個人的指令，開始故意製造混亂的時候。

“我說！安靜！！！！！”

伴隨着咆哮的震動，無數肉眼可見的強大波紋從老者身上盪開，人羣瞬間被推倒在地，匍匐在地上，緊接着全身猛烈的搖晃了一下，幾乎整船的客人全被晃倒了。

布魯斯、貝蝙和戴着滄龍面具的主宇宙的蝙蝠俠防備不及，也倒在了地上。

貴賓室當中，衝到玻璃前的戴着巨齒鯊面具的人眯起了眼睛。

現在他知道席勒爲什麼給他買貴賓票了。

“白晝朗朗，黑夜茫茫，

魑魅魍魎，無所遁藏，

異徒亂黨，畏吾神光，

綠燈長明，萬世光芒！”

綠光瞬間充斥着整個會場，巨大的鯊魚虛影從天而降，渾身散發着濃郁綠光的身影降落在老者面前。

老者瞬間瞪大了眼睛，但很快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額頭金色的三叉戟標誌一閃，人影瞬間消失不見，奧姆也隨着人流消失在了甲板上。

與此同時，剛剛摸到大西洲號發動機艙的斯塔克眼睜睜的看着某種盤踞在發動機上的能量消失了，金色的光芒一閃而逝，斯塔克戰甲上監測儀器的異常數據只停留了不到一秒，瞬間就恢復了正常。

員工休息室當中被晃了一個趔趄的娜塔莎抹了一下臉上濺上的血，看着因爲剛纔的晃動被撞斷了脊椎的特工，咬着牙罵了一句。

想起他剛纔提到的兩個名字，娜塔莎不再猶豫，完全無視了上方傳來的混亂的聲音，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樓上走去。

剛回到大廳，娜塔莎的目光便緊緊地鎖住了兩個黑色的身影，他們兩個慌忙的退到牆邊，娜塔莎快步跟了上去。

此刻，船外巨浪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