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不危險的酒局

謝成晨，我不是他的主治醫師，但因爲他是大學生，而且長相清秀可愛，說話也很有禮貌，我在查房的時候經常和他一起聊天。

他很容易對外人敞露心扉，我們剛認識不久，他就和我說他的家庭情況，學業情況，感情情況。

我是一名優秀的傾聽者，希望儘自己所能幫助別人，我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出院那天，我給他買了一束花，象徵着新生，也代表着希望。

我一直以爲我們是很好的朋友，不求感激，只希望他能好好生活，但怎麼也沒想到，我會遭到他的綁架。

等他走進時，我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無法欺騙自己，果然是謝成晨。

他的臉上還帶着笑，此刻卻令我毛骨悚然。

我努力平復自己的心情，嘗試問他：“你最近怎麼樣你是想讓我陪你聊聊天嗎？”

他好像聽到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似的，忽然跑過來把我抱住，幾秒鐘後又狠狠推開。

我的肩膀被他捏得很疼，完全使不上勁。

“你就是個騙子！”這是他說的第二句話，吼出來的。

“你平靜一下心情，有什麼事情好好說，我在聽。”我想盡力安撫他的情緒。

他望向我的眼睛已經憋紅了，彷彿下一刻淚水就會噴涌而出。

“醫生哥哥，你知道我得了什麼病嗎？”他問我。

抑鬱症，重度抑鬱，有自殘和暴力傾向。

“沒有人關心我，沒有人愛我，沒有人在乎我。我被關在那個死寂的白房子裏，到處都是針眼和藥物。我好難受啊，我想逃走，但是隻有變成所謂的正常人，他們才能放我走。我學，我裝，我去做那些讓我噁心的事情，觸碰那些讓我噁心的人，說那些讓我嘔吐的話。”

他的額頭上青筋暴起，看起來痛苦又絕望。

“我以爲你已經……”

“我以爲你看得出來。也對，像你這樣的醫生和那些人有什麼不同呢？”他像是自嘲道：“可是你長得好看，你的手，好漂亮……”

他走到我的背後，蹲了下來，擡起我的手，接着，親了上去……

我能感受到他的嘴脣的溫度和柔軟，很癢，很不自在，甚至有點膈應。

“手，很髒……”我實在受不了，“你到底想做什麼？”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是甜的。”他直起身來。

一會兒一樣，一會兒不一樣，他模棱兩可，莫名奇妙的話讓我確信這個人已經瘋了。

“你知不知道這是在犯法你會進監獄的！”我對他吼道。

“你真虛僞，明明剛纔還說要陪我聊天。”他直接坐在地上，雙腿交疊，孩子般的語氣。

“我只和正常人聊天。”

“沒關係的，以後你只能和我一個人聊天了。”他打了一個響指，接着地面開始晃動。

這個地方，是貨車車廂！

“醫生哥哥，很快我們就能永遠在一起了！你給我打針吧，我不哭，也不喊疼。我知道我有病，只有你不怕我。我喜歡你，醫生哥哥。”

最後一句話他曾經說過很多次，可是這次，卻成爲禁錮我的魔咒。

“我不喜歡你。”我冷冷地回道，“你這樣做，我永遠都不會喜歡你的。”

“可是，我不這樣做，你就會是別人的了。我走之後，你又對十三個女生笑過，和

八個男生聊天，甚至和別人一起聚會，和那麼多人一起喫飯。你真是個渣男，你就不能專一一點，真心一點嗎？”

“你監視我你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回去好不好，你病了，再這樣下去你回不了頭了！”我崩潰地勸他。

“你給我了我一束光，又無情地把它奪走了。那麼，你就和我一起墮入黑暗吧。”

他扯出一個無力的笑，然後貨車開始加速。

我知道如果再不做些什麼，恐怕真的來不及了。

我用盡全身力氣，揹着椅子往旁邊的鐵皮上撞，發出激烈的響聲。

“救命啊！救命！”我開始拼命地喊叫，希望有人能注意到這裏。

現在肯定還沒出市區，如果上高速，肯定會有人發現的。

我繼續求救，他冷眼旁觀，並沒有阻止。

“咳咳咳——”長時間的叫喊，我的嗓子又幹又疼。

他聽到我的咳嗽，走到我旁邊，解下椅子上的繩子。

我以爲他是突發好心想要放過我，結果他又用繩子捆住了我的手，然後把我推倒在地上，將我的雙手壓在我的頭頂。

“你想幹什麼！”我使勁蹬地掙扎。

“我特別好奇，你叫牀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好聽。”

“你什麼意思——”我沒聽懂他的話，以爲是想打我，直到他把手伸進我的衣服裏，撫摸着我的腰腹。

我沒想到他居然對我有這種齷齪的心思，而且我們兩個都是男的。

“你，你滾開！”我怎麼說也是一名成年男子，當意識到自己要被侵犯時，我猛地把他踢開了。

我的抗拒很明顯惹怒了他。

他冷笑了幾聲，接着居然掏出了一副手銬。

“你別過來！”

憑藉逃生的本能，我在晃動的車廂裏和他周旋。

長時間沒有營養攝入，再加上高度刺激，慢慢的，我沒了力氣，倒在他的懷裏，被他牢牢鎖住。

冰涼的手銬貼在我的手臂上，我絕望地閉上眼睛。

“砰——”

我最後的意識是，發生了車禍，我得救了。

那個人進了公安局，被判了五年。

在朋友和同事的安慰和照顧下，我慢慢從驚恐中恢復過來。他們告訴我那個人就是個瘋子，我也無數次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了。

但是，此時此刻，我又回憶起了他的眼神，恍如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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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響起的敲門聲把我拉回現實。

“請進。”

進來的人是醫院的李院長。

“小柳啊，最近有一個飯局，我幫你推辭很多次了，但是那位老闆還是點名讓你過去一趟。”他坐在了辦公桌前面的椅子上，身旁就是在專注看手機的蔣越。

“這位是”李院長問道。

蔣越似乎才注意到旁邊的人，掃了他一眼，接着伸出手，打招呼道：“你好，我是柳方的男朋友。”

“不是不是……”我想解釋什麼，但又說不出口，只能順着他說：“算是吧……”

李院長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然後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比較害羞。”蔣越繼續添油加醋。

李院長擺出一副什麼都懂的表情，問道：“那明天的酒局”

“我會去的，這家藥企對醫院非常

重要，既然他們指名讓我過去，不去的話，恐怕不好辦事。”

我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應酬，即使身邊的蔣越臉已經黑了，我也不可能因爲他放棄自己的前途，我想他會明白並且支持我。

很明顯，我想多了。

李院長走之後，蔣越開始講道理。

“你一個副院長，什麼酒局不能推醫院發展不能靠這種東西，那酒局正經嗎？你能不能對自己的身體好一點”

我沒想到這些話會從他的嘴裏說出來，像是護短或者是無理取鬧

有一種被在意和重視的感覺，很久沒有過了。所以我對他說：“你瞎想什麼呢，就是很正常的酒局，應酬而已。而且我的酒量你也知道的，千杯不醉。”

“那我跟你一起去，就當你的一日助理。”

這是在黏着我嗎？好像之前都是我一直追着他跑，循着他的足跡，而現在，他卻在主動靠近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好像入戲很深，而過於清醒的我有一種悵然若失感。

我不敢沉溺，但又迷戀這種感覺。

“好吧，那你剛好來幫我吧。”我從來都無法拒絕他。

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亦或是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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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的酒局還是在本市最有名的一家五星級酒店。

我換上了一套精緻的私服，蔣越還是休閒中帶着正式。

“我們看起來很配。”他幫我整理衣領，說道。

我噴了一點發蠟，偏硬的髮質讓我的頭髮很難打理。

“你一直都沒有變，還是長得和以前一樣。”他又說。

“不是，我老了，都有皺紋了。”我已經快三十歲了，常說三十而立，我好像什麼都沒有做到最好。

他笑着回答：“男人至死是少年。”

“這可不是一句好話。”我追憶青春，但不想重來一遍，也不想停滯不前，“好了，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這種酒局真的沒有蔣越想的那麼可怕和危險，而且我一個大男人，能出什麼事。

一樣的寒暄和交談，只是因爲我的長相和氣質比較符合他們的眼緣，就能少很多麻煩。

“柳副院長，還是跟你說話舒服啊！”

“能讓王總開心，也是我的榮幸。”我拿起酒瓶，“來，我給您倒杯酒。”

“哎哎哎，你這麼難約，這一杯酒可不夠。”他擋住酒杯，說道：“這樣吧，我聽說這裏的紅酒配着茅臺喝更有勁，要不我們試一試”

我喝紅酒從來沒有醉過，白酒也至少能喝兩瓶，兩種摻在一起……

“王總，我陪你喝吧。”蔣越看出了我的遲疑，想幫我擋酒。

“這是我和柳副院長之間的事情，相信你不會讓我掃興的吧。”王經理說着就要把白酒往我的杯子裏倒。

不過就喝幾杯酒，我不該對自己那麼沒自信，而且這次的酒局最大的客戶就是他，如果談成，這次的晉升就有着落了。

“當然，來，幹！”

一杯又一杯混合酒下肚，我逐漸喝不出酒味，只是機械地往嘴裏灌。

我以前從來沒有感受過所謂酒的後勁，此刻卻切身體會到了。

頭很暈，快要爆炸了，全身都沒有力氣，但我的意識還是清醒的。

“我再敬你一杯！柳副院長可真是人中龍鳳啊！”

我分不清是誰在說話，擠出一個笑，拿起酒杯，毫不拖泥帶水，一飲而盡。

高級會所的椅子很寬大，但我還是坐不住，東倒西歪。

迷迷糊糊中，我感覺到有一個人摟住了我的腰，耳邊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話語：“……喝醉了……帶他去房間休息一會兒……”

“好，我想休息……”

接着我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