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9章 忤逆

靈境行者身份特殊，不適用於普通法律，五行盟調查部的審判庭，就是專門用來處理靈境行者案件。

用來處罰靈境行者的律法，同樣與大衆認知中的法律不同，不存在人權的概念，以死刑爲主，監禁爲輔。

一方面，擁有超能力的靈境行者，對社會的危害實在太大，就像一顆定時炸彈，和炸彈講人權，纔是最不講人權的行爲。

另一方面，個別罪犯擁有極強天賦，若不及時送回靈境，很可能在頻繁出入副本中迅速成長，最後成爲聖者，乃至主宰級的強者。

所以及時送回歸靈境是最簡單最高效的方案。

高大闊氣的審判庭大門敞開，張元清在兩名調查員的押送下，穿過長廊，穿過三米高的大門，進入恢弘大氣，宛如大教堂般的審判庭。

審判庭的格局與法院相似，有法官席、聽衆席、公訴席，但沒有律師席。

另外，在法官席後方，還有十把交椅，高高在上，俯瞰全場。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官方的傳奇人物元始天尊，將在調查部的審判庭裏，接受最高規格的審判。

爲此，調查部的警衛們，提前一小時上班，封鎖大樓，把守各個出入口，嚴禁任何人員出入。

主宰級的領導親自維護現場秩序。

他們的主要目的是防止罪犯狗急跳牆，以武力反抗，逃走。

此時，偌大的審判庭寂靜無聲，法官席、聽衆席、公訴席空無一人。

只有身穿正裝，佩戴各色胸章的警衛們，筆挺的站在過道、席位邊，如同古時訓練有素的侍衛。

張元清被帶到了“被告席”。

被告席是一張黑色的鐵質大椅，沒有雕花，沒有鏤空，外形古拙。

年輕的調查員解開手銬，沉聲道：

“把手放在扶手上。”

張元清一邊照做，一邊閱讀視野裏浮現了物品信息：

【名稱：沉默之座】

【類型：刑具】

【功能：禁錮】

【介紹：一位將軍請工匠打造的審訊椅，它能讓人變得沉默，且無法動彈，將軍親自體驗了一番，對椅子的效果非常滿意。但悲劇隨之發生，打造椅子的工匠也不知道該如何解除禁錮，將軍被困在了椅子上，誰都沒辦法解救他。幸運的是，將軍的副將是一位火魔。】

【備註：將軍：你砸斷了我的手，你特麼個老六】

脫離沉默之座的代價，是砸斷雙手？代價有點大啊，先不說被束縛狀態下，怎麼自斷雙臂，一旦斷了手臂，戰鬥力大跌，恐怕會被身邊的“警衛”直接制服.

沒辦法說話了，這是不讓我辯解？張元清一邊閱讀物品信息，一邊驚愕的發現，他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至於過分活潑的“備註”，他早已見怪不怪。

秦風學院裏的培訓讓他意識到，靈境的本質，很可能是品級高到難以想象的，複數級的道具組合而成。

比如道德值是一件因果類道具。

規則類道具都能擁有自我意識，高等級的因果類道具更不例外。

有思想的東西，就容易調皮。

張元清入座後，等待了十分鐘，直到一位穿黑色西服，法令紋深刻的中年人進入審判庭。

中年人掃了一眼“沉默之座”上的元始天尊，面色冷淡的挪開，在公訴席坐下，看了眼腕錶，對侍立在一旁的警衛說道：

“時間到了！”

警衛躬身，摘下對講機，朗聲道：

“開庭！”

伴隨着一道道“咔嚓”的聲響，各大席位上方的投影機啓動，在席位上投下一道道熒藍色的光束，化作一名名身着正裝的男女。

青年、中年、老年足足一百多人。

這些都是各大分部的高級執事（5級—6級），長老之下，等級、權力最大的一批人。

他看到了關雅、夏樹之戀、孫淼淼、趙城隍、陰姬等熟人，除了夏樹之戀和陰姬等級達標，關雅幾個都是走關係進來的。

——4級聖者沒資格旁聽。

此外，靈境世家的行者也出席了本次審判，只不過數量極少，總共不超過十人。

其中便有謝靈熙和謝蘇，以及一位清麗嬌媚，如雨後丁香般的美婦人。

證人席上，則是面色嚴肅，不苟言笑的黃太極。

陪審團席位，是一位位長老，其中有張元清熟悉的傅青陽、狗長老、高峯長老、洛神長老.

張元清目光掃過全場，與傅青陽眼神交接了一下，旋即看向了法官席的蔡長老。

這位蔡長老渾身籠罩着薄薄的水汽，眼眶裏沒有瞳孔，而是閃爍着黑光，宛如兩口漆黑的水潭，他的眉心有一道黑色水滴印記。

他的年紀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大，滿頭烏髮，鬢角微霜，看起來更像是正值壯年的中年人。

伴隨着呼吸，鼻腔裏噴吐着濃密的水汽，投影機附帶的音響裏，隱約傳來風雷聲。

非人，似神似魔！

張元清直視蔡長老幾秒，忽覺呼吸急促，肺部火燒火燎，噴吐出的氣息變得灼熱。

他生病了。

雖然症狀很輕，但確實生病了。

僅僅是凝視着蔡長老的全息投影，他就產生了輕微的症狀。

張元清心裏一凜，不由想到瘟神的技能——傳播！

衆所周知，瘟神的核心技能是疾病，但疾病是需要傳播的。

“傳播”本身就是一項主動技能，它可以讓疾病通過空氣、接觸、水分、體液等方式，悄然傳播到目標體內。

張元清萬萬沒料到，一道虛擬的全息投影，居然也可以成爲傳播的途徑。

巔峯主宰何其可怕。

他不敢多看，視線從蔡長老身上挪開，望向他身後。

高居衆人之上的十把交椅上，端坐着九位總部長老，他們都有着非人的特質，他們的靈力太過強大了。

九級的巔峯主宰，生命層次早已超脫凡人，靈力特徵凸顯於頭髮、面容、手腳等地方。

只有中庭大長老帝鴻，內斂溫和，如山嶽般磅礴，但依舊保持着人類的外觀，不顯異常。

在張元清打量衆長老之際，一道道目光也聚焦在他身上，聽衆也好，長老也罷，神色都有些複雜。

蔡長老朗聲道：

“開庭！

“本庭秩序，由公訴方指控，證人提供供詞，無關人等，包括被告人，不得干擾庭上喧譁。”

“旁聽者不得干擾庭上秩序，不得打斷，不得喧譁。”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的傳入衆人耳中，攜帶着隱隱約約的風雷聲。

公訴席上的中年人當即起身，誦讀着文件：

“本人靈境ID怒浪驚濤，調查部三組組長，我們在審閱黃太極副本攻略報告時，發現有細節遺漏、瞞報謊報的情況。

“經覈查，確認蔡龍神被元始天尊所殺，原因是元始天尊不滿戰利品分配。

“根據五行盟法規第三條，殺害、重傷同事，按照情節嚴重程度，予以死刑或者終生監禁處罰。

“本部認爲，元始天尊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且有先例，請審判長予以死刑，立刻執行。”

聽衆席上傳來低聲喧譁，沒想到調查部開口就要元始天尊小命。

聽完，證人席的黃太極當即道：

“審判長，我有話說。”

蔡長老淡淡道：“肅靜！”

裹挾風雷的話語，一下子壓過了喧譁。

他輕描淡寫的看一眼黃太極：“說！”

在衆人的注視下，黃太極沉聲道：

“怒浪驚濤的控訴不盡不實，我在供詞裏交代過，蔡龍神仗着”

他話沒說完，就被中年人打斷：“審判長，我認爲與本案無關的發言是需要禁止的。”

蔡長老淡淡道：

“黃太極，只需要講訴與本案相關的事實，與案情無關的陳述不用多說，再有下次，我將禁止你發言。”

什麼叫與本案無關的陳述？對伱孫子不利的供詞，就是與本案無關？

張元清動了動嘴皮子，卻說不出話來。

他連爲自己辯解的機會都沒有。

黃太極沉默一下，避開蔡龍神畏戰細節，道：

“元始天尊確實殺了蔡龍神，但他爲了挽回守序陣營必敗的局面，強行吞噬主宰級boss靈魂，導致神智錯亂，性情大變。

“而真正不滿利益分配的是蔡龍神，他試圖搶奪戰利品，刺激到了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強行吞了boss的靈魂？

聽衆們恍然大悟，這樣的就能解釋元始天尊爲何殺人了。

夜遊神噬靈的後遺症極大，累積到一定數量，精神就會失常，這是衆所周知的事。

何況元始天尊吞噬的是主宰級BOSS的靈魂。

另外，還有一個細節是聽衆們之前不曾瞭解的——蔡龍神試圖搶奪戰利品。

是蔡龍神不滿利益分配。

“審判長，我質疑！”中年人舉起了手，獲得蔡長老的同意後，他望向黃太極，道：

“你在供詞裏說，元始天尊擁有日遊神賜予的保命道具，是一件消耗品，正是仗着那件消耗品，才壓制了boss。

“衆所周知，日遊神能清除負面情緒的污染，你怎麼肯定，元始天尊的瘋狂不是裝出來的？”

黃太極一愣。

土怪忠厚淳樸的性格，註定了他是個實事求是的人。

他確實無法證明，對方提的質疑合情合理，難以反駁。

中年人呵一聲，“審判長，這個問題，我認爲不用再討論了。”

黃太極皺眉道：

“不，我確實無法證明元始天尊是真瘋，但你也沒有證據證明他是裝瘋。”

不對，老黃，義父，你應該提出虎符測謊.張元清心裏大急。

審判庭上沒有律師，充當證人的黃太極就是他的律師，但黃太極的性格，顯然不適合對薄公堂，脣槍舌戰。

如果是傅青陽的話，早就懟死這個怒浪驚濤了。

中年人怒浪驚濤沒有迴應黃太極，他不需要舉證，他只要提出質疑，讓“精神失常”變成疑點就夠了。

他翻開下一頁，朗聲道：

“第二件事，根據黃太極和姜居的副本攻略報告，五行之亂副本中，一位通靈師爲了救元始天尊，與邪惡陣營反目。

“審判長，根據五行盟法規第一條，勾結邪惡職業，與邪惡職業曖昧不清，一律死刑。

“本部認爲，元始天尊犯罪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且有先例，請審判長予以死刑，立刻執行。”

聽衆席上的喧譁聲更大了。

勾結邪惡職業是重罪，排第一的重罪。

黃太極沉聲道：

“那名邪惡職業身份特殊，當初松海分部緝拿魔眼時，主動要求元始天尊潛入邪惡職業團隊臥底……”

這件事是傅青陽告訴他的。

開庭前一晚，錢公子找上了他，兩人對今日開庭的發展有過預估，意識到蜂女是個破綻。

黃太極就是從傅青陽口中得知了元始天尊與蜂女的關係。

當時他心裏頗爲欣慰，這證明元始天尊不是沒底線的“黑警”，他與蜂女的接觸屬於臥底性質，而且蜂女背後的靠山是往事無痕。

一位身在黑暗，心想光明的傳奇人物。

臥底聽衆席上的謝靈熙微微鬆口氣。

她剛纔嚇的小心肝都快炸裂了，元始哥哥殺蔡龍神的事，是可以扯皮的。

但勾結邪惡職業，確實是板上釘釘的死罪。

然而，她這口氣剛松下去，便聽那個調查部的老男人高聲道：

“我質疑！

“審判長，元始天尊奉命臥底不假，但這並不能證明他沒有勾結邪惡職業。

“五行之亂是死亡類副本，邪惡和守序陣營必分生死，試想，到底是什麼關係，讓那位通靈師甘願犧牲自己也要救元始天尊？

“元始天尊與邪惡職業有染，這是不爭的事實。”

謝靈熙花容微變，旋即，聽見了周圍聽衆們的嘀咕聲。

元始天尊的精神狀態無法斷定，硬說他裝瘋賣傻，有些牽強。

但他和邪惡職業關係非同一般這件事，則不需要證據了。

那個通靈師的行爲，就是最好的證據。

是什麼關係，才能讓一個人不惜犧牲自己也要救一個敵對陣營的人？

“糟糕.”

謝蘇低聲自語。

關雅臉色難看極了，不是因爲那位通靈師和元始關係匪淺，而是她搜刮肚腸，也沒能想到反駁的話。

沒人會信邪惡職業有良心這件事。

被邪惡職業捨命相救的元始，不管說什麼都無法洗清自己。

蔡長老的殺招在這裏。

聽衆席上，所有與元始天尊有關係的人，心裏都涌起強烈無力感和擔憂。

黃太極沉默而坐，他感覺自己被將軍了。

只有傅青陽面無表情，他從出席到現在，始終癱着一張臉，沒有任何表情波動。

高居法官席的蔡長老，淡淡道：

“請問證人，那位通靈師與元始天尊，是否存在超越友誼的關係，你只需回答是或不是。”

黃太極嘴脣動了動，沉默半晌：“無法確定！”

聽衆席上，嗡嗡的議論聲響起。

在這個時候，“無法確定”、“不知道”這類回答，其實是一種默認。

“肅靜！”蔡長老沉聲道：

“本法庭聽取了證人的供詞，及控方的提交的證據，法庭上的辯論事前有虎符驗證，真實有效，本院予以確認，現宣佈審判結果。

“本院認爲，被告人元始天尊，殺害同事蔡龍神，勾結邪惡職業，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罪名成立，鑑於被告人元始天尊功勳赫赫，貢獻巨大，可依法減輕處罰。

“判決如下：被告人元始天尊，判處三月監禁，罰金10億，沒收祭天套裝，剝奪一切功勳和待遇。

“判決成立，立刻執行！”

喧譁聲在聽衆席傳開，高級執事們再也按捺不住，議論紛紛。

“元始，完了”孫淼淼臉色發白。

蔡長老不但要奪走元始的祭天套裝，還要讓他形象盡毀，把他永遠的釘在勾結邪惡職業的恥辱柱上。

殺害同事，勾結邪惡職業，但官方念在過往功勞上，網開一面，僅僅是監禁三月，罰錢罰道具而已。

外人非但不會說總部打壓天才，反而認爲總部已經法外開恩，有情有義。

再看元始天尊，犯下死罪，卻逃過了正義的審判，註定被人唾棄。

殺人誅心莫過於此。

孫淼淼都能看出來的東西，關雅、陰姬、趙城隍等人，就更通透了。

這場審判，蔡長老幾乎摧毀了元始天尊好不容易積累的口碑。

這是蔡長老的報復，而且只是開始。

“爸，怎麼辦。”謝靈熙抓住父親的袖子。

“唉”謝蘇輕嘆一聲，這位如彗星般崛起的年輕天才，算是要跌入谷底了。

怒浪驚濤離開公訴席，走到張元清面前，冷冷道：

“取出祭天套裝。”

張元清垂着頭，一言不發。

從公佈審判結果開始，他就一直低着頭。

“取出祭天套裝。”怒浪驚濤又重複一遍，聲音平靜：“沉默之座只是禁錮了你的雙手，你仍然能打開物品欄，丟出套裝。”

張元清還是沒有理會。

怒浪驚濤呵斥道：

“元始天尊，你敢忤逆總部？”

一把紫金色的南瓜錘離開物品欄，從虛空中跌出，虛幻的身影脫離軀殼，接住錘子。

“嘭嘭！”

兩記重響，骨斷筋折。

垂頭的張元清猛地起身。

聽衆席上的執事們吃了一驚，元始天尊這態度……是要和總部翻臉？

“嘩啦啦”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審判庭上的警衛們，立刻圍了過來，全神戒備。

張元清彷彿沒有看見如臨大敵的警衛，直視高高在上的蔡長老和九位長老。

終於能開口說話的他，咧嘴笑道：

“老子不服！”

PS：錯字先更後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