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地下室

由於肚子鼓鼓，而導致額頭貼不到地的辛寶寶小朋友還在努力掙扎着。

頭頂上的銖衣實在沒忍住“噗嗤”一笑，招來寶寶委屈且憤怒的眼神。

銖衣尷尬地咳了咳：“寶寶，我之前聽大夫說，小朋友肚子圓鼓鼓是很正常的，不光是你，所有小朋友的肚子都是鼓鼓的，長大了就好了。”

"真的嗎？”辛寶寶倏地挺直了身子，看向旁邊方加加的肚子。

方加加感受到這個目光，緩緩地挺出自己不是特別顯眼的肚子，企圖像辛寶寶證明這句話的真實性。

看到小夥伴兒的肚子果然如銖衣姐姐所說，也和她的小肚子一樣，辛寶寶小朋友自動消除掉記憶裏所有關於方加加肚子的畫面，掩耳盜鈴地放下了心。

既然肚子鼓鼓是正常的生理現象，辛寶寶果斷放棄爲難自己的行爲，轉而又比劃上了太極拳，打了沒一會兒就到了鬼市。

和之前一樣，銖衣抱着方加加，方加加抱着辛寶寶，一人一鬼一蟲走進了鬼市大門。

方加加是第一次來到鬼市，雖然他生來體弱，天生就可以看到鬼，但是還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多的鬼。

他滿臉驚恐地瑟縮在銖衣的懷中，反倒是他懷中的辛寶寶完全不害怕，小腰板挺得直直的，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了鬼市大門，與方加加形成鮮明對比。

方加加心生羨慕：“寶寶，這裏這麼多鬼，你不害怕嗎？”

辛寶寶聞言，看了看四周，用眼神挨個兒點了點，說：“都是口糧。”

進來這裏就跟菜市場一樣，有什麼可怕的？

方加加：“……”

銖衣先是帶着他們來到鬼流量最大的一個酒樓。

如果是之前，銖衣一定會去秋月樓，但是那裏自從上次被裴長峯查封后就再也沒開過張，現在來的映水樓和秋月樓差不多，也是一個“擦邊酒樓”，鬼來鬼往，是獲取消息最方便快捷的地方。

停在門口，看着裏面透出的曖昧不清的光，銖衣猶豫了。

要不把兩個孩子留在外面？雖然這個“擦邊酒樓”並沒有真的做什麼違規的事，但是爲了竭力擦邊，裏面服務鬼員的穿着都是十分省布料的，讓孩子們看見了不太好。

銖衣想了想，最後還是抱着他們一起走了進去，畢竟留在外面萬一碰上了鬼販子就更不好了。

不過在走進去之前，銖衣將兩個小傢伙轉過了身，朝向她懷裏，還囑咐他們閉上眼睛。

“爲什麼要閉上了眼睛呀？”方加加乖乖照做後，小手捂着眼睛疑惑地問。

“這裏有小寶寶不能看到的東西。”銖衣停頓了一下，對上那個從手指縫中露出的小眼睛，嚴肅道，“辛寶寶！把手指頭合嚴實了。”

“……”

辛寶寶沒想到被抓了個正着，啪嗒一下合上了指頭，銖衣這才邁步往裏走。

銖衣在鬼圈算得上小有名氣的大鬼，剛進大廳，就有服務鬼熱情地迎上來。

“銖衣姑娘？您怎麼來了，今個兒可是有興致？咱們保管給您找兩個帥氣的男鬼。”

銖衣站定，拒絕他：“不用，我今天是來打探消息的，還帶了小朋友，不要整那些亂七八糟的。”

對面的服務鬼這才注意到她懷中被衣衫遮住的兩個小傢伙。

一個乖乖的小男娃，和一個……呃……和一個流鼻血的小女娃。

服務鬼驚呼，趕忙拿出紙往辛寶寶的鼻孔裏塞：“哎呦，小娃娃，快塞住，這可不得了哦，鬼市上最忌流血了。”

銖衣按住聽見動靜要睜眼的方加加，看向辛寶寶，果然見到那個小傢伙捂着眼睛的手指又裂開個大縫兒，眼神直楞地看着那邊跳脫衣舞的女鬼們……

某個女鬼注意到小傢伙的眼神，還衝她拋了個媚眼，小傢伙瞬間驚恐地瞪大眼睛。

銖衣皺了皺眉頭，將僵硬的辛寶寶攏在手心，跟着服務鬼走進了包廂。

好在辛寶寶並沒有流多少血，擦一擦就沒有了，服務鬼放下心，拿着銖衣給他的照片往包廂外走。

看着包廂門關上，銖衣將兩個小傢伙放到桌子上，盯着辛寶寶看。

一向驕傲的小傢伙難得有些心虛，縮着脖子不敢說話。

這也不怪她。

誰讓銖衣姐姐說得那麼神祕，她實在忍不住不去看。

而且她仔細分析過銖衣姐姐的話，銖衣姐姐只說小寶寶不能看，可她自認爲自己是一個成熟的大寶寶，看看沒什麼毛病。

不過小傢伙心裏這麼這麼想，嘴上沒敢這麼說，一副知錯的樣子。

這副乖乖認錯的樣子在如今的辛寶寶身上實在不常見，銖衣也不忍心斥責太過，只簡單說了幾句，正好服務鬼打探完消息回來，銖衣便停了下來。

對上那個目光灼灼看着他的小男娃，服務鬼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銖衣姑娘，我問過了這裏通消息的幾隻鬼，他們都說沒有見過這隻新生鬼，這幾隻鬼在收集消息這方面都有些常鬼沒有的本事，如果他們都不知道，想必是因爲什麼特殊原因被困住了，銖衣姑娘可以去張老鬼那裏問問。”

鑑於有孩子在場，服務鬼說得隱晦，但是銖衣聽明白了。

新生鬼的消息最好找，如果什麼蹤跡也沒有，可能是被什麼道士抓起來困住了也不一定。

銖衣面色凝重，又帶着孩子們走出酒樓，走進不遠處一家小店鋪。

店鋪很小，就在路邊，沒什麼起眼的，裏面只有一張方桌，桌子後面是一個老爺爺鬼。

估計是生意慘淡，他們進來時，這位老爺爺還在沉迷於摳腳。

辛寶寶見到這，眼睛猛地一瞪，小身子往後，使勁往方加加懷中貼，那樣子與方加加剛進鬼市時無異。

這個口糧不講衛生，不能喫！

他們在桌子前坐下，老爺爺鬼這才擡起頭。

“找誰？”

銖衣沒有廢話，徑直拿出照片和那條貼身項鍊，擺在桌上。

“這隻新生鬼，前不久剛死。”

張老鬼嗯了一聲，看了看那張照片，隨口說了個數字。

銖衣聽後，一臉肉疼地掏出幾張冥幣放在桌子上，在張老頭伸手之前，銖衣一把壓住：“一手交鬼，一手拿錢。”

張老頭“嘖”了一聲，放棄拿錢，轉而拿起了照片和項鍊。

端詳片刻後，張老頭將它們放回桌面上，開始施法，嘴裏念着人鬼對聽不懂的咒語。

隨着咒語流出，照片與項鍊漸漸從桌子上飄起來，懸浮於空氣中，過了幾秒，它們開始變得透明，直到逐漸消失。

方加加害怕地伸出手，想要阻止，卻被銖衣攔了下來，只見桌子上空，在照片與項鍊消失的地方，一個似水霧幻化的鏡子出現在他們與張老頭之間。

上面是一個女鬼被捆在牀上的畫面。

那裏的環境像是地下室，牆面和牀都很破舊，女鬼身上的衣服也破爛不堪。

她披頭散髮，嘴裏不住發出尖利的嚎叫，她似乎是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因而面目猙獰可怖。

這樣的面目相異於方加加記憶中溫柔慈愛的媽媽，但他還是一眼認出來了。

“媽媽……”

“是媽媽！”方加加看着鏡中媽媽痛苦的樣子，急得快要哭出來了，“銖衣姐姐，我們快去救媽媽。”

鏡子猛地消散，照片和項鍊憑空出現，啪啪兩聲掉回桌子上。

張老頭拿起紙筆像，寫了個地址遞給銖衣。

銖衣接過，道了聲謝，帶着小傢伙們出了店鋪。

張老頭美滋滋地收起桌上的冥幣，繼續低頭摳腳，等待下一個尋親人或仇人的鬼。

走出鬼市，銖衣打開紙條，上面赫然寫着方加加家裏的地址，儘管已經有了些準備，銖衣還是心緒複雜。

看着自家的大門，方加加問銖衣：“銖衣姐姐，我們不是去找媽媽嗎？”

銖衣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加加，你媽媽就在這裏。”

方加加疑惑地睜大眼睛。

辛寶寶似乎明白了什麼，她轉頭看向加加的家。

他們去鬼市折騰了很久，現在正是傍晚，天色漸暗，路燈卻還沒亮起，燈火通明的別墅在詭異的黑中就像怪物張開的巨型大口，等着年幼無知的孩童走進它的身體去領略另一個世界。

辛寶寶小朋友嘆了口氣，慢慢爬上方加加的腦袋，小手拍打幾下，以示安慰。

身爲一個成熟的寶寶就是這樣不好，總比別的寶寶更能聽懂大人的弦外之音，承受一個寶寶不應承受之重，唉……

辛寶寶一邊拍打一邊看着銖衣帶着他們直奔地下室，到了門口，小傢伙拍打得更加快且用力，結實的力道中全是辛寶寶小朋友對小夥伴深深的擔憂。

“哎呀，寶寶，你打得我好疼。”方加加忍不住微仰起頭，委屈抱怨。

辛寶寶尷尬地收回手，做回他的腦袋上，安慰地輕輕摸了摸。

糟糕，一時擔憂過了頭……

地下室沉重的門被推開，混濁的氣味撲面而來。

銖衣帶着小傢伙往裏走，鏡子中的場景再次出現在方加加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