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醒來

當林頓一腳踩在[天梯]上時，他立刻意識到，這麼長一段路，不是那麼好爬的。

前腳掌剛踏入金色輝光籠罩的範圍內，“沉重”便立刻化身跗骨之蛆，從足部的脈絡向上攀爬，直至顱頂，再附着於靈魂之上，向下，再向下，使那壓力完美的滲入了人體的每一處生理結構與靈魂海洋，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好像世間最爲沉重的山嶽從天而降，壓的人動彈不得。

危機之下，在林頓適應之前，身體的應激系統比大腦更快做出反應。

磅礴魔力自身體內噴涌而出，試圖驅趕侵入本體的外來者，但奈何這些壓力已經完全融入了身體的每一部分，魔力所能做的，只有暫時性緩解壓力對身體造成的傷害。

“呼。”

緩過來的林頓微微舒了口氣。

“還真是.......艱難的挑戰。”

其實在魔力展開後，他承受的壓力比起方纔猝不及防間，已經有了很大的緩解，如果第一階段都保持着這樣一種狀態的話，他覺得，自己完全能走到第一階段[天梯]的盡頭。

而之所以說艱難，則是因爲在正常情況下，[天梯]是不可能只有他和艾瑞絲在爬的。

當大部分參賽者被[禁區]逼得只能在中心廢墟區域踏上天梯，進行爭鬥時，他們一定會爆發與戰場幾乎沒有任何差別的衝突。

一邊要頂着愈發強大的壓力，一邊又要警惕周圍所有人的別有用心。

這種挑戰，說是艱難甚至都有些太輕視它了。

另一邊，艾瑞絲也想到了這個問題。

“這種試煉.......真的有人能通關嗎？”

騎士小姐對此持懷疑態度，且此態度的佔比佔據百分之九十九，剩下一點是留給林頓的。

面對艾瑞絲的問題，林頓只搖搖頭：“正常情況下，幾乎不太可能。”

“之前呢？之前有人成功過嗎？”

“之前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試煉啊。”林頓攤攤手，“每次個人戰的決勝方式都有所不同，這次的規則與機制，也是前所未有.......嗯，這個世界的前所未有。”

沒有等艾瑞絲對他最後一段話提出疑問，林頓忽的攤開手。

[恢弘時刻·神靈啓示]

既然自己擁有的技能沒有被完全禁用，那麼，不好好利用一下自己所獲得的強化技能，可就有些暴殄天物了。

[沉重神威]所給予的壓力是同時作用在身體與靈魂上的禁制，而魔力則充當了其中的緩衝劑，如果這時再加強緩衝劑的效果與受力部分的質量，那對於壓力的適應程度，也會上升一些級別。

只是，當神啓降臨，淡淡的金色光輝落在自己與艾瑞絲的身上時，林頓感受着自己身體的變化，卻是一愣。

幾乎瞬間，兩人身上的壓力便消散的無影無蹤。

“這.......”艾瑞絲瞪大了眼，“怎麼這些壓力突然.......完全消失了？”

“您.......做了什麼？”

“我只是給我們兩個稍微強化了一下.......可能是強化力度太大了？”

林頓不確定地回答道。。

在玩家們到來的這段日子裏，他通過玩家，積攢了數量頗爲可觀的[虔誠]，同時，之前他也沒怎麼經歷戰鬥，在這段時間裏幾乎沒有什麼消耗產生，所以對於這次難得的機會，他一次便投入了數千點[虔誠]。

[神啓]的效果是每一點[虔誠]可以提升自己百分之零點一的屬性，一千點的話，就是將原有屬性進行翻倍。

而根據林頓的投入，雖然分成了兩份來作用，但提升幅度仍非常可觀，光從面板上來看，足足翻了兩倍有餘。

這已經是完全超越等級線的屬性了，面對現在的壓力，感到輕鬆，或許是正常的？

不，不對。

林頓眉頭微皺。

就算強化力度強，也不可能完全抵消掉所獲得的壓力，讓自己一點兒也感受不到吧？

擡起頭，林頓向上看去。

天梯盡頭直入雲端，根本看不到盡頭，但在視線望過去的那一瞬間，林頓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哪兒等待着他。

“我們，繼續走吧。”

騎士小姐點點頭，跟在他後頭，逐步向上攀升。

.......

“一千一百零八、一千一百零九、一千一百一十.......先生，我們好像要進入下一個階段了.......您要休息一下嗎？”

停下腳步，艾瑞絲偏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他們的前進速度不算慢，可這座天梯實在過於高聳，即便[沉重神威]給他們帶來的負面作用已經削減到完全不存在，但由於重力與體力的原因，他們仍爬了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纔到達第一階段的盡頭——這裏點名批評一下某個在經過強化後，體質也才只有兩位數且一開頭的某人。

“一會兒吧。”林頓欣然接受了這個提議，沒有逞強。

對於之後會發生什麼，他一無所知，所以，保存體力，進行休憩，是非常有必要的事情。

“不過.......我們再走兩階再休息。”

林頓邁開步子，又往上走了兩格。

當步伐停在第一千一百一十二格時，他的狀態欄上，忽的出現一個代表增益的buff圖標，經驗條也被填充了些許

[給予勇士的撫慰：您的體力、魔力、精神將會得到大幅度恢復]

[給予勇士的嘉獎：獲得經驗值x10000、獲得自由技能點x1]

看着獎勵，林頓眨巴眨巴眼。

登天梯居然還有這種好處？怎麼沒在上來之前就標註出來呢？

林頓想了想，倒是想通了一些關節點。

這些獎勵，或許是針對於特定的精英人羣的。

把這些獎勵條例放在試煉條例中或許能激發一些人的雞血，讓他們更有動力，但實際上，大部分人就算有了動力，也不太可能堅持到這兒。

而能到達這的人，也不需要特意說明獎勵，他們自然能憑藉自己的意志與實力走到這兒。

這時的獎勵雖然不多，但也能爲消耗了大量精力的參賽者們做補充，多多少少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只是，當林頓緩過來後，仔細觀察了自己一番，卻發現，經驗值自己雖然拿到手了，但這buff，卻似乎沒有實際作用在他的身上似的。

他的體力依然沒有獲得明顯補充，所消耗的魔力也依然是以正常範圍的速度進行恢復，與正常狀態相比，完全沒有任何差別。

“爲什麼會這樣？”

林頓覺得，自從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有哪天的疑問像今天這樣多。

先是莫名其妙自己能跨越禁制，進入禁區，接着又是無壓力登天梯，再就是沒辦法接受神靈在天梯上設下的獎勵buff......

神靈？

猛然間，林頓腦中靈光一閃。

他忽然想起，自己是在被賦予[神啓]之後，才免於壓力限制的。

有沒有可能，是真主的力量驅逐了熔火之主的限制，才使得自己完全不用承擔所謂的[神威]，而也正是因爲真主力量庇佑着他，所以來自其他神靈的增益buff無法作用在他的身上。

林頓越想越覺得，自己的猜測已經逐漸接近真實，只是，當他再次打量一遍技能欄時，又對自己的猜測產生了懷疑。

如果說，神靈的力量無法作用在另一位神靈庇護下的人，那自己的[神啓]沒有被鎖住，情有可原，但爲什麼，來自職業的技能也沒被鎖住？

並且，同屬於神靈力量的[神之手]，也遭到了封鎖。

“頭疼啊.......”

林頓想不明白。

他再次擡走，望向天際。

直覺告訴他，或許當踏足天之巔時，一切的疑問與困惑，都將獲得解答。

.......

當祕境裏的太陽逐漸墜入地平線時，林頓與艾瑞絲終於到達了天梯盡頭。

只是，當艾瑞絲滿懷期待的踏上最後一級臺階，幻想着會有什麼人間難以見識到的奇景出現時，她的臉色，忽然頓住了。。

“就這？”艾瑞絲對眼前的一切完全無法理解。

本以爲天梯盡頭或許是什麼人類無法觸及到的世界，但實際上，這裏只有一個遼闊的平臺，除此之外，空蕩蕩一片，什麼東西都沒有。

“沒有什麼隱藏的東西存在嗎？”

騎士小姐左看右看，東踩一下西跺一腳，最後收穫的，只有滿滿的失望。

“居然真的，什麼都沒有.......不是說，會有什麼[神罰]的嗎？”

林頓斜着眼看她：“別忘了，人家說的是七十二小時之後開放，現在沒到時間，沒有不是很正常的嗎？”

“我知道，可是.......”艾瑞絲癟着嘴，嘟嘟囔囔說着些沒人能聽清的話。

想來也是，當一個人跨越千萬艱辛困苦，來到世界盡頭尋找寶藏，卻發現這所謂的世界盡頭真的就只是邊界線，除了空氣之外什麼都沒有，甚至連魔力都稀薄的可憐時，失望的情緒，難免會在心中蔓延。

林頓拍拍騎士小姐，用行動安慰着她。

同時，他內心裏，也有些疑惑。

什麼都沒有？

有那麼一瞬間，林頓想到了曾經還是玩家時，見過的那類熱衷於卡bug的玩家們。

費勁千辛萬苦卡建模，卡人物，卡一切連設計師程序員都想不到的東西，就爲了見識一下不能進入的房子裏有什麼東西，祕境副本的最頂層是什麼樣子，大海深處，又有什麼樣的畫面呈現。

可惜，最終的事實是，這些玩家們最終所得，基本都只有紙片般的建模，雪白一片的後續，以及什麼信息都看不出的未知。

林頓覺得，自己現在就扮演着這類玩家一樣的角色。

卡了某種特殊bug提前進入中心廢墟區，再用這種bug無壓力上天梯，最終得到的東西，也就是這樣一些像是尚未載入數據般的空空一片。

只是.......

“真的是一場空嗎？”

林頓不太願意相信這個事實。

從踏入這處禁區時，他就覺得，一直有種莫名的存在正引導着他向前邁步，而在到達天梯下時，這種感覺愈發明顯，且登天梯的過程，也在若有若無牽引着他往前探索。

只是，當到達終點時，這種莫名的感覺便消失了。

爲什麼？

“是覺得......我到了這兒，便自然而然地，能激活隱藏着的東西嗎？”

林頓似有所悟。

回想這一路，沒被鎖技能，以及爲什麼能進入未開放區域的原因，他暫時還不清楚，但登天梯這段經歷，他可是知道，自己爲什麼會輕輕鬆鬆踏上最高層的。

閉上眼，林頓雙手合十。

【恢弘時刻·神靈啓示】

下一刻，熊熊黑焰仿若從沉眠中甦醒，自天而降，以完全相悖的色彩與姿態，墜落地面。

而就在黑焰出現的那一剎那，天梯之上的所有燦金光輝於同一時間，像是暴亂似的，開始涌動，顫抖，以及......逃避。

“先生！”艾瑞絲瞳孔驟然放大。

她知道林頓所擁有的的全部技能，也見識過他釋放這些技能時的模樣，可這次，與平常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

在騎士小姐眼裏，林頓所擁有的術法，每個都充斥着足以令人用一輩子來研究，探索的神祕之意，但神祕歸神祕，他的法術，除開屬於魔女的紅蓮魔法之外，沒有任何一個是以傷人爲目的的。

可現在，當千千萬萬道細碎黑炎從天際墜入天梯，對金光展開蠶食，繼而往鯨吞方向發展的情況出現時，艾瑞絲敏銳地察覺到了其中蘊着的詭異氣息。

不是破壞，不是毀滅，而是徹徹底底的.......死亡。

“先生！”

艾瑞絲又急急忙忙喊了一聲林頓，但卻沒有像平常一樣，立刻得到迴應。

她猛地扭過頭。

這時她才發現，林頓的情況，有些不太對勁。

死靈術士仍保持着閉目，雙手合十的狀態，但對於艾瑞絲的觸碰，完全沒有任何反應，仿若神遊天外，暫未歸來。

“轟——”

又是一抹體積龐大的黑炎墜落，震得平臺搖搖欲墜。

艾瑞絲伸手攬住死靈術士僵硬的身軀，使他避免了一頭栽在地上，起個大包的尷尬場面出現。

也正是因爲這個動作，讓她注意到了地面上的異常。

“金色......不見了。”

此時此刻，平臺之上的金色脈絡已經完全被黑炎侵佔，而其經過鏈接，最終勾勒成了一幅奇異的畫面。

艾瑞絲站在其中一角，沒辦法看清那圖畫到底畫的是什麼，但若是有人從更高的天上俯視下去，便能知曉，這幅畫所描繪的具體事物到底何爲。

那是.......

——一尊王座。

而他們兩人，正在中心。

.......

昏沉的天色下，林頓睜開眼，但見到的人，卻不是艾瑞絲。

“大人，您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