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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7李芳下獄

世勳和外戚,原則上沒有問題,只是把外戚莊田從一百頃提高到百五十頃。

只要比世勳低,安撫一下還可以的。

但是隆慶皇帝要區分外戚,以前的皇親不管,但是他的那些親戚得特殊照顧,百五十頃莊田不夠,要漲到一千頃,之後再遞減。

一千頃,這個數字就讓魏廣德感到着實難辦,實在是漲的太多了。

但是皇帝要的結果,還讓陳矩過來,那就是把事兒全權交給他來運作。

做的好了,加分,做的不好,肯定就壓減分。

魏廣德知道,不管怎麼樣,這件事都得給辦好。

拍腦殼定數字,魏廣德熟悉,後世許多人也這麼做。

既然隆慶皇帝要差別對待,魏廣德也能找到理由。

以皇室成員是否健在爲依據,在者按一千頃爲限,之後逐代降級,第二代就減半到五百頃,第三代就三百頃,最後降到百五十頃爲止。

以此爲基礎,魏廣德很快就確定下來,寧安公主和駙馬張和的莊田數就定在一千頃,而嘉善公主已經不在,駙馬許從誠的莊田就要降到五百頃。

此外還有隆慶皇帝的表弟,也就是太后親侄,太后兄長已經不在,本該千頃到其身上就只能降等,按照五百頃爲定數。

心裏快速計劃好,沒留條子,只是把心中打算和陳矩說了下,讓他回宮後單獨稟報皇帝。

要是雙方不交底,只靠奏疏來回傳遞,這事兒怕是拖半年都是有的,畢竟內閣這邊只能猜皇帝的心意。

送走陳矩後,魏廣德就回到書桌前坐了一會兒,隨即拿出一張紙條鋪好,提筆在紙條上寫好要傳遞出去的消息,叫來蘆布,讓他送到宮外自家人那裏,儘快帶回去交給張吉去辦。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讓張吉派人給定國公、成國公等府上送消息,讓他們晚上派人到魏府赴宴。

其實京城的世勳並非是牢不可破的一幫人,他們雖然對爵位沒什麼追求,可誰不想距離皇帝再近一些,更加得寵。

這樣的話,家裏不管是安排子侄入朝做事,還是搞一些鹽引、承包朝廷工程啥的,都會好辦許多。

所以,各家世勳,特別是幾家頂級勳貴之間,明爭暗鬥也是少不了的,只不過面對文官的時候,纔會抱團取暖,畢竟他們失去的已經夠多了。

權利大部分被奪,他們也只剩下五軍都督府一個衙門。

要知道,開國的時候,他們家族的老祖宗許多人可都是在朝廷裏身居要職的。

而這次,在他們看來就是文官眼紅他們手裏的莊田,故意搞出來的事兒。

不過人家都已經動手了,他們也知道不付出點代價不好搞,也同意交一些租稅給朝廷。

不過多了不行,比如戶部一開始只打算給他們留下百頃田地,他們覺得就是太少,太打臉。

二百頃,他們也覺得是個合適的數字,即不顯得多,也可以讓文官接受,勉強算雙贏。

當然,從他們本心來說,所有的莊田維持原狀纔是最好的,但是不現實。

爲了莊田,各家勳貴難得的站在一起,打算共同應付這次文官集團的挑釁。

魏廣德請幾家人,主要就是把先前的打算給他們說明下,讓各家心裏有數,別旨意下來後又埋怨什麼。

手裏這份隆慶皇帝的御筆親批,魏廣德散衙後就打算帶回府裏,到時候讓他們看看,明白這是皇帝的心思。

本來按規矩,奏疏、批文一類的文件是不能帶出內閣的,不過這也只是制度,應付的辦法其實有很多,比如當初陳以勤就曾把不能外傳的文檔直接抄錄一份帶出,給他們看。

不過這次情況特殊,魏廣德要直接拿走原件。

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兒,內閣中書舍人雖然會收攏值房裏的奏疏,並按照送入內閣時候的登記進行清點,可魏廣德手裏這份不是走正規程序來的,而是陳矩直接送來的。

沒有登記,也就意味着內閣中書根本不知道這份奏疏已經返回內閣。

拿走,也就拿走了,沒人會尋找追查奏疏下落。

當晚魏府的酒席辦的很隆重,畢竟來的都是京城裏幾家檯面上的人物。

定國公徐文璧親自來了,成國公朱希忠和英國公張溶都是派出家中世子,也就是朱時泰和張元功過來。

魏廣德和朱時泰認識比較早,那是陸炳死後,魏廣德在陸府的時候見過。

因爲成國公家和陸炳家有姻親關係,陸炳的大女兒就是嫁給嫡長子朱時泰爲妻,所以那段時間朱時泰也常在陸府照應。

至於其他幾家侯爺,魏廣德也是殷勤招待入席。

其實倒不是朱希忠和張溶不給面子不想來,而是知道徐文璧要到場,要是他們三個國公都到一起,消息傳出去不好。

別看錦衣衛是朱希孝在掌管,可京城裏不止有錦衣衛,還有東廠。

爲了避免引起皇家的誤會,兩人只能推脫不來。

事情進展也很順利,魏廣德把情況一說,各家知道是皇帝的心意,自然也不敢再提什麼條件。

他們都是世勳,爵位是一代代傳下去的,什麼也不會變。

勳戚那邊,雖然看着前三代貌似得到的比他們多,可不斷降等下來,最後還是不如他們,之前的不忿自然也緩解不少。

魏廣德把情況說清楚了,也不怕他們有什麼不滿。

現在的情況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皇帝的意志,誰敢反對?

不過在第二天上值後不久,魏廣德還沒來得及聯繫都察院,本來打算找王廷和屯田御史說說此事,陳矩的小紙條就先送過來了。

魏廣德看到紙條就眉頭一皺,此事不好處理啊。

事情是昨日晚些時候宮裏發生的大事兒,已經被處罰、冷落的李芳,因爲宮中大殿修整和明年鰲山燈會的籌備,和騰祥又起衝突,跑到隆慶皇帝面前告狀,說騰祥利用修整宮殿的機會大肆貪墨。

宮殿修整,在內廷每年幾乎都要做,而鰲山燈會,更是早早就開始準備,可不是臨近年底的時候才找能工巧匠設計、製作。

修整宮殿就不說了,光是鰲山燈會,現在一次的成本就高達三十萬兩銀子,而其中到底有多少是被用在宮燈上的,對於外廷來說就不得而知。

魏廣德能查到的,就是明初鰲山燈會需用銀十萬兩,之後逐年提高,到嘉靖初期時,一次耗銀已經超過二十萬兩。

魏廣德搖搖頭,李芳都這樣了還不吸取教訓,人太正直了。

人正直,本是好事,可要是在內廷這樣的地方,可就未必是福。

給皇帝省銀子,對皇帝來說肯定是對滴,可卻擋了人家的財路。

宮裏的太監,哪個不在宮廷花銷上面上下其手,撈銀子?

李芳舉報騰祥,不僅不能拉攏孟衝、陳洪等人,引爲奧援,反而加深他們之間的芥蒂。

你今天可以告騰祥,明天就可以說他們的不是。

畢竟,這幾位現在好不容易混成隆慶皇帝身邊的大紅人,哪個不是在竭力貪污受賄?

只要能搞來銀子,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

騰祥因爲這事兒被隆慶皇帝訓斥,晚些時候就聯絡孟衝、陳洪在隆慶皇帝編排李芳。

說的什麼,魏廣德都能想到。

利用李芳去年被隆慶皇帝訓斥和排斥爲理由,說李芳私下裏說了許多皇帝的壞話,是爲不敬。

如果只是孟衝或者陳洪一個人說,隆慶皇帝或許還會懷疑,但幾個人相互配合,互相印證下,隆慶皇帝的疑慮就被打消了。

知道李芳因爲對他的處罰不滿,私下抱怨、咒罵自己,隆慶皇帝氣就不打一處來,當即下令,讓陳洪帶人抓李芳,杖責八十,末了又把人關進大獄。

陳矩派人遞來的條子,就是把事兒大致給魏廣德說了下,現在李芳已經被關進獄中,今日晚些時候就會給刑部下旨審理李芳的罪。

陳矩也是知道魏廣德和李芳當初走得近,知道兩人關係還不錯,所以悄悄遞來條子,讓他知道詳情,免得犯傻。

至於李芳被冤枉,陳矩爲什麼不出來說句公道話,作證什麼的,就陳矩現在的地位,說實話,在宮裏是真不夠看。

他現在的身份,也就是御前太監這個名頭還行,在宮外很唬人。

司禮監隨堂太監的職位,也能嚇嚇朝中的小官,畢竟是司禮監的人嘛。

可是在內廷,大傢什麼身份都心知肚明,能嚇唬到誰呀?

對於李芳的遭遇,陳矩一個字都不敢說,只能把消息傳遞給魏廣德。

不管怎麼說,他能在內廷混到現在,當初可是承了黃錦和李芳的人情。

有些恩,還是得從力所能及的地方報答。

這是陳矩的做事規則。

魏廣德低頭思索良久,最後才得出一個結論,李芳不能在內廷混了。

內廷的人,基本上都被他的正直得罪光了,繼續留下來,免不了一死,或許還是不明不白的就死了。

死了就算了,只怕以騰祥等人的尿性,還會把他們做的鍋都推到李芳頭上,把他們洗白。

太監,不在內廷混,還能去哪裏?

魏廣德此時不由得想到那位先一步,主動申請去南京做鎮守太監的梁鈿,這纔是個聰明人啊,看的透徹。

不過想到當初梁鈿主動請纓去南京鎮守,那時候誰會想到才一年多時間,朝廷變化會如此之大,曾經被無數官員巴結的李芳已經鋃鐺入獄。

拿起條子,今日的奏疏公文只能先放一放,得找陳以勤、殷士譫商量下,怎麼把李芳從牢裏撈出來纔是正經。

魏廣德猜測,隆慶皇帝把李芳打一頓出氣,還關進大牢,應該就是一時氣憤引起的,或許並沒有要殺他的心思。

畢竟那些年,李芳可是一直陪在隆慶皇帝身邊,對他是盡心竭力的服侍,話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

而陳以勤、殷士譫等人也都對李芳的正直很佩服,應該不會見死不救。

要是他們真的都選擇見死不救,魏廣德感覺和他們貌似也走不到一塊去了。

先去了殷士譫值房,把還在批閱奏疏的殷士譫拉到陳以勤那裏,路上小聲把內廷的事兒和他說了下,殷士譫也是很震驚的。

到了陳以勤值房,魏廣德才把陳矩寫的條子交給他們看,自己坐那裏自顧自品茶。

心裏有些模糊的想法,可關鍵是怎麼撈人,他還沒有頭緒。

“去宮裏給李公公求求情?”

陳以勤看完條子,皺眉對魏廣德問道。

魏廣德沒搭話,而是看看殷士譫,看他有沒有什麼法子。

殷士譫這會兒正低着頭,全然沒有發覺陳以勤和魏廣德都在看向他。

好半天,聽到屋裏沒人說話,他這才擡頭,看到倆人的眼神。

“都看着我幹什麼,暫時也沒好辦法。”

殷士譫低語道,“不過陛下的旨意還沒下,現在貿貿然進宮求情,怕是不妥。”

隨即又輕聲說道:“陛下此時到底怎麼想的,都還不知道。”

“被李芳背後說壞話,以陛下的性格,怕是會很生氣。”

陳以勤接話道,“畢竟李芳是陛下身邊一直伺候的老人。”

“李芳應該不是那樣的人。”

殷士譫糾正道,“我可不信他會做出這樣的事兒。”

“我們在這裏說這些沒用,要陛下相信纔行。”

陳以勤苦笑道,他何嘗不知道李芳爲人。

李芳爲人正直,但也不傻,或許心裏會有怨氣,但絕對不會說出口,他爲人還是一向謹慎的。

“搶在陛下下旨前動作還是之後再去求情?”

魏廣德開口說道,“這可得想清楚,反正這次把人撈出來以後,是不能讓李芳繼續留在京城了。”

“去哪兒?”

殷士譫奇怪道。

“讓他去南京,就算罪名被扣上,也要讓他被髮配到南京去。

那裏有梁鈿在,應該不會讓他受罪。”

魏廣德說道。

“梁鈿?還真是如此。”

被魏廣德一提醒,陳以勤立馬想出辦法來。

“我這麼想的,咱們合計合計。”

隨即,陳以勤就開口說道:“陛下好面子,要是李芳真的被刑部審問,作爲陛下身邊的老人,陛下臉面何存?

不如直接讓內廷把李芳打發到南京去,這樣陛下眼不見心不煩,也可以消氣。

對李芳,咱們也有個交代了,至少不用在大牢裏受苦。”

“可以一試。”

魏廣德開口道:“能求情把人從牢裏撈出來,當然是最好,可要是不行,就還得從刑部想辦法。”

殷士譫也點頭,“那我們一起去還是分開,單獨向陛下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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