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軟弱

滑翔鷹的訓練比想象的進展快，最主要的原因就是這幫丘八根本不怕死。

即便是有一兩個人摔得滿身是傷，其他人也毫無畏懼，反是爲有人摔傷了而歡欣鼓舞，因爲終於可以輪到自己上了，畢竟器材有限，不是每個人都有這個機會。

張遼現在看到滑翔鷹就不舒服，因爲他提出親自帶隊轟炸潼關的主意被否決了，這讓他非常非常的氣惱，他實在不明白袁云爲何一定要阻止他去獲得榮耀的機會？

同樣不明白的還有袁雲，他實在不明白張遼爲何會對飛翔這麼着迷？

今早就爲這事爭辯了很久，最後只能用職位來施壓，才讓張遼放棄了親自上陣的想法。

賈詡在邊上看着袁雲的模樣只能苦笑，稍後才說道：“跟着大帥出征肯定容易保命，但是卻不一定能打勝仗。”

袁雲一怔，疑惑道：“文和先生爲何如此說？”

賈詡嘆了口氣，道：“大帥太愛惜手下將士，必然不肯爲了勝利拿人命來填，但是戰事從來都是沒有定數的，有時候爲了勝利，即便犧牲幾萬將士也在所不惜，所以大帥應當改之。”

袁雲嘴角抽動了下，卻沒有接話。

賈詡繼續道：“這次我們滯留在潼關，時間越長後面的戰事越難打，這段時間李傕必然在大力設防，他之前就喫過火藥軍的虧，所以肯定有所針對，我們後面的路不好走啊。

而且李傕從來不是個愛民之人，可想而知，近段時間他一定在大量徵用民夫，這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袁雲聽完也不得不點頭承認，本來張遼和賈詡都準備強攻，只要不吝嗇火藥彈，拿下潼關應該會保住火藥軍的主力，死傷最多的肯定是作爲增援的那些刀盾手，這樣大軍依然有實力繼續進攻長安城。

可是強攻的安排硬是被自己給攔了下來，這一晃就過去了半月，潼關背後的李傕必然得到了珍貴的佈防時間，後面的路確實更難了。

深深一嘆，袁雲走出了營帳，賈詡則微笑着跟隨在側，兩人都沒有繼續說話，一路走來很快就到了黃河邊，這時張遼也趕了過來。

三人面對着黃河依然很安靜，這裏河道轉了個大彎，然後繼續向着東方而去，顯得蔚爲壯觀。

不多時，柳依依也悄悄的摸了過來，雖然手裏拿着一件大氅，但是怎都不好意思塞給袁雲。

倒不是柳依依的臉皮薄，而是現在正是午後，猛烈的太陽之下，誰還會披什麼大氅，她不過是想找藉口混過來罷了。

因爲能聽到軍中三位領頭的說話，搞不好就能打聽到什麼商機，這種機會是肯定不能放過的。

只是柳依依突然發現，這三人竟然沒一個願意說話的，這就很沒意思了，不是浪費老孃時間嗎？老孃可是分分鐘幾千貫上下……

“昨日潼關的將領派了一隊人出來，準備將這裏的河道掘開，好將處在下游的我們水淹，可惜他們派了一千人出來，回去的不過三百。”張遼終於說話了。

袁雲有些莫名的看了眼河岸邊，總感覺可以看見很多人被炸的肢體亂飛，張遼現在運用臼炮的技術已經爐火純青，一千人的敵軍估計都不夠他轟上幾炷香的。

“我們的滑翔鷹戰術如果失敗，就需要硬拼了，大帥應該有個心理準備。”張遼再說一句。

袁雲扣了扣下巴，已經猜到了張遼接着還會說什麼。

果然，張遼停頓了一下，馬上接道：“本人當奮勇在前，身先士卒，這次大帥切不可阻攔，如果不這樣，要破潼關的話，我們可能損失會非常慘重。”

袁雲無奈的嘆了口氣，其實他並不是什麼婦人之仁，只是如今的新城實在將才難得，有張遼坐鎮以後，火藥軍纔得到了長足的發展，要真是莫名損失了這員大將，換誰都會肉疼，所以自己纔會過度的保護，希望張遼永遠不要處在危險之中。

而且新城將才的匱乏已經開始慢慢凸顯，這次曹昂奉命前去徐州平叛，帶走了張頜與高覽，自己討伐長安李傕，帶走了張遼，此刻的新城之內沒有一位將領鎮守，想想都有點心虛。

要是這會曹仁再弄一次攻城的鬧劇，恐怕新城立刻會被重挫，絕對要傷筋動骨，甚至整個被瓦解掉。

真的是損失不起啊！袁雲暗自一嘆。

回過頭來又看了眼遠處雄偉的潼關，袁雲喃喃念道：“澤國江山入戰圖，生民何計樂樵蘇。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功成萬骨枯。傳聞一戰百神愁，兩岸強兵過未休。誰道滄江總無事，近來長共血爭流。”

唸完唐代曹松的詩，

袁雲又是一嘆，根本沒什麼心情修改其中不符合的內容。

這次就連最喜歡咬文嚼字的賈詡，也沒有挑刺，而是不斷反覆的念着：“一將功成萬骨枯，一將功成萬骨枯……戰爭便是如此。”

柳依依雖然沒有聽到什麼有用的商機，但是她卻不覺得虧了，早就把袁雲的詩句又記錄了下來，然後滿意的塞在了懷內。

心中不斷打着小算盤，這下好了，官渡碼頭的酒店配詩，總算有着落了，只是應該把滄江改成滄河，這樣就徹底應景了，畢竟自己弄的那座酒店可是臨河而建，在三樓就可以看見滾滾河水。

如果說書先生們把當初官渡大戰的話本說完，再把這首詩作當場念出，肯定又要火熱的傳誦一段時間，對於酒店的名聲可是有偌大好處的。

袁雲三人可沒柳依依這麼多小心眼，他們已經開始制定起了強攻潼關的計劃。

不多時，袁雲突然對着被趕遠的柳依依招了招手，這個最會來事的妖精馬上就小鳥依人的黏了過去。

袁雲等柳依依到了近處才說道：“那些水龍車可否加快趕來，最好半月之內到達。”

柳依依認真的回道：“來時的道路很多都被破壞了，如果加快趕路，恐怕會損失一些，畢竟是這麼大的傢伙，爲了行軍方便只按了一對輪轂，一旦在路上斷裂，可是沒法修的。”

張遼似乎像聽了件非常高興的事，馬上跟道：“我們大軍出來時，馬鈞只說還差一些收尾工序，不想現在就能過來，有這些大殺器過來，潼關破起來就容易多了。”

柳依依笑眯眯的接道：“咱們出來時，這些水龍車還沒裝上輪轂，如今造好了立刻就送了過來。

只是因爲趕工，所以這些輪轂很容易斷裂，這才減慢了速度。

馬鈞先生還特別交代了，一旦斷裂，就只能等待新城的救援了，而新的輪轂都還在鍛造中，一時半會是補不上來的。”

袁雲一直等柳依依說完，才鄭重的接道：“你們也許會說我婦人之仁，但我就是不願看到兄弟們陣亡，一個都不想看到。

你們也許又會說我做作，因爲我殺得人確實不少，但那都是敵人，要危及老子性命和家人的，那必須先乾死他，而且我也不介意用什麼手段，再卑鄙的事我也做得出來，爲了性命和家人，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恥。

如果滑翔鷹失敗了，我們就再等幾日，等到水龍車來了，我就不信這座破城關攻不下來，所以沒必要拿兄弟們的命去填，一個都不需要。”

袁雲一會老子，一會我的說完，賈詡最先笑了，他突然感覺也許是自己太守舊，其實魚與熊掌是可以一起得到的，只要你有實力。

張遼也笑了，對於袁雲的瞭解不可謂不多，他從不認爲眼前的少年人軟弱，相反，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個少年人有顆過於強大的心臟。

因爲大家見過袁雲的嬉皮笑臉，也見過袁雲的血腥殘忍，甚至見過袁雲的無恥卑鄙，唯一沒見過袁雲的就是慌張和膽怯。

所以就等等吧，即便是滑翔鷹失敗了。

日頭終於西斜了，回到營地後幾人才驚奇的發現，這幫殺才們竟然飛得滿天都是，仔細一數，營地上空同時有八架滑翔鷹在飛。

那些殺才們根本就不怕會撞在一起，真是你方升空我登場，人人都急着往天上竄。

袁雲苦笑一聲，覺得有必要制定人類史上第一份航空表了，否則再這麼下去，很快就會有最早的空難發生。

連續幾日的‘鳥人’練習，最終選出了二十位優秀的飛行員，這些人無不是身靈手巧之輩，簡易的滑翔機短短几日，就被他們玩出了花來，有膽大的甚至敢在半空玩翻滾。

這讓袁雲又是生氣又是無奈，除了感慨這些古代人的強大運動神經，更加感慨的是他們不怕死的精神。

人只要克服了恐懼，那麼學起東西來就會變得神速，比如滑板和衝浪，你只要放開膽子，不計較受傷，保證很快就能上道，如果你可以像火藥軍這幫殺才一般連生死都不計較，那麼你很快就能成爲高手，或是成爲殘廢與死人。

很幸運的是，這些日子的練習中受傷的有，但是死人還沒發生過，最嚴重的一次，也不過是一個傢伙想直接降落在自己的營帳上，最後卻撞歪了哨塔，自己從半空掉了下來，結果甩斷了手和腿子，現在還在醫療營裏躺着。

看着這些飛行員的成長，袁雲覺得進攻的日子也終於來了。

張遼和賈詡似乎比袁雲更加着急，所以很快便確定了攻擊的日子，就在三日後的早間，在天色大亮時，正面上潼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