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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64章(蟲)

花廳的門扇敝開着,兩人這相視的一笑似乎連透進的塵光都染上了蜜意。

柳漁笑望着他,道:“卯正就到了這裏,是天不大亮就出門了?”

陸承驍倒不是真的臉皮厚,微有些不自在的爲自己辯解了一句:“我平常也是那時候起。”

柳漁失笑:“那些雞鴨魚肉呢?菜市有那麼早?”

被拆穿了,陸承驍摸摸鼻子:“讓八寶昨日下午就訂好了的。”

說着自己也發笑,瞧着柳漁,眼裏是最澄澈不過的歡喜。

柳漁瞧他還站着,半嗔半笑:“坐下吧,一上午不夠累的?”

說着自己在另一邊椅子上坐下。

見柳漁坐了,陸承驍才終於坐下,道:“其實我今日來,是另有一個消息要告訴你。”

柳漁挑眉,靜待他後文。

陸承驍道:“是那對小兄妹,我昨日領到家中給我爹見過了,葛安九歲,其實差不多可以到鋪子做學徒的年歲了,人也機靈,我爹讓嚴掌櫃安置在布鋪裏做小學徒,沒什麼錢,溫飽卻是管得,往後也是個出路。”

柳漁眼睛登時亮了起來:“真的?”

陸承驍點頭,笑道:“那叫珠兒的孩子,我娘瞧着也挺喜歡,也是可憐小兄妹倆孤苦無依,索性家中有兩個小侄兒,一個三歲,一個才滿一歲,留了珠兒在家,正是個玩伴,等過幾年葛安大了,再由他自己安置他妹妹。我來與你說一聲,也讓你能放下心來。”

柳漁聽出陸承驍話中意思了,陸家這是收留了葛珠兒,並不曾籤什麼賣身契之類,葛安兄妹倆都還是自由身。

她是怎麼也沒想到,陸承驍的看顧一二,會是直接把人這樣安置了。

柳漁忙起身,衝陸承驍福了一禮,道:“多謝你,也替我向伯父伯母道一聲謝。”

若非是她請陸承驍代爲看顧,陸家哪裏會攬這麼小兩個孩子進家中,柳漁這一刻,甚至有幾分羞愧,她與陸家人,說到底現在還沒近到那個地步。

陸承驍忙起身虛扶,“你別多想,我們鋪子裏收小學徒也是從十歲的孩子收起,葛安其實識些字的,年齡雖小,倒比不識字的十歲孩子有潛力得多,珠兒六歲,也因爲跟着兄長流浪在外頗爲懂事,我家兩個侄兒還小,大嫂也有一眼看不到的時候,她能幫着看顧一二,左右就是多一雙筷子,我大嫂也很樂意。”

“哪兒那麼簡單,不過我是打心裏爲這兩個孩子高興,你一定代我向伯父伯母致謝,我知道一個謝字太單薄了,可還是得說。”

陸承驍收回虛擡的手,點頭:“好。”

再看柳漁,眼中又滿是歡喜,低聲道:“其實我爹孃極喜歡你,霜兒也是。”

他想說,對他而言,最好的謝是柳漁歡喜心安,而對他爹孃而言,最好的感謝就是進陸家門,這未盡的話卻全柔和在眼中不染塵的笑意裏。

柳漁莫名看懂了,也只作不知,笑道:“忙了一上午,又飲了酒,去休息一下吧,我找二哥帶你去。”

陸承驍也知分寸,能這般見一見,說上一會兒話,已是極知足了,隨着柳漁出了花廳。

柳晏平就在東廂,柳漁走到東廂門口喚了一聲,他便出來了,看了陸承驍一眼,見陸承驍這麼快就過來了,瞧他越發順眼起來,親自接了招待的活,要帶陸承驍去客房,又讓柳漁也快些回去休息。

柳漁回到內院,衛氏還在內院花廳坐着,見了她笑問:“都說些什麼了?”

柳漁把陸家安置了葛家兄妹的事與衛氏說了,衛氏也有些怔忡,而後看向柳漁道:“陸老爺陸太太良善,待你也有心,你真嫁進陸家,大伯孃倒沒什麼不放心的了。”

本是權宜,卻遇上了這樣的人家,也是侄女兒的福氣。

陸承驍歇了半個多時辰,下午又隨柳家兄弟田地裏忙活,直到申時末回來。

衛氏知他回安宜縣還有不短的路程,晚飯備得格外早,又是好一番招待,臨到要走時,衛氏喚了柳晏平柳晏安把她下午就備好的菜蔬瓜果、雞蛋和自家養的雞鴨給陸承驍提到車上。

陸承驍哪裏肯收,衛氏卻道:“不是什麼值錢東西,都是自家種養的,是我一番心意,你莫嫌棄,也別推辭。”

柳家兄弟已經提着東西就往外去了,陸承驍還待要攔,衣角被柳漁輕扯了扯,極輕的力道,他卻老老實實停了下來。

兩人落後一步,還沒出柳家院子,陸承驍望向柳漁,柳漁看一眼他曬得微紅的臉,見旁邊沒人,輕聲道:“明天別來了,我問過二哥,後邊不那麼忙。”

陸承驍的脣角便揚了起來,越綻越開,他瞧了眼院門方向,貼近柳漁道:“那我端午前來。”

柳漁哭笑不得,嗔他道:“你是真不怕招你爹孃兄嫂笑話啊。”

哪有親事未定先走起節禮來的。

陸承驍笑意全含在眼裏:“不怕。”

他只怕瞧不到她。

柳漁不肯看他了,低頭先他一步就往院子外行去,鄉間住戶密集,少不得有幾個遠遠伸着脖子瞧熱鬧的鄰居。

陸承驍再不跟柳漁說話,只與衛氏和柳家兄弟拜別,最後與柳漁點了點頭,便上了騾車。

饒是如此,他主僕二人一走,旁邊還是有好事的婦人湊了過來,自以爲小聲實則幾丈開外都能聽得到的問衛氏:“這別不是給你家漁兒說親了吧?”

衛氏笑笑,與柳晏平是一般的說辭,道:“是他們兄弟三個的朋友,農忙來幫一幫手的。”

她就這麼一說,鄰居們信與不信的,就不那麼重要了。

而陸承驍歸家,確實被父兄好一番調侃,倒是陸洵,正經拿了封信遞給他,道:“袁州的信,今天驛站送來的,你看看可是你哪個同窗寄的。”

陸承驍拆了信,先看了落款,道:“是存煦。”

陸洵對這個名字太有印象了,問:“上回幫你找柳漁的那個?”

陸承驍點了點頭,一目幾行看了起來,邊看着臉上邊就有了笑意,把個陸洵看得好奇,問:“說什麼了?”

“說上回半夜幫我找人,意外從牙婆手中找到一個孩子,是洪都府新任知府家剛被人拐走的小公子。”

“知府家的公子?”陸洵驚訝,而一旁的陸承宗和陸承璋聞言也都湊了過來。

陸承驍還在看信,一邊點頭道:“嗯,這位新知府有些來頭,是京裏下來的,家中有爵,叔父是吏部侍郎,吏部掌官員考評,存煦說因着這事,他爹這一任滿後約莫能往上升一升了。”

陸承驍找到柳漁後就給楊存煦去了信說了情況,楊存煦這一封卻是來道謝的,因送人去洪都府耽擱了些日子,所以信今日纔到,直說是託了陸承驍的福。

陸洵沒想到兒子去找柳漁,竟找出一份人情來了,還是個朝廷官員的人情,同知,他們安宜縣縣令是七品,袁州同知,少說也得是從六品吧?

常言說朝中有人好做官,爲商一道其實也是一樣,生意人最是講究個和氣生財,也極看重人情關係的維護,哪怕陸家這樣的小布鋪,可能壓根就用不上這個所謂的人情,然而能結交上這樣的人物也讓陸洵心中極是高興,越發覺得四年前送兒子去袁州書院進學是再對不過的一件事情。

陸承驍因與楊存煦交情甚厚,倒沒什麼,只是能有這麼一個意外的收穫也頗高興,當下回屋給楊存煦回信去了。

夜裏,陸承璋夫妻二人就晚間這件事又聊了幾句,陸承璋話裏話外皆是可惜,“我這個三弟,生得是我們弟兄三個裏頭最好的,他運道也好,那年救了李家世叔得以去袁州書院進學四年,同窗裏要麼像王家那樣的大戶、要麼衙內,往後說不好還有科舉進士入朝爲官的,偏偏他還就死心眼看上個村裏姑娘了。”

想到傍晚八寶拎下騾車來的那些東西,陸承璋是真想不通,那李雲璧明顯就是對他這弟弟有意思,偏他冷冷淡淡多一句話都沒有。

周瓊英雖聽到什麼同知之類的也眼饞,可對於陸承驍要娶個鄉下姑娘她倒覺得挺好,妯娌裏頭大嫂是鄉下小戶人家的女兒,這位三弟妹要是也是這般出身,那就數她出身最好,周瓊英面上不說,心裏挺樂見其成。

~

柳漁可不知道陸家還有這麼兩個人物,陸承驍果然如他所說,後邊幾日再沒往柳家去了,而衛氏不需再下地後,柳漁白天的時間就全放在了做夏衣上。

有心要讓衛氏眼前一亮,也不拿到外邊做,只在自己的西廂忙碌,而衛氏也知她小心思,只要柳漁沒有點燈熬油去做針線,就都由她。

柳漁給自己做的這一身衣裳,因着外層用的寶藍色妝花羅,本身就自帶花色,不需要再繡什麼,倒完成得快,耗時三天,實際上除去中間陸承驍來的那天,柳漁做這身衣裳正兒八經只用了兩天。

衣裳做成了,她卻並不穿出去,只是自己在屋中試穿了一回,就收進了箱子裏,而後又進了西廂次間琢磨起下一件來。

再有十來日就是端午,柳漁原就有計劃要給衛氏做一身夏衣的,又有那日陸承驍說他端午前會過來,柳漁想着以陸承驍的性子,屆時怕是會攜了節禮來,回禮是有大伯孃安排,但柳漁惦着陸家人收留了葛安兄妹二人一事,加之陳氏這番給的布料委實多,細布不說,只說那幾匹絹羅,就值好幾兩銀子了,逢到端午,她想着總歸自己做些什麼讓陸承驍帶回纔是道理。

自然,她沒有陸承驍那般不懼調侃,可不敢給陳氏做衣裳,思來想去,只有陸霜與她一般年紀,姑娘家往來正常,反倒是給陸霜送一身衣裳更爲合適,尺寸也不需要煩惱,那日瞧着陸霜身量與她極接近,比照着自己的來就成。

至於陸家旁的人,她送東西不合適,想了想,因是端午,尋思着給陳氏和陸家兩個孩子做個香包,心意便算是到了。

想着就做,在十幾種衣料裏又搭出一身適合衛氏的,一身適合陸霜的,便尋衛氏去給她量身。

衛氏這猛不丁聽說還有自己的,一時都沒回過神來,柳漁笑道:“大伯孃待我便如母親待女兒一般,女兒給母親孝敬衣裳,可不是再尋常不過的?”

把個衛氏感動得恨不能將人摟在懷裏心肝肉兒的疼,恨不得這就是嫡嫡親的閨女,兒子真真的,哪有閨女來得貼心可人。

笑吟吟由着柳漁量身,一邊道:“我沒生到女兒,倒享到了女兒福。”

等柳漁量好了後,衛氏笑道:“你給大伯孃做衣裳,大伯孃就給你做雙鞋子,你那新衣裳也好有新鞋配,你自己選鞋面料子,若要繡個花兒朵兒的需你自己動手,旁的就都交給大伯孃就成,大伯孃做衣裳的手藝尋常,鞋子倒是做得不錯,你祖母從前就只愛穿我做的鞋,都是我裁好片,她繡好再交給我繼續做。”

柳漁笑了:“那敢情好,我一會兒就選了布給大伯孃送來。”

這孃兒倆個不是母女,倒處得勝似母女,柳漁在王氏那裏從來沒有感受過的母愛,在衛氏這裏漸漸得到些彌補。

柳漁給衛氏選的這一套,用的是團花羅,和她的妝花羅一樣,不需要額外在刺繡上費功夫,倒是給陸霜做的衣裳,因外層主料是素羅薄紗,衣片上要妝飾就需要用上刺繡。

小東西用繡繃可以,這樣的大件,卻是要用到繡架了。

傍晚與兩位兄長商量,柳晏平一揮手:“小事,二哥明天一早就跑一趟鎮上給你買來。”

柳漁把繡架需要的尺寸說了,回屋拿了錢出來,柳晏平卻是噗嗤一笑,揉揉柳漁後腦的頭髮就道:“不用你錢,二哥有。”

一旁的柳晏安轉頭就盯上了柳晏平,食指點着:“招了吧,招了吧!這回我有證據了。”還敢說沒掏兔子。

被柳晏平一指抵到前額:“邊兒去。”

“不!”柳晏安不幹了,卻不找事,而是眼巴巴湊了上去:“二哥,帶上我唄,好兄弟怎能有錢一個人賺。”

柳晏平不搭理,他就直往跟前纏,腦袋被推開一回又一回,柳漁在一旁瞧熱鬧樂得不行,直到衛氏出來,這哥倆才都老實消停了。

繡架第二天一早柳晏平就弄了回來,衛氏奇怪,問哪來的錢,柳晏平不等柳漁說話就搶先開了口:“妹妹給的。”

衛氏狠瞪他一眼,道:“下回你妹妹再要讓你買什麼,你到我這拿錢。”

柳漁瞧了柳晏平一眼,沒拆穿,等衛氏走了,她想起昨日二哥三哥鬧騰的那一出,才悄聲問:“二哥,你打獵了?”

柳晏平忙把食指豎到脣邊,示意她噤聲,而後小聲道:“沒進山,就是偶爾田邊掏幾隻兔子。”

柳漁無奈,勸道:“還是別這樣了,大伯孃知道了要擔心生氣。”

柳晏平點頭,“我省得了,後邊也不折騰,這樣來錢不多。”

他惦記上更來錢的法子了,只是還沒琢磨出頭緒來罷了。

~

繡架有了,柳漁後邊的日子忙碌又充實,除卻偶爾喂喂憨包兒,或是練練舞活動身子,大多時候都在做針線,臨到五月初二,給衛氏和陸霜的衣裳就都做好了,又和衛氏一起包糉子,閒瑕着手做了幾個香袋荷包,讓柳晏平陪着去鎮上香料鋪子買了些香料填裝上。

五月初三一大早,柳晏清也回來了,柳漁才拉了衛氏,要讓她試端午的新衣去。

衛氏寵慣她,也好奇侄女神神祕祕在坐在西廂做的衣裳什麼模樣,依言進了西廂,等看到柳漁捧出來的衣裳時,展開一看,霎時驚住了。

那些布料她都是看過的,之前想着適合她年齡的約莫就是其中兩三塊,只是沒想到經了柳漁的手,成衣會是這樣驚豔。

到此時,衛氏終於明白侄女兒爲什麼敢說想開繡鋪了,她還真有做這個的天賦啊。

柳漁笑着推衛氏去西次間把衣服換上,等人出來了,她自己瞧着亦極滿意,叫衛氏再等她片刻,進裏間把自己那一身寶藍色的夏裳也換上。

寶藍是個極挑人的顏色,穿不好便顯黑又張揚,只是那羅料極薄,柳漁在底層用的淺色素絹,襯出來的寶藍便成了更溫柔明快的色澤,有妝花點綴,袖子和領口用了淺色絹料,偏柳漁肌膚白皙,穿上只襯得人愈發嬌豔,比前幾日在縣裏繡莊買的那套好看得太多太多。

兩人相攜出去時,等在廊下的弟兄三個都傻了眼,心裏齊整整兩個念頭:

妹妹好美!

妹妹說能開繡莊,不是開玩笑的啊啊啊啊!

柳漁笑着牽了衛氏轉了一圈,展示兩人身上的新衣,自己更是俏皮的給兄長行了個福禮,笑問:“好看嗎?”

“好看!”

聲音齊整,柳漁卻還是聽出了另一道有些熟悉的聲線來,她回頭看向那聲音來處,對上了院門外不知什麼時候到的陸承驍。

他一身淺藍、月白間色的箭袖錦衣,與她身上剛換的裙衫莫名相襯。

身後還有剛從騾車車轅上下來的八寶,正來回瞧着兩人,傻笑。

“陸承驍?”柳漁錯愕:“你怎麼來了?”

不是說,端午嗎?

那聲音柔軟清甜,陸承驍聽着卻彷彿隔着一重山水,遙遠到有種真幻難辨的飄渺。

柳漁從來穿得素淨,這樣明豔的她,是陸承驍第一回見,視覺的衝擊遠比他以爲的要來得強烈。

這一刻他只聽得到自己心跳的震顫。

一聲又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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