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落。
趙祁表情一愣,然後透出了一抹強烈的求知,大聲問道:“他是誰?在何處?”
“你對於他,可有恨?”
嬴政心中有些忐忑,忍不住的問道。
“恨,或許有點吧。”
“不過臣也不是小孩子了,如若他能夠給臣一個滿意的理由,當初爲何拋棄我與母親,或許我不會恨他。”
趙祁平靜下來,感嘆的說道。
“你身上有着你母親留給你的玉佩是吧。”嬴政問道。
“恩。”
趙祁點了點頭:“母親去世前將玉佩交給了我,那玉佩分爲兩塊,一塊我給嫣兒了,一塊我自己帶在了身上。”
“就是這塊。”
趙祁說着,從懷中拿出了那塊唯一能夠找到自己父親線索的玉佩。
“大王。”
“這玉佩乃是秦趙王族所有,他,難道是秦趙王族中人?”趙祁懇切的問道。
既然嬴政已經開口了。
已經成功找到了自己的父親,趙祁自然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
“這玉佩,寡人也有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看着趙祁手中的玉佩,嬴政情不自禁的接過了玉佩,臉上也浮起了一抹追憶的笑容。
“其實。”
“你的父親並不是真的想要拋棄你們母子的。”嬴政緊握着這玉佩,忽然開口說道。
趙祁看着嬴政,沒有說話。
“你父親和你母親,自幼相識,兩小無猜,與你和嫣兒的感情是一樣的。”
“不過相對於你和嫣兒在山村裏的寧靜,你的父親和母親從小所承受的是欺辱,是朝不保夕,他們時刻要忍受着來自那些惡霸的欺負。”
“但你的母親很勇敢,哪怕她是一個女孩子,但是卻有着不失於男孩子的膽魄,每當有人欺負你的父親,你母親就會咬着牙,用她並不高的身軀擋在了你父親的身前,那時候,你的母親比你父親勇敢得多,你的父親太懦弱了。”
嬴政握着玉佩,緩緩開口說着。
追憶起了往事,雙眼也紅了,眼角更是滴落了幾滴淚水。
而這一些嬴政都沒有發現。
但趙祁卻看到了。
“難道說?”
“不會吧?”
“不可能。”
“怎麼可能。”
“秦始皇最愛的人是阿房女,怎麼可能是我母親?”
“我母親叫冬兒。”
“我難道是秦始皇的兒子?”
看到嬴政雙眼含淚述說着他父親的往事,趙祁哪裏還看不明白。
但是這一刻。
他又怎麼敢相信?
但嬴政沒有看到趙祁的表情,他的目光完全都在玉佩上,嘴中喃喃述說着往事:“你母親在幾歲的時候就和你父親在一起,那時候你的父親懦弱,無能。”
“甚至連你的母親都沒有辦法去保護,但是在你父親的心中,他始終有着一個夢想,也是他對自己的鞭策。”
“他要擁有力量來保護你的母親,他要給你母親擁有這天下,這世間的一切。”
“直到你父親十歲那一年,事情迎來了轉機,你的祖父派人過來接你的父親回家,回咸陽,會他真正的國,而且那來接你父親回大秦的使臣都說了,是要接你父親回去做太子,以後會成爲王。”
“你父親知道這個消息,他喜不自勝,他陷入了狂喜,他知道他的命運得到了改變,他狂喜以後可以成爲王,他就可以擁有權勢,可以保護你的母親了。”
“所以他迫不及待的告訴了你的母親,但是你的母親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高興,因爲你的母親身份低微,又怎麼配得上你的父親?”
“但是你的父親愚蠢,他沒有看出你母親的心事,你母親表現出了對你父親能夠回去,不再受到欺負感到高興,卻隱藏了自己的心事。”
“那一天。”
“你的父親在趙國的邯鄲給你的母親承諾,他會給你母親任何人女人都得不到的榮耀,如果他以後成爲了王,他會讓你的母親成爲王后,掌管後宮,母儀天下。”
“你的父親在迴歸大秦之初,還在做着美夢,編織着給你母親許諾的美夢。”
“那時候,你的父親還真的是愚蠢啊。”
“太太過高看了自己,也太小看了這一個世道,小看了朝堂。”
“當你的祖父薨逝,你的父親繼位,成爲了王。”
“那是他成爲王上朝的第一天,在上朝前一刻,他還對你的母親說,在今天他成爲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封你母親爲王后,兌現他昔日給你母親的承諾,母儀天下。”
話到這。
嬴政雙眼已經變得通紅,淚流滿面。
如果不是情至深處,嬴政談何會有如此表現,他又如何會在趙祁面前毫無君王的威嚴。
“但。”
“一切都是你的父親想多了,他太愚蠢,太自大。”
“當他向着滿朝文武宣佈要立你母親爲後的那一天。”
“他想象之中是滿朝文武附和,畢竟他已經是王了,高高在上的王,無人膽敢違揹他的話。”
“但他想錯了。”
“他這個王沒有權利,他這個王只是一個擺設,他初登王位,沒有任何根基存在。”
“立你母親爲後,他失敗了。”
“這也是他歸秦後,意氣風發下的第一次失敗。”
“他竟然無法兌現給你母親的承諾,他不甘心,他想要再嘗試,可是他仍然想錯了。”
“他的母后用身份低微形容你的母親,絕對不允許你的母親成爲王后,那些宗室,那些權貴,那些大族,他們都以禮法來逼迫你的父親。”
“你的父親懦弱,無能,無權。”
“面對這麼多人針對,他沒有任何辦法,甚至於,他們還直接派出了刺客要殺你的母親。”
“幸好。”
“你的父親一直有着一個默默支持他的人,那就是當時的相邦,他派人保護了你的母親,才讓你的母親能夠活下來。”
“但是從那一刻後,你母親知道她的存在是會拖累你父親的,在某一天,她,忽然對你的父親不告而別。”
“從那以後,你的父親失去了你母親的消息”
嬴政雙眼的淚水滑落不斷,他想要控制自己的情緒,卻發現怎麼也控制不了。
他眼淚婆娑的看着趙祁。
而趙祁的表情也愣住了。
不知覺之中。
趙祁的雙眼也浮起了一抹淚痕。
人非草木,豈能無情。
從嬴政喃喃自語的這些話裏面,趙祁哪裏不明白嬴政就是自己的父親,哪裏不明白他對自己母親的愛。
這一刻。
他似乎明白了當初爲什麼自己父親會離開自己母親的原因了。
一切。
都是因爲權利,因爲禮法,因爲那些權貴。
而他的父親對於這一切十分的無力,但他竭盡全力護住了自己的母親,但是他的母親不想拖累父親,毅然選擇離開了。
然後。
自己的母親來到了李家村,生下了趙祁。
“祁祁兒。”
“你你恨我嗎?”
嬴政手顫抖的向着趙祁伸了過去。
“我”
趙祁想要說什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對於嬴政。
對於歷史上傳承千古的千古一帝,秦始皇。
趙祁的心中始終是保持着一種敬畏的。
他敬佩秦始皇,欽佩他開創了千古功績。
但是無論如何,趙祁始終都沒有想過自己的父親竟然會是他。
千古一帝,秦始皇。
是他趙祁的父親。
他趙祁並不是一個山野小子,他是大秦的公子,是王子。
這一刻。
趙祁的心無法平靜下來。
他不曾想到。
自己苦修已久的父親會是他萬萬都想不到的人。
當今秦王,未來的秦始皇,是他趙祁的父親。
他真的想不到。
“在你母親離開我後,我派人瘋狂的搜尋她的下落,但如同大海撈針,我苦苦搜尋着。”
“發動整個大秦的力量去搜尋,但,始終找不到你的母親。”
“直到有一日。”
“你母親的父親找到了我,遞上了辭呈,並且回到了李家村,照料你的妻兒。”
“我也是那時候知道了你的身世,母親去世,父親不知所蹤,所以讓黑冰臺的人去調查。”
“結果,查到了你母親的名字。”
嬴政目光之中帶着一種無言的情誼,喃喃述說着。
“冬兒。”
“這個名字,其實並非你母親的真名。”
“你母親真正的名字叫做夏玉房,你外祖父叫她阿房。”
“不過你母親在我這裏不同,我叫她冬兒,因爲這是我給她取得。”
嬴政眼含淚水的道。
“我母親的名字叫夏玉房。”
“歷史上的阿房女。”
“秦始皇建阿房宮紀念的人。”
“也是秦始皇畢生沒有立後的原因。”
“阿房女。”
“竟是我的母親?”
聽着嬴政的述說,趙祁完全驚呆了,這一刻,他真的難以想象。
回憶多年前。
夏無且第一次見到自己時。
在韓境軍營之中。
夏無且第一眼看到自己的目光就不對,而且還一直在詢問着自己的身世,但是以爲是夏無且想多了,更是想錯了,根本沒有放在心上,更沒有當回事。
因爲自己母親的名字叫趙冬兒,不姓夏,不是傳說中的阿房女。
但這一刻。
趙祁完全明白了。
自己母親的名字是假的,這是昔日秦始皇對她的稱呼。
雖然離開了咸陽,離開了秦始皇。
但是她對秦始皇的愛從未消失,所以就以此爲化名,一直在李家村生活,從來沒有離開過。
縱然是黑冰臺再探查天下,也都不可能發現自己的母親會藏身在一個小山村之中,畢竟她自去了李家村就從未離開過。
直到死也未曾離開。
“難怪當初夏老會那樣看我,那樣問我。”
“他分明是一眼就認出了我。”
“他忽然從宮中離開,辭去了御醫的位置,根本也在於他發現了我是他的外孫,他看到了嫣兒一個人帶着兩個孩子不容易,所以他就去照顧嫣兒他們,照顧他的曾外孫。”
這一刻。
趙祁想明白了。
以前與自己無親無故的夏無且會忽然對自己那麼好,對自己全家那麼好。
甚至不惜長留於府中照顧嫣兒母子三人。
那時候趙祁還以爲是夏無且真的是一個人孤獨,也是爲了養老才留在了府中。
可現在看來。
一切都是他自己想錯了。
夏無且。
是他的親人。
是他的外祖父。
還有嬴政。
爲何會對自己那麼好,並不單純是因爲自己爲大秦立下了無數戰功,最關鍵的還是因爲自己是他嬴政的兒子,是他嬴政的血脈。
也正是如此。
在外人看來。
嬴政對趙祁無限恩寵,甚至於對趙祁一家都恩寵有加,給予任何人都不曾有過的恩。
所有人都以爲是趙祁爲大秦立下大功所至,哪怕趙祁也是如此認爲。
但。
一切都是自己想錯了。
所有朝臣權貴也都想錯了。
歸根結底。
便是因爲趙祁是他嬴政的兒子,趙祁的兒子女兒是他嬴政的孫兒。
他一直在照顧,甚至不惜親自哄自己的一雙兒女,歸根結底就是因爲他們是他嬴政的親孫兒。
這一刻。
趙祁完全想明白了。
“難道說。”
“蒙家也知道?”
趙祁聲音有些發顫,凝視着嬴政。
“你外祖父是第一個知道的,但是他誰也沒有告訴,而蒙武是看着你外祖父的樣子猜出來的,同樣,他也選擇誰也不告訴。”
“只有我。”
“被他們欺瞞到了最後。”
“不過。”
“他們也是爲了我好。”
嬴政苦澀的說道。
“我怎麼可能是你的”
聽嬴政說了這麼多,趙祁仍然有些難以置信。
“祁兒。”
“你恨我嗎?”
嬴政再次開口問道,雙眼之中帶着一種期待。
聽到這一問。
趙祁沉默了。
好一會後。
“以前,我或許恨吧。”
“但並不是恨你沒有照顧我,而是恨你爲何會拋棄我母親,但現在看來根本是我想錯了,你根本就沒有拋棄她,而是她自己離開的。”
“這也難怪她活着的時候一直都在維護你。”趙祁聲音有些顫抖的道。
“好,好。”
“你沒有恨我就好。”
嬴政雙眼含淚,卻露出了一抹激動的笑容。
爲了這一天。
父子相認。
嬴政已經期待了很久了,但同樣每每要想起相認,嬴政的心中又忐忑,他害怕趙祁會恨他,害怕趙祁不會原諒他。
在聽到趙祁這沒有恨的一句話,嬴政釋然了。
他的心徹底放輕鬆了。
“我找了你母親二十年。”
“在二十年後,找到了你,也找到了你母親。”
“但。”
“你的母親已經離我而去了。”
‘在看到了你母親的墳墓,我我心痛啊。’
“可想到了你,想到了我的孫兒。”
“這些都是你母親留給我的,如果我死了,我還怎麼保護你們?”
“爲了你們,我不能死。”
“爲了你,我忍住了與你立刻相認的想法,直到現在,祁兒,你能夠能夠懂我吧?”嬴政溫聲述說着,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爲了這一天,嬴政已經準備很久了。
“我明白。”
趙祁嘆了一口氣,道。
他終於明白。
爲什麼當初自己大婚時,秦始皇會忽然提前了幾天來到了李家村,那是因爲他知道了自己,知道了母親的消息,他心急如焚想要去看,他不敢相信自己母親去世了。
在那幾天裏。
趙祁看到了一個死氣沉沉的秦始皇。
那時候趙祁在猜測秦始皇遇到了什麼事,會讓他如此。
也正是那幾天,自己的兩個孩子與秦始皇的關係迅速升溫,之後秦始皇的落寞,死氣不復。
再然後。
秦始皇親自爲自己主持婚禮,還送給了自己仁道之劍湛盧。
甚至還將一統天下後用來打造傳國玉璽的和氏璧都分成了幾份,賜給了自己一家人。
那個時候。
讓趙祁感覺到了秦始皇對自己的恩寵,對自己的看重,但是根本不曾想過這是秦始皇在彌補,是秦始皇知道了自己是他的兒子。
“他沒有在一開始就與我相認是爲了保護我。”
趙祁心中暗道。
心中涌現了一種複雜的情緒,或有感動,但也有一種不同的感受,這,或許就是感受到了來自父親的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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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趙祁的聰明又怎麼能夠不明白。
如果秦始皇與自己相認,而且憑自己那般軍功,就會成爲爭奪王位的第一人,諸公子背後的人,那些權臣怎會放過自己?
雖然趙祁擁有無懼一切的力量。
但是嬴政又怎會知道他不怕那些人?
這一切的出發點就是爲了保護自己。
而如今與自己相認。
便是嬴政知道。
天下大定,外患已除,嬴政已經無懼任何人了。
“祁兒。”
“你看到沒有。”
“這是天下”
嬴政直接牽着趙祁的手,指着眼前巨大的沙盤地圖。
天下之景呈現在眼前。
“這是父親爲你做的。”
“昔日父親無能,沒有能力保護你的母親,但現在父親不同了,擁有了絕對的權勢,父親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還有你的妻兒。”
“這天下,便是父親要交給你的。”
嬴政指着這巨大的地圖,大聲的說道。
語氣之中的真摯,還有情誼。
讓趙祁能夠清楚感受到。
看着這大秦疆域地圖,以往趙祁心情或許是平靜的,但此刻卻被震撼了。
因爲眼前的嬴政,他的父親說,要將這天下交給他。
這天下。
趙祁又怎會不想得到。
自從獲得了權柄,獲得了實力開始,趙祁就已經是志在天下。
作爲一個先知者,他清楚知道未來的幾十年會發生什麼。
始皇死,天下分。
秦末來到。
在歷史的進程下,大秦二世而亡。
到了秦末,趙祁就可以順勢來奪取天下,但從現在來看,秦始皇是自己的父親,他要將天下交給自己。
自己想要掌控天下,根本無需等到什麼秦末了。
或許在未來的不久,天下就是屬於他的。
“難怪秦始皇對扶蘇的態度差了那麼多,難怪秦始皇要決定明天立太子。”
“所有原因都是因爲我。”
“我是秦始皇的兒子。”
“秦始皇心中的繼承者。”
“我的天,這不是做夢吧?”
“我竟然是秦始皇的兒子?”
直到現在。
趙祁的心情也難以平靜下來,難以回神。
天下,似乎即將在握。
以前自己所籌劃的秦末奪天下,似乎無需了。
“祁兒。”
“打天下或許比想象的容易,但守天下必然是萬分艱難。”
“如若沒有你的出現,如果我死了。”
“憑扶蘇,憑我的那些無用兒子,他們是守不住這一方天下的。”
“唯有你。”
“才能夠將這一方天下守得住,鎮得住。”
“因爲這天下本就是你打下來的。”
嬴政指着這天下地圖,無比正色的說道。
歷史記載。
始皇死,天下分。
這並非空談,在秦始皇活着的時候,那些六國餘孽只敢小小在天下興風作浪,不敢太過火,但是秦始皇一死,就如同失去了鎮壓天下的存在,那些六國餘孽全部跳出來了,最終天下亂,大秦亡。
正如秦始皇所言。
他的那些兒子們根本鎮不住。
但趙祁可不同。
這天下是他趙祁一手帶兵打出來的,六國餘孽都知道趙祁的威名,更知道趙祁的可怕。
對於他們而言,趙祁就是一個殺神,一個煞星。
他的威懾力不亞於掌控大秦的秦始皇。
如果趙祁掌天下,那些六國餘孽絕對會畏懼,有趙祁掌天下,大秦絕對不會亂。
武安君趙祁之名。
對於大秦數百萬銳士而言就是軍中戰神,對於被他親手滅國的敵人而言,那就是噩夢。
“祁兒。”
“或許你現在還難以接受我。”
“但我對你的一切承諾都是真的。”
“這天下,未來是你的。”
“寡人以列祖列宗起誓,未來大秦絕對會交給你。”
“而且,我要兌現當初給你母親的承諾。”
嬴政雙手放在了趙祁的肩膀上,目光堅定的道。
ps:牙齒痛死了,無量忍着痛苦寫的,支持的兄弟記得關注無量的作者號,以後好找到無量,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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