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神三鬼四

我呼吸急促，身體僵硬在原地。

我不敢回頭，我害怕回頭看到的東西，會令我終生難忘。

那隻手，也隨着我一動不動，就這麼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倆好像就這麼僵持住了，我不動，它也不動。

片刻之後，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道少女銀鈴般的笑聲。

“你的膽子，怎麼這麼小啊？”

這道聲音無比耳熟，我好像在哪聽過。

少女收回手的同時，我也轉頭看去。

就看到，我身後正站着昨晚出現在我家門口的那名少女。

說來也怪，換作是其他人，突然出現在我房裏，我指定是要被嚇得半死。

可看到是那名少女之後，我反倒是不緊張了，心裏也舒緩了幾分。

“你……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問道。

“你剛剛門不是開着嗎，我就直接走進來咯。”

這話說的，什麼叫門開着，直接走進來？

我一直在門口，怎麼沒看到她是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麼說，剛剛我爺爺房間裏的拿到人影，不是你？”我恍然大悟道。

“廢話！”少女叉着腰說道：“以我的身份，根本不屑做那拜鬼之事！”

“拜鬼？什麼意思？”我不懂，但聽着有些滲人。

“就是拜鬼啊。”少女說道：“神三鬼四沒聽過？”

這我倒是清楚，神三鬼四，說的是燒香祭拜之時。

如果拜的是神明，就燒三根香。

如果拜的是鬼魂，則燒四根。

我想起剛剛看到，我爺爺房間裏閃爍着的四點火光。

有人大半夜在我爺爺的房間裏拜鬼？

“你知道他是誰嗎？”我問那少女。

她點了點頭，伸手指向了院子東側。

那裏，正是我爸的房間所在。

“我爸？”我驚訝道。

少女嗯了聲，我則有些難以置信。

我爸這人，平日裏看着就老實巴交的。

他怎麼可能會在我爺爺的房間裏，做拜鬼的事情？

“他拜鬼做什麼？”我接着又問。

少女聳聳肩：“我哪知道。”說着，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問道：“對了，你的手指恢復得怎樣了？給我看看。”

少女伸過手，就要去拉我的手腕，可她的手剛一觸碰到我的皮膚，我就感覺到一陣刺骨的冰涼。

我猛地抽回了手，緊張地看着她：“你要幹嘛！”

“怎麼？還怕我吃了你啊？”少女笑着說道。

她笑起來很好看，眼睛彎彎的，跟個月牙似的。

“我就是幫你檢查一下傷口，拿來！”

少女衝我攤開白皙的小手，我搖了搖頭。

“那你得先告訴我，你到底是誰。”

提及此事，少女不禁噘起小嘴，一臉委屈地說道。

“不能說，昨晚，我差點就告訴你了，結果回去之後，被我父親罰得個半死。”

“他說時機未到，得等你二十四歲那年，才能告訴你。”

“爲什麼？”我疑惑道。

“不能說。”

“那你家住哪裏？”

“不能說。”

“那你昨晚說，是你破了我身上的五鬼鎖魂，是怎麼一回事？”

“不能說。”

我有些無語了，一問三不能啊這是！

“那你來找我幹嘛？”我問道。

“找你玩不行啊？”少女說道。

誠然，她找我玩，表示她願意交我這個朋友，這點令我很感動。

可她只出現過兩回，還都是半夜三更，這誰遭得住啊。

“你爸就這麼放心你大半夜跑出來找人玩？你不睡覺的嗎？”

少女秀眉微蹙，冷哼一聲，雙手抱胸，氣鼓鼓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是不是討厭我？那我以後不來找你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撓了撓頭，連忙解釋道。

“我是說，你找我玩可以，但你能不能，白天來？”

“不能。”

“爲什麼？”

“不能說。”

“……”

我承認，有某個瞬間，我很想罵娘。

但我最終還是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好吧，那你什麼能說，把你能說的告訴我。”

“能說的？”少女想了想，說道：“李小山要出門了。”

我愣了下，隨即反應過來，扒着窗戶往外看去。

果不其然，我爸已經換了身衣服，提着個布袋子，從屋裏出來。

他一路疾走，出了院門，便朝着村口的方向走去。

他走起路來大步流星，哪有半點傷者的病態。

“想不想，跟去看看？”不知何時，少女已經湊到了我的身邊。

她呵氣如蘭，身上帶着一股淡淡的香味，很是好聞。

我沒猶豫，推開房門，便跟了上去。

一路上，我小心翼翼，生怕被我爸發現。

我心裏憋着一股怨氣，我很想直接衝上去，質問我爸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身爲父子，我倆相依爲命了整整十二年，他爲什麼還有事情要瞞着我。

可我並沒有這麼做，我能感覺到，今夜的我爸，非同尋常。

出了村子，我爸一路上山，最終，來到了我家的祖墳所在。

他來到爺爺的墳前，蹲下身子，徒手從地裏挖出了一樣東西。

我看不清那是什麼，就問身後的白衣少女。

她只回了我兩個字：“扇子。”

“什麼扇子？”我問道。

“一把摺扇，紅色的。”

“幹嘛用的？”

“不知道。”

這時，我爸打開了隨身帶着的布包，將裏面的黃表紙錢全都倒在了地上。

然後用那布包將摺扇包好，揣進兜裏，接着，他便開始在我爺爺的墳頭燒紙。

一連燒了十多分鐘，直到全部的紙錢燃燒殆盡。

原本安靜的夜，忽然颳起了一陣陰風！

陰風吹動墳頭燃燒後的紙灰，漫天飛舞。

我爸跪在地上，仰面朝天，雙手攤開，像是在進行某項儀式。

待到那股陰風停止，少女拍了下我的肩膀，示意我看向左側。

我扭眼看去，頓時，渾身一震，一股鑽心的涼意，席捲遍我身體的各個角落！

月光映照下，我看到一對花花綠綠的紙人紙馬，正擡着一頂大紅轎子，一蹦一跳，朝着我家祖墳的方向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