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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第七十四章

第74章

話說到這裏,本可以和和氣氣結束。

可這樣的密謀總讓宣平侯生出一股狼狽爲奸的錯覺來,且他一無所知,反而像是成了霍顯的棋子。

實際上也就是。

宣平侯思來想去,到底還是不想如此被動,道:“文彬是我的將,你既想他摻和到這件事裏,我就需瞭解來龍去脈,文麾那裏,你打算如何做?”

霍顯要笑不笑地輕嗬了聲,有趣道:“侯爺向來看不上我的手段,何必多問,放心,見不了無辜的血,也髒不了你的手。”

宣平侯冷冷道:“你若是想利用文彬亦或是宣平侯府圖謀你的大業——”

霍顯打斷他的話:“宣平侯府有什麼值得我利用的?”

他倏地笑一聲,繼而道:“這幾年你還沒有看清麼,宣平侯府的榮耀早在先帝時候便式微了,什麼世代忠將,在如今這個時局,除了你手裏抓的個把兵,根本不值一提,侯爺的心氣兒該收斂了。”

“你、你這逆賊!”宣平侯氣得鬍子都翹了起來:“這世上的事,向來是東風壓倒西風,西風又壓倒東風,沒有哪一方能長勝不敗,你真以爲你做的孽,就不會遭到報應?”

南月在旁擦着汗,忙倒茶水,和稀泥道:“侯爺,您消消氣。”

誰料這裏剛安撫一句,就聽霍顯挑起眼尾,冷笑道:“報應如今還感受不到,倒是瞧侯爺無能跳腳,覺得有趣。”

宣平侯聞言,拍案而起,“你當真以爲我不敢將今日之事透露出去?你意圖謀害戍京守備,其罪當誅!”

霍顯不慌不忙道:“你若不怕文彬捲進這場風波,再來個橫死街頭的下場,大可隨意。”

南月深吸一口氣,放棄地噤了聲。

屏風隔出的單間裏,姬玉落正支頤“偷聽”,直到宣平侯拍案而起,氣哼哼地走了,她才發出點笑。

她彷彿能看到他平日與人打機鋒的模樣。

都說霍顯與宣平侯這對冤家父子早朝時向來是互不相讓,若是唾沫星子能淹死人,兩人恐怕都夠死上千百回了。

倏地,屏風被撥開,一束光投了進來。

霍顯走過來,道:“牆角聽得可開心?”

姬玉落側目,通過屏風露出的縫隙去看已經消失的背影,問:“你爲什麼要激怒他?”

這裏頭有什麼說道?

誰料霍顯卻是頓了頓,拿起她的茶悶了一口,道:“是他氣性太大,有事沒事地動怒。”

原來沒有說道。

都是情不自禁地朝對方齜牙咧嘴,看來父子不合是本就是存在的。

但霍顯惹惱了宣平侯,自己顯然也沒多高興。

茶葉都嚥了下去。

姬玉落瞥了一眼,說:“他會照你說得做嗎?”

“不會。”霍顯用手背抹過嘴角的水痕,道:“他會靜觀其變,但若是文麾確實下馬,他估量過利大於弊,會勸文彬坐上那個位置,畢竟禁軍裏多一員自己人,怎麼看都是好事。”

姬玉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才說起另一樁事,“你說要我幫忙,是什麼事?”

對了。

霍顯看向她,說:“你可知道姬家小女在與蕭元景議親的事?”

原來是這事兒。

姬玉落挑了下眉,當即就明白過來了。

姬崇望是個虛榮的人,他那點德高望重都是刻意表現與人看的,但到底爲了那點虛名,他至今不肯與廠衛同流合污,也算是有益。

可他並不知蕭家是趙庸的人,且蕭家有謀反的心,一旦兩家聯姻,屆時蕭家一反,姬崇望就是上了賊船,別無他路。

而被逼到絕路上的人爲如何,他爲求自保,會徹底反水,屆時國子監動亂,那些學生又不知要煽動起什麼言論來,這絕非什麼好事,是故霍顯定不願讓兩家聯姻成功。

思及此,姬玉落忽然回過味來,霍顯當初娶姬家長女,實則是爲了保下姬崇望。

更確切來說,是爲了穩住國子監。

太傅一黨太過高調,觸了趙庸的黴頭,於是趙庸動了許鶴,也以姻親方式打壓姬崇望,但正因此,反而沒讓姬崇望步入許鶴後塵。

怪不得,他總是四處宣揚與姬府的關係,還愈傳愈高調。

姬玉落道:“你放心吧,姬嫺與寧願去上吊,也不會願意出嫁。”

那小丫頭,腦袋裏只有一根筋。

她太聽“姬玉瑤”的話了,只要是她阿姐說的話,她必然會往心裏去。那日街頭偶遇,姬玉落那番話已然讓她做了決定,想來便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會應下這門親事。

她如此說,霍顯便知姬玉落應當是見過姬嫺與了。

提起此事,他忽然想起什麼,說:“我記得之前姬府的馬車在山路上被劫持過,姬家小女受了重傷,可當時那幫歹人的目標實則是你,姓顧的姨娘因此敗露,又輾轉死在了郊外的莊子裏,是你在爲姬玉瑤報仇?憐憫她?”

霍顯知道這些不奇怪,當他從那個孫志興口裏推測出姬玉落的身份,想必對整個來龍去脈都有所瞭解。

但他可能對她有什麼誤解。

她替姬玉瑤報殺身之仇,一來是她佔了姬玉瑤的身份,替她報仇算是一件銀貨兩訖的交易,她素來討厭欠了誰,就如她在催雪樓毫無怨言替謝宿白料理了這麼多庶務,且從不多問一樣;二來,顧柔以爲她就是姬玉瑤,殺人的招數都使在她身上了,姬玉落煩得應對她,乾脆一了百了。

至於憐憫……

姬玉落偏頭,像是聽到笑話似的,神情甚是認真,道:“我只憐憫過你。”

霍顯怔了一下。

可這話不假,她自幼就很難對什麼人產生同情,便是尤黛月一生坎坷淪落風塵,她死時,姬玉落都不曾難過片刻,反而是鬆了口氣。

後來在催雪樓,更是因爲手裏沾了太多血,心近乎麻木了,人命在她眼裏更是賤如草芥。

她不同情任何人。

甚至因見死不救,惹得樓盼春幾次罰她罵她,像唸經似的,在她耳邊叨叨叨,他企圖將她掰正,但至今也沒什麼成效。

唯一一次心軟,是那回霍顯見過謝宿白之後,他疲倦地抱着她一聲不吭的模樣。

再往後,這憐憫的情緒像是溢出來了似的。

彷彿這輩子的善心都用完了。

姬玉落回過頭,盯着花瓶裏的柳枝看,道:“救苦救難的大聖人,總是比較令人同情。”

霍顯失聲,又倏地一笑,緩緩道:“受寵若驚。”

他很低地喊了聲:“玉落小姐。”

-

姬府後院不太平。

正如姬玉落所料,姬嫺與當真是一哭二鬧三上吊也不肯嫁。

白綾都掛好了,她踩在桌上,一改前幾日聽之任之的態度,哭道:“那蕭元景雖好,但他年長我許多,並不合適!何況、何況這個年紀房裏都沒個人,父親怎知是不是有別的緣故?”

林嬋很欣慰姬嫺與總算開竅了,然而看她手握白綾,緊張道:“嫺兒,你別鬧了,不嫁就不嫁,這事八字還沒一撇呢,你不嫁,你父親難不成還能逼你嫁?”

一旁的姬崇望氣得心梗,厲聲道:“你這是從哪聽來的消息,那蕭元景作風是出了名的嚴謹,怎麼到你嘴裏反而成了弊端?你可知這樣的男人,打着燈籠都難挑!”

姬嫺與不管:“我不嫁,我說了不嫁!阿姐說得沒錯,我還這般小,做什麼要急着嫁人,再等上幾年都不遲,父親若非要一意孤行的話,就擡着女兒的屍體上花轎吧!”

林嬋大驚失色:“不行!胡說什麼,趕緊給我下來!”

姬崇望則是氣到失聲,隨後一滯,語氣不善道:“你阿姐——她是這麼勸你的?”

姬崇望沉着臉離開小院,自打“姬玉瑤”出嫁後,便愈發不懂事了。

她該明白,讓姬嫺與嫁給蕭元景,全是爲了善了她與霍顯成親這件事給姬家帶來的惡劣後果,不幫襯便罷了,竟還反着勸。

最令他難以置信的是,她在霍府似乎是真的過得很好,不全是霍顯裝出來的。

也難怪她有底氣不與姬府往來。

那日在秦家三公子的冠禮上,她隨霍顯前來,父女倆打了個照面,可她甚至不曾朝他點頭問候,而是冷漠地移開視線。

就像變了個人一樣。

思及此,姬崇望煩悶地重重吐息,倏地,小徑拐角處迎面撞上個人。

是姬雲蔻。

她慌慌張張避開,垂頭道:“父親。”

姬崇望心情正煩躁着,見姬雲蔻唯唯諾諾的模樣,更是不快。

自打顧柔死後,這個原本生機勃勃的二女兒如被人抽了魂似的,平日裏也鮮少出門走動,便是在人前,也總是低着腦袋,了無生氣。

可姬崇望哪裏知道,這並不全因顧柔,姬雲蔻變成如今這模樣,很大緣故是被姬玉落嚇的。

她至今還常常夢到姬玉落揚起的那巴掌,和她居高臨下看着她,森然的眼神。

就像是看一隻隨時可以碾死的螞蟻。

誠然,她那日說的那個故事也尤爲可怖,像一隻手捂住了姬雲蔻的嘴,她幾次三番想向姬崇望告“姬玉瑤”的狀,想告訴姬崇望,當日挑唆她去衙門狀告的人是“姬玉瑤”,可一想後果,便又不敢聲張。

懷揣着這個巨大的祕密,她只覺得度日如年。

待她受驚地離開後,姬崇望捏了捏眉頭,想了想,卻是去了老夫人的壽安堂。

老夫人唸經禮佛,這裏倒是成了可以平心靜氣的好地方。

只是看着半身不遂躺在牀榻上的老夫人,姬崇望又實在感慨,這半年來,姬府像是走了黴運似的。

這一切還要從姬玉瑤與霍顯在寺裏的孽緣開始。

當初他冷眼看着顧柔處心積慮謀害姬玉瑤而佯裝不知,本想這長女若真的沒了,和霍顯的這門親事好歹能有迴旋的餘地。

可顧柔沒有得手。

姬崇望的白髮又多了幾根,他揉着眉頭道:“母親當初就不該同意林嬋留下她。”

老夫人如今已能勉強說上幾個字了,道:“當、當初——”

姬崇望知道她要說什麼。

當初林嬋想要個孩子,姬崇望應允此事還因爲老夫人的緣故,因老夫人信佛,恰遇一位得道高僧卜象,說尤黛月肚裏的孩子,要麼不留,要留就得留在身邊,否則對他的仕途將有所影響。

剛出生的孩子,到底殺孽太重,他這才選了將人留下。

可他當初使人放火時也沒想到,尤黛月懷的會是一對雙胞胎,她不僅沒死,還擅自留下了一個。

那孩子找上姬府時才七八歲大。

半大的孩子,臉上的表情冷靜到近乎冷漠,她能一五一十地將尤黛月囑咐她的話說完,她知道所有關於姬崇望和尤黛月的祕密。

他很確信,這個孩子是尤黛月用來報復他、折磨他的,她故意讓那孩子知道那些陳年舊事,就像在告訴姬崇望,這世上永遠有人握着你的把柄,她要永遠令他提心吊膽。

他那時太害怕了,所以才匆忙將人送走。

不知是不是那高僧的話應驗了,如今他的仕途,確實是走得有些坎坷。最近彈窗厲害,可點擊下載,避免彈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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