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說着都快要哭出來了。
“別看李府往日裏氣派恢宏,現下一聽說大人染了時疫,府上的下人婆子什麼的都不敢靠近,有的甚至偷了賣身契跑了,可憐我家大人往日裏待他們那麼好,如今一個個倒像白眼狼一般,腳底都抹了油。”
大壯既氣憤又焦急,嘴裏噼裏啪啦地說着:“這時疫來勢洶洶,大人一下就病倒了,已經連着好幾日臥牀不起,請了郎中來開了好些藥方,卻怎麼也不見好,眼看着我家大人日漸虛弱,府中又短了人手……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想來想去就只能來求顏小姐幫忙了……”
顏清辭剛要開口,醉禾便立時上前直直盯着大壯,眼神中滿是焦急擔憂,忙問道:“那李大人現在怎麼樣了?”
“還是高燒不退,一連幾日都是這樣,昏昏沉沉的,不時就睡了過去,醒了也沒什麼精神,今日我瞧着竟是連說話都沒什麼力氣了。”
聽聞李步珏這般,醉禾的秀眉深深擰在了一起,眸底不自覺就氤氳上了一層水汽,一下就扯住大壯的手腕,語氣萬分焦急:“快帶我去看看李大人。”
大壯猛然一愣,心裏有些疑惑着想醉禾今日倒是與往常不同,之前大人總誇她規矩的很,是個萬分守禮沉穩的姑娘,做什麼事情都要先請示一下顏小姐,還要自己多和她學學……像如今這般急躁冒失的樣子,他還是第一次見。
大壯看了看顏清辭,等她的迴應。
顏清辭點了點頭:“走吧,我們一同去看看小李大人。”
三人搭了馬車來到李府,還未進府門,大壯便攔住了二人,從懷中抽出了兩個面罩遞到顏清辭和醉禾的手上。
“時疫兇猛,顏小姐和醉禾姑娘還是仔細一些,一會見了大人千萬別靠的太近。”
顏清辭和醉禾帶好面罩後,就由大壯引着入了內室。
牀邊四周素白色的帷幔被窗外徐徐吹進的微風揚起,又緩緩飄下,好似一個輕盈翻飛的少女,在躍動着妖嬈的舞姿。
面前遮着的紗幔飄起時,顏清辭看到了李步珏定定躺在牀上,臉色竟如宣紙一樣慘白,本來淡粉色的脣此刻也如死灰般,整個人形如枯槁,不過幾日未見,他竟好似被活剝了一層,本來淡雅清俊的人,現下週身竟泛出沉沉死氣。
感覺到身邊一陣微風掠過,顏清辭就見醉禾一下撲到了牀邊,喉嚨裏似乎發出了絲絲輕微的嗚咽聲。
“醉禾姑娘……別靠的太近……”大壯連忙在她身後喊道。
醉禾卻全然不理,蹲跪在牀前,泛着瀲瀲水光的眸子直直盯着牀上虛弱不堪的人,點點淚珠就兀自滾落了下來。
李步珏緩緩睜開眼,見到醉禾努力咧起嘴掛上一抹笑,聲音卻萬分飄忽。
“醉禾,你來啦。”
醉禾的聲音帶着濃重的鼻音,秀眉深鎖,慢目皆是心疼擔憂。
“你怎麼樣了?要不要緊啊?”
李步珏想擡手擦掉醉禾臉頰上掛着的一滴淚珠,卻實在提不起力氣,枯瘦的手舉到半空便再擡不起了,只能緩緩落下。
醉禾卻用雙手握住了他還未完全落下的手,掌心傳來的陣陣溫熱令李步珏勾了勾嘴角。
李步珏儘量不讓氣氛這樣低沉,語氣便帶了點玩笑的意味:“沒事的,死不了。”
醉禾輕輕推了他一下:“這說的是哪裏的話……”
沒想到這輕輕一推,李步珏卻猛烈咳嗽起來,胸口不住起伏着,醉禾頓時眸中一驚,將腰間的手帕遞給了李步珏。
李步珏接過手帕捂住嘴,又重重咳了幾下,一拿開手,那方純淨素白上就多了一抹萬分刺眼的紅。
醉禾的眸光在手帕的血跡和李步珏的臉上來回流轉,串串淚珠便奪眶而出。
大壯急急端了藥進來,還未等他走過來,醉禾便一下起身迎上去接過了藥,然後扶起李步珏,將枕頭墊在他身後,讓他靠坐着,自己舀起一勺藥,送到嘴邊吹了吹,慢慢喂着李步珏服下。
喫過藥後,醉禾轉頭看向顏清辭,語氣萬分堅定道:“小姐,對不起,醉禾不能陪你同去了……我要留下來照顧李大人。”
李步珏又咳了幾聲,艱難開口:“你快些回去吧,別再染了這病……”
“不行,你如今這般身邊沒個人照顧可怎麼好?我一定要留下來。”
醉禾直言反駁,眸底染上的是她未曾有過的執拗倔強。從前面對李步珏時的敬畏和約束一下都一掃而空,她現在只有止不住的焦急擔憂,只想留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
他一定要好起來,她在心中暗暗求了菩薩。
“你真的這樣決定了?”顏清辭問道。
“對,我決定了。”
醉禾依舊沒有絲毫動搖,這該是她此生做過的最堅定的一次決定。
“那好,你在這照顧小李大人我也能安心一些,不過你自己定要小心,我明日未時啓程……你若是後悔了,便回客棧來找我。”
“可是……”
大壯剛要說話,便被顏清辭扯着走出去了,偌大的屋子裏便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醉禾緊緊攥着李步珏的手,心裏止不住的難受,眼淚也一滴一滴灑下,落在李步珏的手背上,滾燙燙的。
“醉禾,謝謝你。”
李步珏的聲音很虛弱,還帶着無比的嘶啞,語氣卻是柔和溫婉的,他瞧着醉禾淡淡說着,眉宇間是病色掩不住的溫柔小意。
“大人不必客氣,是醉禾自願照顧大人的,只希望大人能快些好起來。”
“你不是答應過我了嗎,不再叫我大人,要喚我名字的。”
醉禾擡頭對上李步珏帶着淺淺笑意的眸子,不由得怔了一下,臉色也紅了幾分。
“我……我什麼時候……”
李步珏立刻拆穿她不想認賬的把戲:“就是那晚在皇宮裏,我說我將你當做朋友,你不必總是大人大人的叫我……怎麼,你忘記了?”
醉禾又將頭垂了下去,沒有答話。
她一定是記得的,李步珏知道。
李步珏又開始咳嗽起來,手趕忙扯過方纔的手帕,這次噴出了好大一口血。
醉禾一下嚇壞了,站起身就要去請郎中,卻被李步珏扯住。
“別去了,他們來看了不過就是開些能苦死人的藥,我這些天已經喝了夠多了……”
醉禾邊掙着李步珏的手,邊焦急道:“那怎麼行,你病得如此重,要是真的出事了可怎麼辦?”
李步珏卻突然笑了笑,蒼白的臉上頓時蒙上一層生氣,如一隻蝴蝶停落在枯木上。
“醉禾,你是在擔心我嗎?”
醉禾想都沒想就接道:“我當然擔心你,你若是真的出了什麼事,我……”
醉禾突然停住,一下與李步珏四目相接,她看到了他眸底翻騰的情感,猛然意識到自己的失言,臉色不由自主紅了幾分,不肯再繼續說下去。
“你會怎樣?”李步珏熾烈的目光盯着她追問着。
醉禾側過頭,躲開了他的詢問,素手緊緊捏着衣角,心跳如打鼓般亂跳起來。
“你還是不肯說實話嗎?”李步珏又咳了幾聲,聲音透着無比的疲憊虛弱:“我如今都這樣了,你還在騙我?”
“我騙你什麼?”
沒完全明白李步珏的意思,醉禾擡頭看向他,卻猛然發現李步珏不知何時湊了過來,現下與自己不過兩三寸的距離。
李步珏直直盯着她,一字一頓道:“你明明喜歡我,爲什麼要口是心非?”
醉禾立馬張口反駁:“我……我……”
可看着面前人的樣子,醉禾的心已萬分柔軟,“我不喜歡你”這五個字,無論她費了多大的力氣,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她能欺騙所有人,卻怎麼也騙不了自己。她是喜歡李步珏的,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從少時他第一次來侯府,她便對他一見傾心,彼時春衫少年郎,步履生風,一步一步就這樣走到了她心裏。
初見驚鴻,大抵不過如此。
“醉禾,說實話,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李步珏萬分認真地看向她,滿目期盼地等着她的回答。
醉禾迎上他的目光,突然也不知哪裏來的勇氣,便直接從心底吐出了這句話。
“我喜歡你。”
屋內空蕩闊大,這幾個字好似在兩人耳邊陣陣迴響,一下一下無比清晰,最後淡淡消退在四壁。
李步珏眸光閃動,一下攬過醉禾的腰,薄脣便覆了上去,隔着薄薄一層白紗,能感覺到彼此的溫度和柔軟。
醉禾臉上的紅暈一下燒到了耳根,這個吻好似有魔力般,一下抽走了她的全部,一瞬間好似什麼也顧不得了,天地間唯有她和她心愛的人,在甜蜜依存。
李步珏將手伸到她的腦後,輕輕一勾,那抹白色就緩緩滑落了下來,被風吹得在空中盤旋了一會,便安然躺在了地板上。
還沒等醉禾反應過來,更加熱烈的吻又壓了上來。
李步珏深深吮吸着醉禾酥軟的脣瓣,貪婪地掠奪她的氣息,頓時一股燥熱便在二人之間生出。
醉禾被吻得雙腿發軟,整個身子都伏在李步珏的臂彎裏,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周身淡淡的檀香以及耳邊傳來的粗重的呼吸聲。
醉禾伸出舌迎上他肆虐的吻,在舌尖觸到他脣的時候卻一愣,隨即停下了動作,秀眉一蹙,用大了力氣將李步珏推開了。
她分明感覺到,他嘴角的血,是甜的。
他在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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