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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結婚證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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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清冷的走廊,窗外遠處是城市璀璨夜景如同白晝,煙花驚動了病房的寂靜氣氛,推門而入,隨着絲絲冷氣吹進來,連空氣裏的消毒水味也淡了。

他腳步放緩,走到病牀沿俯身,骨節勻稱的長指將新年紅包輕放在枕頭下方。

不一會兒,傅容徊就從睡夢中醒來,睜開空洞的琥珀色眼眸,循着聲轉向他摸索着:“哥。”

傅容與搬了條椅子過來,讓他手指觸碰到自己西裝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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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容徊低聲問,融了這醫院夜裏的病氣,是蒼白的。

“很熱鬧,謝家的主母還給你備了新年紅包。”傅容與因爲剛喫過敏藥不久,喉嚨嗓音是略低啞的,早在車上就換了身乾淨的衣物,叫他也聞不到任何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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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傅容徊摸到紅包,用指腹去感受着珠光紙上的暗花圖案,在燈光泛白的嘴脣揚起笑:“哥,替我謝謝小觀音的媽媽。”

腦海回憶裏那個給他在雨夜煮過一碗雞蛋掛麪的溫柔女人,雖然對她的模樣已經快模糊了,但是傅容徊永遠都忘卻不了那抹溫暖。

傅容與的除夕夜離開了熱鬧的謝家,便是獨自守在醫院裏,陪着弟弟度過。

直至外面的晨光透過玻璃窗,無聲淌進來。

他前腳剛去趟主治醫生辦公室,後面邢荔就捧着一盆喜慶的蝴蝶蘭敲門來了。

她換了病房裏的鮮花,將花瓣層層疊疊的蝴蝶蘭擺在櫃上,還掛着福壽吉慶幾個大字,硬是將冷清的環境添了些春節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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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荔轉頭,狐狸眼帶笑看向靠坐在牀頭的傅容徊。

在淡淡光線籠罩下,他穿着鬆垮的藍白病服,領口微敞,露着頎長脆弱的脖頸,往下依稀能看見一條新的紅繩,多半是傅容與春節給他求的平安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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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總怎麼不給你穿的喜氣一點。”

她剋制着沒繼續往裏窺探,唸了句,聲調含嬌帶媚地笑:“來,我給你戴頂帽子。”

說罷,就把自己的紅帽子按在了傅容徊頭上,也不管深棕色長卷發亂糟糟的,認真打量幾許他,煞有其事繼續說:“喜氣多了。”

傅容徊就如同一尊精緻的陶瓷娃娃,被她擺弄半響卻沒抵抗。

他頭髮蓬鬆被帽子壓垂在額間,消瘦病態的臉龐看上去格外減齡,襯得越發有種孱弱到一碰就能碎的感覺,聽着邢荔抱怨夜裏被外面煙花聲吵得睡不安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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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時,睫毛翹得像鴉羽一樣漂亮。

“小傅總,你新年願望許了什麼?”邢荔不請自坐到牀沿,與他的距離挨近,連帶身上那股馥郁的香水味道也拂面而來。

傅容徊是避着她,動了動薄脣:“還沒許。”

“俗話說的好,許個願望日子纔有盼頭。”

邢荔就怕他沒了活下去念頭,從抽屜翻出筆和紙張,要他寫。

傅容徊起先是不想寫的,誰知邢荔伸手就輕握住他的掌心,窗外透進來的冷氣被她體溫驅散,聲音跟着傳進耳廓:“你哥這會不在,我要是把你衣服扒了……可是叫天天不應啊。”

“……”

十分鐘後。

傅容徊在白紙上,一筆一劃清晰端正,寫下了新年願望。

“希望我哥跟小觀音結婚。”邢荔低頭念出,手指頭順勢將幾縷散落的髮絲拂到耳後,擡起頭看向傅容徊蒼白的側顏:“好吧,也算個心願了。”

傅容徊將新年願望,跟枕下的紅包一塊妥善放好,卻始終沒有像往年般開口問邢荔。

她的新年願望,是什麼。

邢荔踩着她紅底高跟鞋,繞着病房的單人沙發走來走去,偶爾去碰下那盆蝴蝶蘭,出聲問:“你不問問,我新年願望是什麼?”

傅容徊黑睫下的琥珀珠般眸子情緒是藏起來的,轉過臉,是對着她的方向。

氣氛沉寂數秒,邢荔執着地說:

“昨晚滿城煙花,我許了一晚上的願望

——希望你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

……

整個闔家團圓的春節,並沒有讓傅容徊的病有所好轉。

大年初六夜裏,他在睡夢中開始咯血,躺過的雪白牀單被觸目驚心染溼了一大片,在傅容與抱住他削瘦透骨的身體時,緊繃的手腕被一滴血珠砸到,溫度彷彿能把皮膚灼燒。

“哥。”

傅容徊本能地抓緊傅容與襯衫領口,嘴脣發出的音節透着血氣,瀰漫到空氣裏:“我不想死……我怕到陰曹地府看到爸,哥,我怕一個人走。”

傅容與眼底映着一片血紅,將他劇烈發抖的身軀往手術室抱。

混亂的病房裏,醫生護士緊跟隨後,有人匆忙間碰倒了擺在櫃上的蝴蝶蘭,福壽吉慶的紅聯輕飄飄落到地上,又不知被誰踩了一腳。

過片刻,邢荔彎腰,伸出白到發涼的手撿起。

她麻木着冷豔的臉孔,入目是被鮮血染紅的病牀,白色枕頭也歪扭的掉在了地上,新年紅包和紙無聲無息地被遺棄在這裏。

邢荔收了起來,走到外面冷清的走廊,尋了個地方坐着。

不知過去多久,電梯那邊傳來細碎的高跟鞋腳步聲,是謝音樓大半夜接到電話趕來了。她遠遠地就看到邢荔失神落魄地坐在地上,怔了幾許,才走到跟前:“容徊他……”

“還在搶救。”

邢荔眼底浮淚,精心打理過的深棕色長卷發也亂了,豔麗的脣瓣揚起了抹比哭還難堪的笑:“可能搶救不過來就走了吧,搶救過來了……就煎熬着,又不知道下次是什麼時候。”

“邢荔。”

謝音樓眼中也有淚,彎下腰,手搭在她發抖的肩頭。

而門內,先打開了。

是能銘記在心一生的日子。

整理妥當後,司機加速也停駛在了民政局面前。

看到傅容與就更忍不住,那股情緒從胸口瀰漫到喉嚨,被淚水沾溼的髮絲貼着額頭,微微擡起,手指纖纖握住他冰冷的手掌說:

“爸爸跟你媽媽,希望你這一生無憂亦無慮……有沒有結這個婚,你都姓謝,有我們在的地方,永遠都有你的家。”

看着車窗外面街景路過的一對對甜蜜新婚夫妻,謝音樓心跳不受控制地加快,是無聲卻能震耳欲聾的,她回過頭,望進了傅容與那雙照見光色的琥珀眼眸。

謝音樓低垂睫毛,視線被淚意模糊住,定在了那句願望上。

如她查過的路況般,沒有發生擁堵場面。

清晰地,倒映着他此刻的模樣。

過許久。

謝音樓不怕冷,擡手去抱他的腰,將臉蛋貼到胸膛前,襯衫帶着血,已經沖淡了那股神祕的雪松香味。

直到醫院外天亮,傅容徊終於被轉移到重症病房觀察,還沒醒。

謝音樓想讓他接西裝,也把戶口本接過來。

就算以後謝音樓後悔此刻做出的結婚決定,後悔年紀輕輕就把自己困在一段感情裏。

近乎是不用謝音樓開口,她溫柔輕語道:“去跟他結婚吧。”

一盆淡紫色蝴蝶蘭被重新放在牀頭櫃上。

傅容與眼底微潮,胸膛內的整個心臟被她哭得劇烈扯痛,在謝音樓將戶口本遞出來的那一刻,他心知這輩子都是栽在她身上了。

傅容與修長冷白的手將戶口本接過,連人也一同抱在了懷裏,逐漸收緊,薄脣帶着熱意,落在她的眼尾上:“音樓,我想跟你結婚,很想。”

“我們,去民政局領證好嗎?”

傅容與幽暗的視線從她發白指尖,往上移到了那雙淚眼裏。

傅容徊還躺在手術室裏,那句不想死,怕一個人走。

男人骨節分明的手將兩本結婚證,輕輕放在了他的枕頭下。

他也會無怨無悔守在原地,等她何時需要他,哪怕只是肉/體。

半響後,她最終很冷靜點頭:“好,我回去給你帶一套換洗的衣服。”

謝闌深聽着女兒清靈的音色裏盡是哽咽,擡起戴着婚戒的手,拍了拍她柔軟腦袋。

傅容與派陳願開車送她,等回到謝家已經是上午七點多。

……

她深呼吸一口氣,儘量平穩着聲線說:“這套西裝年底就備好了,想作爲新年禮物給你的……但是我沒有給爸爸二叔弟弟們準備,怕他們看到會喫醋,就先沒給你。”

所以跑到傅容與面前時,盤附心口的情緒摻雜着激動,連聲音都分外緊繃:

謝音樓穿過奢華無人的客廳,提着裙襬上樓梯,一路來到了父母的主臥門前,她擡起手,白皙的指骨在落下去那瞬間,是有一絲顫意。

腕錶時鐘上的時間一點一滴流淌而過,襯着病房外的寂靜氣氛。

退了小半步,謝音樓卻沒轉身下樓,而是跑進去也抱了下父親:“謝謝爸爸。”

邢荔沒讓淚水流下來,拼命的呼吸抽氣,盯着手心掐着的紅聯,紅包和新年願望。她給謝音樓看,還帶一點抖:“他,他不要命了,心心念念着的都是想看到傅總有個家。”

纖細雪白的手腕不怕酸,淚眼觀察者他的神情細微反應。

傅容徊躺在病牀上,黑睫緊閉沉睡着,短髮垂下來壓住眉尾,旁邊的心電監護儀平穩運行着。

“我沒說不跟你結婚,怎麼眼淚就不值錢一直哭?”

傅容與眼底紅到像是滴血,臉孔卻透着頹廢的蒼白感,他讓謝音樓先回家休息,手掌碰到她臉頰,溫熱的觸感讓他驚覺自己體溫冰冷,又收了回去。

他盯着腕錶時間,守在這一牆之隔的走廊上。

謝音樓擦了把眼淚,還將帶來的整套黑色暗紋的西裝遞給他,面料選的是孤品,一針一線刺繡下的是像蝴蝶般成對的扇葉蘭暗紋。

是她跟傅容與正式成爲合法夫妻的日子。

謝音樓也不知道爲什麼要哭,一路趕來醫院就想哭了。

黑色的轎車就在醫院的停車場候着,等謝音樓把她的新郎拐下來後,便朝着東大街方向行駛而去。

謝音樓將手裏的戶口本遞到他面前,不知是心跳太急引發的疼痛感,還是被情緒所控,滾燙的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脣間重複那句話:“傅容與,跟我結婚。”

姜奈穿着白色絲綢的睡袍站在面前,晨光將她纖美的身影鍍了層朦朧霧光,流蘇的長袖輕擡,指尖將戶口本遞了過去。

她拿過戶口本,指尖緊緊攥着。

“現在就去民政局,我看過路線了。

傅容與哪怕剛步入商界,被老一輩的投資人下套設局,眼看幾十個億投資要收不回本都沒有像現在這麼難熬。

“回去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容徊要醒來了,我給你打電話。”

20xx年正月初七。

走東大街千佛路,二十分鐘,不會堵車的。”

在路上,傅容與配合她換下那身帶血的西裝,穿上了謝音樓親手縫製的這套,真絲的襯衫和黑色暗紋的西服外套將他胸膛勾勒得線條完美,尺寸剛剛好,袖口內側還繡着她名字的梵文。

就如同刀刃,將傅容與的心臟割得血淋淋,他寸步不離守着,謝音樓就安靜陪同在身旁,一直都緊緊握住他冰冷的手掌。

若是醒的過來,纔算轉危爲安。

看到這個戶口本,謝音樓感動得被淚意染溼了眼睫毛,伸手去抱住母親,隨即,又看向主臥內,一身黑色暗紋睡袍端坐在牀沿前的父親。

午後的陽光,透過白紗窗簾灑了進來,整個病房內散發着綠植生命的氣息,門外被輕輕推開,有腳步聲緩慢走了進來。

時鐘轉動到九點整時,謝音樓踩着凌亂的腳步聲爬樓梯至五樓,她氣喘吁吁,這個點電梯擠滿了人,等不及下一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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