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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吻

淅淅瀝瀝下雨的週末,本來適合在家睡覺。可此刻付雪梨眼睛下黑眼圈濃重,微眯眼,任化妝師拿着粉刷在她臉上定妝。

她昨天喝了一晚上的酒,這會硬撐着沒吐。

“最近很辛苦吧,看你精神狀態不好呀。”化妝師扶住付雪梨的肩膀,欣賞地點點頭,然後用手微擡她的下頜,示意往鏡子裏看,“嘖嘖,看看大美人,完工啦。”

鏡子裏的女人,酥胸紅脣,面孔清絕美豔,一抹露肩桃紅色禮裙上肌膚盛新雪,真像會發光的寶珠一樣。純裏帶點妖,柔而不媚,舉手投足一股風情。就算是百花齊放的娛樂圈,這等精緻的長相也能排的上號。

聞言,付雪梨只敷衍地掃了一眼,笑笑,拿起桌上的手機查消息。順手拆了一包糖喫。

上這檔綜藝節目的,其實就是配合宣傳即將上映的新電影,炒炒熱度。臺上一大票人照着慣例和主持人互動,付雪梨有梗拋過來就接。反正不是女一,她也不刻意去搶風頭,就安安靜靜當個背景板。

但是就是想當個背景板,有人也讓她當得不安逸。因爲之前參加的一個真人秀,付雪梨和何錄的cp炒作地當下正火,此刻不停被主持人拿出來調笑。

就爲了那點破收視率...

付雪梨表面笑,打哈哈假裝聽不懂。她真的不是故意敷衍裝傻,只是旁邊站着的明赫琪白眼翻了得有一萬個。

其實明赫琪和何錄的事大半個圈裏人都知道,就是不能拿到明面上說。這時候緋聞女友和正牌女友站一起了,主持人還在一個勁打趣付雪梨,真心實意地要尷尬死人。

全程付雪梨忍住火,應付着答完問題,不搭理何錄這茬。她想着終於進入遊戲環節,卻沒想到上來就要兩個女嘉賓站在不倒翁上互推。

付雪梨整理好剛換上的運動服,把麥夾在領口處,比個手勢示意自己好了。明赫琪臉上笑意漸深,扭頭也跟着對後控點頭。

兩人都是力氣不大的女人,這種公共場合的遊戲,付雪梨攤開手,配合着小打小鬧,輕輕你來我往地試探。

臺下有觀衆開始喝彩起鬨。

付雪梨看了看身後,突然感覺有力氣往這邊推,下意識後退了幾步。突然明赫琪的尖叫一聲。

她一回頭,就看到明赫琪失去平衡,以橫摔的姿勢倒下,膝蓋先着地,肉撞擊到地板上發出沉悶一聲響。

心裏一咯噔,她下意識對上明赫琪的眼神。後者眼裏已經沁出淚珠,十分羸弱,只是目光落到付雪梨身上時,掩蓋不了地閃過一絲憎惡。

周圍的人紛紛合攏查看情況,付雪梨心裏罵娘,背後涔出一層冷汗,也立刻從不倒翁上下去。

現場出了狀況,混亂一片,不得已暫停錄製。一切都落入角落裏的攝像機捕捉中。

明赫琪休息了半個小時,小小插曲後,節目重新錄製。又玩了兩三個遊戲,氛圍很快又被炒起來。中途來了一個素人嘉賓,在普通人裏算是漂亮的,但站在一羣明星旁邊,對比一下子就出來了。

第四個環節,是所有嘉賓坐在一起,挨個掀牌子說真心話或者冒險。輪到付雪梨,她真不想折騰了,沒什麼猶豫就選了真心話。

就兩道題,反正能瞎說,比玩大冒險省力氣。

主持人掀開題牌:

Q1.學生時代喜歡過什麼樣的男生?

Q2.年輕的時候有沒有做過什麼瘋狂的事?

這題目曖昧,一露相就在現場引起一點騷動。場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付雪梨身上,她屈起手臂,話筒抵着下巴歪頭,扎着馬尾,模樣又俏又美。

學生時代?

在鏡頭前,付雪梨皺起眉,想的入神。

這種問題...能聯想到的,好像只剩許星純了。

在她印象裏,許星純其實不太喜歡笑,總是沉默。因爲成績好,又是班長,特別受同學和老師歡迎。他身上總有孤獨的感覺,遊離衆人之外,反正是特別冷感的脾性。

“雪梨還沒想出來?”主持人玩笑,勉強喚回付雪梨的神。

她哦哦兩聲,做出思考兩秒的樣子,短暫沉默後特別誠懇地說,“我啊,喜歡過一個比較內向的學霸。”

旁邊坐着的人一時間還以爲自己聽錯了,搶過話茬調侃道:“嘖嘖,你居然喜歡這種類型的?沒看出來呀。”

“那你以爲我喜歡什麼類型的?”付雪梨轉頭,和他蹙眉互望。

那人答,“狂野型。”

現場氣氛熱烈,主持人節省時間,又問了第二個問題。

付雪梨因爲第一個問題,腦子裏還在思考關於許星純的事。她想着稍稍擡眸,慢慢地說,“有,以前替一個男生過生,我感覺還挺刺激的。”

主持人貌似很感興趣,“哦?能具體說說嗎,這很浪漫呀,有什麼瘋狂的?”

付雪梨很坦然地拒絕,“以前年紀小比較混,還是別說出來帶壞小朋友了,不然到時候熱搜頭條就該是我了。”

她生性桀驁,成了公衆人物,也從來不掩飾自己不良少女的過去。

主持人不強迫,打哈哈帶過去,繼續提問下一個人。身邊的人因爲這個環節的題目,都開始回憶讀書時候的趣事,錄製棚裏一派歡聲笑語。付雪梨隨後說話少了,漫不經心地聽其他人分享,腦子裏卻舊日場景重現。

那時候高中,身邊都是像宋一帆、謝辭那樣的狐朋狗友。大家無所事事,都不學無術,開開心心虛度光陰也不覺得浪費。

有一次是謝辭在操場幫許呦過生,一羣人聞訊趕到,玩到後面都鬧起來了。大家都知道謝辭追這成績特好的轉學生費了不少力。謝辭脾氣不好,平時面上都不敢隨便調戲兩人,現難得碰上這樣的好機會,哪肯輕易放過。

他們把把許呦圍起來困在中間,非要逼謝辭親手往她臉上蓋蛋糕。說是這樣纔有氛圍。

許呦雖然無奈,但是好脾氣地笑,不想掃大家興,也沒有拒絕,就站在原地等着。

謝辭吊兒郎當站她面前來回晃悠,手裏端着蛋糕,一會兒看看她臉,似乎仔細研究往哪蓋好,一會兒口裏還逗着,“許呦你不反對,我真蓋了啊,別哭?”

許呦敷衍地應,餘光看到謝辭迎面揚起了手,還是怕地反射性閉眼。

等了半晌,突然聽到周圍人炸了的聲音。

“哇靠——辭哥牛逼呀辭哥!”

“臥槽哥們你瘋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許呦沒有等到預料之中的惡作劇。她睫毛微顫,有些迷茫地慢慢睜開眼。

旁人在笑在鬧,全都在跟着起鬨,操場後的天,似火燒的雲。

站在面前的謝辭,俊臉上沾滿了奶油,懶懶洋洋,隨意地手插口袋看着她笑。

他丟開手裏剛剛往蓋自己臉上的碟盤,滿眼戲謔的笑意,微彎腰湊上去,眼睛低下看她耳後,吹了口氣,“老子捨得碰你?”

就這件事,在年級都引起了好一陣子躁動。大家紛紛吹逼怎麼怎麼幫對象過生。

許星純和付雪梨在一起很低調。周圍知道的人不算多,她看他們講的歡,酸溜溜地,一句都插不上。接着就反思了一下,自己似乎一直以來對他很不上心...

剛好快到了許星純的生日。那一天放學,付雪梨突然想起這個事,坐位置上喊許星純,“喂,許星純,跟你說件事啊。”

她指了指自己,然後打個響指,大大咧咧道:“今晚上,我幫你過個難忘的生日。”

許星純正在跟別人講題,握着筆愣住,顯然出乎意料。

反應一會,才記得點點頭。原本還想問什麼,想了想,還是沒開口。

付雪梨在班上,很少主動找他講話的。

邊上的人驚訝了,偷偷看他,小聲問,“班長你今天生日呀?”

“嗯。”

“那...你和付雪梨什麼關係呀?”

這個問題最終沒得到答案。

其實那個生日說起來也沒有什麼難忘的,甚至稱得上亂七八糟。

本來白天還好好的,夜晚十點多,突然起了一場意外的秋雨。

高三下了晚自習,校園裏燈光寥落,非常安靜。付雪梨只是愁了一會,就果斷拉着許星純,帶他從女生宿舍的後門翻牆。

地上隨便挑揀平滑的石頭塊,丟上去放好,利落地踏腳一翻。

微微細雨打溼了兩人的頭髮和外套,路燈昏暗。前面帶路的付雪梨活力滿滿。不時探出頭查看,是否有夜間打着手電筒,在校巡邏的保安。

許星純看她的背影一會,垂下眼睛,笑了。

後來被她帶到教學樓前廣場的升旗臺上。付雪梨居高臨下站在臺階上,左顧右盼,按上他單薄的肩胛骨,認真囑咐,“你就待在這裏別動,我馬上來找你。”

許星純反手扶住她胳膊,怕她不小心跌倒,溫和提醒:“你跑慢點,路滑。”

他站在一圈燈光下,滿眼的笑意,右臉頰有微微陷下去的酒窩。

“來來來,你就這樣站好。”付雪梨調整他站的位置,手指着對面,“面對教學樓,就這樣,好了,別動。”

他臉頰瘦瘦地,夜色中一直都靜靜看她。眼裏有教人看不懂的東西。

“付雪梨。”

許星純收斂笑容,輕聲喊她名字。怪讓人害怕的。付雪梨向後兩步,莫名地很,“幹嘛?”

她每次被他這麼盯着細看,後背都毛毛地,渾身溼溼冷冷不舒服。付雪梨不耐,驀地搡了一把許星純,總覺得被他手勁捏得有些痛了,“你放開我,我馬上回來。”

“嗯。”許星純下脣繃緊,壓低的聲音有點啞,藏着掩飾不了的感情。他答應完就鬆開她的手腕。

付雪梨一溜煙跑了。

幾分鐘以後,校園的廣播裏突然響起來激昂的運動員進行曲,而後兩三秒又切換成生日快樂歌,動靜甚至驚醒了學校裏準備入睡的住宿生。

深夜裏,耳邊雨和涼風簌簌,空蕩蕩的校園裏突兀地響起古古怪怪的歌。

突然,很突然地,教學樓四樓黑暗的長廊啪啪啪,一盞一盞依次亮起一排白燈。許星純聽見了動靜,心一動,聞聲擡頭。落入眼裏的畫面,剛剛好,一分一秒不差。

教學樓頂層有五彩繽紛的煙花陡然炸開!

細碎的晶光墜落,像燃燒了半邊的夜空,將那一方暗夜照得透亮。緊接着四樓刷刷刷,一條‘生日快樂’的紅色長輻一剎那隨風展開!

“許星純——”

遠遠地,付雪梨大笑着喊他,拿着喇叭、彎着脊樑,趴在過道邊沿揮手。又高傲又自由。

她開腔,帶着涉世未深的肆意,呼喊幾乎劃破半個國旗廣場,被風帶着傳到他耳邊。

“——今天生日快樂嗎?!!”

是要如何形容的感覺?

在看到這畫面的瞬間。

許星純擡頭靜靜看着遙遠的她,就在那時刻,心臟從高樓重重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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