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下山

渠裏村位於新安縣石寺鎮，雲夢山北麓山腳下七八公里的地方，村子裏的村民房屋都是由青磚瓦房構成，沿着村裏的三條泥土路整齊的排列着。村子不大不小，約有五十來戶的樣子，整個村子周圍都被茂密的野竹圍繞着，其中摻雜着少許不知名的樹木，有藤蔓環繞而生。村子的東西兩面各有一顆高大的榕樹，約有三人合抱的樣子，有幾隻麻雀在樹上搭窩。村子的正中央有一口水井，井裏的水清澈見底，水井正對面的入口處，有兩柱一人合抱的四方形的高臺石柱，約有兩米高，最上方有兩隻魚形的石雕，石雕底下有滾圓石球連着石柱，沿着門口兩邊的石柱用水泥鑄就成半人高的牆壁。而村口大門也是由水泥鑄成，看起來有些許的年月了，上面有着綠色的苔蘚，門口兩邊延伸出包圍整個村子的野竹，門口左側立有一塊一米多高的山石，上面刻着“渠裏村”的字樣。

在村口不遠處，正有幾個幼童嬉笑打鬧着，時不時傳出悅耳的歡笑聲。

此時正值下午，一個少年從容的走在進村的鄉間道路上，少年有一米五六的個頭，頭髮綁成一個簡單的馬尾，額頭兩邊各留着兩縷髮絲，身上穿着一套老舊的空軍夾克配束腳工裝褲，腳上穿着一雙泛黃的高幫牛皮鞋，背上揹着一個比他上半身略大些的黑色旅行包。

這個少年正是吳再禮，他身上這身行頭是他師父早年帶他上山之前買的，因爲考慮到吳再禮長大後也會跟他一樣下山去歷練，所以早早的做了準備，方便他出行。聽師父說過，似乎還挺貴的，會花掉他那小藥館近半個月的收入，但他咬咬牙也就買了，爲了他剛收的徒弟，這些錢該花。於是在吳再禮十六歲生日時，師父從陳舊的木箱裏拿出來，贈送給了他，上面的包裝依然還算完好，可想而知師父的用心了。當時吳再禮拿到這身現代化的衣服時，激動得整晚都睡不着覺，時不時得起來點蠟燭看看又摸摸，現在想起，依然覺得自己當時行爲有些好笑。不過這是他覺得師父他老人家送得最好、最符合自己心意的生日禮物了。

吳再禮在前兩天的早晨，收拾好一切下山後需要的物品後，再檢查了好幾遍，見再也沒有疏漏的地方後，鎖上了院落的木柵欄門，最後看了看這座他生活了近十七年的小院，鼻子有些發酸，面露些許不捨和追憶，最終還是一聲嘆息，緩步向山下走去。

他下山時，按照他師父生前留給他雲夢山詳盡的地圖，尋到了出山和進山的唯一一條道路，已經走了兩天兩夜了。雖然下山的途中也遇到過豺狼虎豹之類兇猛的野獸，但他都靠着一身師父傳給他的武功和身法，把它們驚走了事，並不想過多的傷害他們，畢竟這些野獸也只是靠着自己的天性和本能行事。但有幾次他休息時，有些野獸還不死心想靠近他時，還好被他一起帶下山，一直放在衣服口袋裏休息的那隻白色的小松鼠，及時發現了情況，並且提醒他，否則後果難料。還幾次毒蟲、毒蛇想靠近他時，小松鼠都不用再提醒他了，自己出馬解決了那些毒物。它用它那鋒利的爪子，加上閃電般的速度，沒有什麼毒物是能逃出它的魔爪的。到了晚上，吳再禮爲了能睡個好覺，他只好跟着小松鼠一起爬到了樹上，拿出了揹包裏的吊籃，吊籃是由麻繩編織而成的，綁在粗壯些的樹枝上，就能上去休息。白天遇到有小溪、山泉之類的他就停下來休息，補充好水源，揹包裏的乾糧和肉脯倒是足夠他和小松鼠再喫幾天的了，加上山裏的野兔野雞也經常能看到，所以他並沒有太過着急的趕路。

當他不急不緩地走在鄉間的土路上，還時不時打量着道路兩邊的田地，上面種滿了鬱鬱蔥蔥的農作物，有小麥玉米、青菜蔬果遍佈其中，三三兩兩的農民正在地裏勞作着。望着這生機勃勃的景象，吳再禮不由得有些感慨。自己和師父在山上修行多年，與世隔絕，雖然聽師父說過，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的壯麗、充滿激情與新鮮，但這裏的農民依舊是這般地勤勞和樸實，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雖然他的裝扮有些奇特，但田地裏的勞作的人，顯然把他當成過路的旅客了，並沒有人前去探尋他的來意，因爲他們知道現在的城裏人，在厭倦了城市的喧囂和忙碌後，都會選擇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他們村也偶爾有些旅客路過或者借宿在村中，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

當他走到那羣孩童的附近，纔有一個孩童在第一時間發現有這麼一個陌生的大哥哥，正嘴角含笑的望着他們，於是他停下了打鬧，朝着他這邊好奇的打量着，旁邊的小夥伴們也停止了動作，紛紛朝他看過來。

其中一個年齡最大的孩子，操着一口略帶些河南口音的普通話，好奇地向他問道：“大哥哥，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你是我們村裏的嗎？”

“不是，喏，我是從那片山脈上下來的，走了好久纔到你們村。”吳再禮走到他跟前，指向不遠處那片綿延起伏的山脈說道。

隨後又蹲下來摸了摸他有些髒亂的頭髮，問道“你家大人呢？能不能帶我去見見他們？”

“你找我阿爹做什麼？是有什麼事情嗎？”小孩縮了縮腦袋，顯然有些怕生。

正在這時，在他身後傳來一聲“哞”的牛叫聲，牛的鼻子上綁着一條手指大小的麻繩，身後還跟着一個肩扛鋤頭的老漢，老漢的另一隻手上握着那條牽牛的繩子。那個大點的小孩，聽到牛叫聲，又看到老漢後欣喜的叫道“是我爺爺，爺爺～”，一羣孩子也呼啦一聲圍過去大喊着“村長爺爺～村長爺爺～”。

“好，好孩子們，你們在這幹什麼？太陽快落山了，你們怎麼還不回家去？小心你們爹媽們打你們屁股啊。”老漢用一口的本地方言對着周圍的熱情的孩子和煦迴應後，又稍微嚇唬一下他們。

老漢看着有五十多六十歲的樣子，國字臉，頭髮已經掉了一大半，而且兩鬢和眉毛已經斑白，面上滿是灰塵，笑起來滿口的黃牙，只是那雙眼睛卻清晰明亮，給人一種親近和善又不乏少許的威嚴。他一身的農家打扮，破舊的袖口捲到手肘處，褲腳也高高捲起到膝蓋處，露出粗糙黝黑的小腳，赤足上滿是泥土，應是剛從田裏勞作完回家的。

吳再禮的師父是土生土長的河南人，以前也教過他說河南話，所以能聽懂但不太會說。見到這羣孩子和老漢的反應，得知這位就是村長後，連忙上前抱拳躬身問候。“這位老伯，小子有禮了，我是從雲夢上山下來的，路過你們村，因爲天色不早了，加上已經走了兩天兩夜的山路，身體有些疲累，便想在村裏借宿一晚，您是這個村的村長吧？不知道方不方便？”

老漢有些意外的打量他幾眼，隨後說道：“哦？原來小哥竟是從雲夢山上下來的？沒想到山上居然還有人在上面居住，看來應該是一位隱修之士了，小哥若是不嫌棄，就去老漢家中住吧，正好老漢也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

看來老漢應該是讀過一點書，識得一些字，說話字正腔圓，並沒有用方言回覆他，想想也正常，能當上村長的，大部分都懂一點字的，最起碼是能聽得懂普通話的。

於是在一羣孩子的簇擁下，吳再禮跟着老漢進了村子。孩子們邊走邊東問一句西問一句，有的問“大哥哥，你在上山沒碰到過喫人野獸嗎？”

有的問“上山怎麼蓋房子住人呢？你是一個人住嗎？”

還有的問“大哥哥你平日在上山都幹些什麼？”

吳再禮從始至終都面帶笑容，耐心的一一解答。只是誰也沒有看到，在吳再禮左邊的口袋下，有兩隻小貓般大小的眼睛，正透過口袋的縫隙好奇地看着外面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