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如果賈斯汀·漢默要給他的裝甲打一場營銷戰爭的話，那他第一仗已經贏了。

在國務廳對斯塔克召開聽證會的後一日，斯塔克集團訴漢默工業鋼鐵戰衣侵權案件也在紐約拉開了序幕。

託尼·斯塔克本人也許不會在意他身後有一羣人試圖模仿他的造物用來牟利，畢竟在他看來，漢默工業這種平均落後他起碼二十年的破爛技術並沒有什麼存在的價值。

儘管斯塔克本人忘了自己的技術大概能領先人類平均水平一百年那麼多。不過好在他擁有維吉妮雅·佩珀·波茲，她能幫斯塔克擺平一切麻煩事。

現在是紐約時間上午九點，記者已經把法院正門的車道擠得水泄不通。作爲原告的斯塔克工業律師團隊來的相當快，佩珀·波茨每年花數百萬美元養着的團隊素質足以蔑視紐約絕大部分律所，沒有十年以上的執業時間以及名牌大學的畢業證的律師不配跨過斯塔克集團的門檻。

記者們圍上去，而原告的律師團非常有專業素養拒絕在庭前回答問題。“請把一切交給法庭和正義。”他們這麼說道。

而在離開庭前還有十分鐘的時候，漢默工業的律師在在法庭門口冒頭。

老實說，這位律師也太年輕了。黑頭髮的年輕人一見記者圍上來就露出了親切的微笑。“勞煩讓讓，”他帶着一副無框的平光眼鏡，穿着淺灰色的西裝，笑起來嘴邊有個小小的酒窩，比起律師來說更像是個漂亮模特，他笑道，“先生們，當然還有女士們，我很樂意回答你們的問題，但紐約的交通情況實在限制住了我們的相處時間。”

鬨堂大笑後，人羣散開，尼諾拿着公文包向前法庭走去，簡簡單單幾步路配上閃光燈被他走得像頒獎禮的紅毯。大部分記者都打算等着開庭結束後再堵住雙方律師詢問，但還是有人不死心地搶在了尼諾身前。

“佩蒂特先生！你怎麼看待斯塔克先生不願意公開戰甲技術的行爲？你認爲他真的在維護世界和平嗎？還是他另有所圖？”

“我一直非常敬佩斯塔克先生，”尼諾接話道，對着湊到他面前的話筒，“他不論是過去作爲一個軍火商人，還是現在作爲一名，嗯，超級英雄，他的發明總是影響着很多人，不是嗎？”

“您是說他作爲超級英雄的現在無法抹消他作爲軍火商人的過去嗎？”記者反問。

“您誤解我了，”他誇張地嘆了一口氣，藍眼睛裏露出了擔憂的目光，“天才總是不會在意旁人目光地，誰又知道我們這個時代會因爲斯塔克變成什麼樣呢？

尼諾爲這次開庭準備的策略很簡單。

賈斯汀·漢默地最終目的是想要鋼鐵戰甲大量投產用來牟利，歸根結底如果沒有斯塔克的戰甲在前，漢默根本無法制造出來——這點絕不能在法庭上承認。

但前一天國務廳的聽證會上有關漢默集團大量生產戰甲的行爲已經鐵證如山，這害得尼諾不得不連夜改變訴訟策略，好在尚且不到最差的境地。

尼諾相信美國政府和漢默一樣，都不願意讓斯塔克獨享超越時代的技術。

這就給了尼諾可趁之機。

“先生們，女士們，”在斯塔克集團的律師出示了漢默集團生產戰甲的證據後，尼諾站起來，“請允許我爲賈斯汀·漢默先生稍微辯白幾句。”

“在過去幾十年內，漢默工業和斯塔克工業一樣在軍火製造業飛速發展，但如今時代變遷，斯塔克先生已經推出了軍火領域，而漢默先生也打算與時俱進，承擔起一部分社會責任。”

“反對！這與本案無關！”斯塔克的律師反應很快。

“請聽我說完！”尼諾也提高了嗓門，他從被告席走下來向法官遞交兩份新證據，一份是與美國政府簽訂的購銷合同，一份是賈斯汀·漢默的承諾書，承諾不將目前已生產的戰甲銷售於非政府渠道。

這一手實在無恥到讓斯塔克方的律師遲疑了幾秒，雖然睜眼說瞎話可以算是律師的基本技能，但眼前這個年輕人實在在這方面頗有建樹，讓人不得不懷疑這人是不是從孃胎下來就開始扯淡。

“漢默工業雖然對戰甲有模仿行爲，”尼諾好像聽見了聽衆席上傳來了嘲諷聲，但他依然誠懇地望着法官和陪審團方向，“但漢默先生製造戰甲地最初目的絕不是爲了牟利，我們先不提斯塔克先生目前還沒有對戰甲申請專利，至少漢默先生製造戰甲的目的是爲了我們的國家！”

他用力揮舞雙手，“各位，我們清楚核彈被製造出來後，一個新的時代開啓，每個國家，每個都爭先恐後地試圖掌握這項技術，是爲了利益嗎？不是，各位，這是爲了安全。我們生活在一個注重保護個人權益的國家，我們尊重斯塔克先生保護自己技術的意願，但請不要誤會漢默先生試圖爲這個國家做出的貢獻！”

“最後，我還有一句話要補充，我方認爲斯塔克集團主張漢默工業侵權沒有充分的證據支持，我方申請法院指定專業的鑑定機構對雙方的核心技術進行對比——是的，我指的是戰衣的爐心。”

原告律師沉默後站起來，向法官申請休庭，因爲被告方出示了新的證據，而斯塔克本人並沒有出庭發言，他們需要時間回去溝通準備，

漢默工業可以無所謂放棄的渠道，反正美國政府不就是他們最大的客戶，也可以無所謂自己劣質戰衣的爐心被鑑定，反正遲早都要賣給政府的。

可斯塔克呢？他是願意自己的技術被公開，超越時代的武器被大量製造——還是就忍下這口氣？

尼諾看着原告席上的律師低聲交流，其實斯塔克會選擇哪種已經很明顯了不是嗎？

託尼·斯塔克是個英雄。

尼諾回到漢默工業後受到了古羅馬英雄凱旋迴來的待遇。

漢默大方地付清了第一階段的律師費並且贈送給了尼諾幾張賽車票。“可以找朋友一起去看看，觀賞性很強的。”他衝尼諾曖昧地擠擠眼睛。

而尼諾有點尷尬地拿着票，在他過去二十幾年的人生裏，好像並沒有什麼可以一起去觀看賽車的朋友。過去哥譚的生活中他的朋友本就屈指可數，搬到紐約來後聯繫也斷的差不多了。

在紐約的律師生涯中也有幾個曾經可以一起喝酒的朋友，不過很久也只是曾經了。

最後還是把多餘的票送給了同事。

可等他一個人來到賽車場，尼諾沒想到哪怕是他這種臉皮厚度的人，也有尷尬到想掉頭就走的一天。

斯塔克本人，佩珀·珀茨和賈斯汀·漢默三人站在一起，旁邊還站着尼諾的前任律師事務所老闆——馬修·默多克。

一定是最近壞事做多了，尼諾想着，一定是我這輩子壞事做盡才讓我遇見今天的局面。他扯出一個笑容，迎着這幾個已經注意到他的人走去。斯塔克和佩珀看着他的眼神如同看待垃圾，而漢默一把把他親熱地摟過去，而馬特，他的前任盲人老闆，發出了憋笑沒憋住的漏氣聲。

漢默就不能沉迷掙錢嗎？尼諾發自內心地不理解，到底他爲什麼要來斯塔克面前跳腳？

“來看看，我們的大律師來了。”漢默喜氣洋洋，而尼諾死氣沉沉，斯塔克看他的眼神如同看待有害垃圾，旁邊佩珀女士的眼神和冰塊一樣冷。

“救救我，救救我。”尼諾發出微不可聞的模糊聲音，但他知道在場肯定有人能聽見。

果然下一秒，他偉大的前老闆，伸手在空氣中摸索了兩下，“尼諾，介意帶我去一下我的座位嗎？”

在離開三人視線的下一秒中，尼諾就鬆開了馬特的手，“說吧，來找我什麼事？”

馬特毫無意外地收回手，他靈敏地避開人羣，“我就不能問一下我的前任員工爲什麼離職嗎？”

“我離職四個月了，老闆，你的消息有點滯後。”

尼諾心煩意亂地抹了一把頭髮，“那麼，我猜你是來勸我不要給漢默辯護的？”

“沒有我也會有別人，馬特，漢默開的價足夠高，而紐約最不缺的就是律師。”

馬特沒有說話，只是摸索着他的盲杖，過了一會，他開口道：“但你清楚你在做什麼，你也爲此感到愧疚。”

“我絕不愧疚。”尼諾否認道。

“不，你有，不然你不會不敢面對斯塔克。”馬特帶着墨鏡，語調平緩。

而尼諾只感到一股怒火涌上心頭，他冷笑出聲，“馬修·默多克，你以爲你是誰？什麼時候你能放下你那拯救別人的毛病？”他帶着惡意地貼近坐在身邊的盲人，“你以爲我爲什麼離職？尼爾森呢？他還願意跟着你幹嗎？”

馬特臉色變了。

尼諾咬緊了舌尖，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畢竟不論作爲前老闆還是朋友，馬特都非常盡職。怪就怪在馬修是個好人，還是個大好人。

身爲盲人沒有自怨自艾，失去了眼睛反而更能聽清弱者的聲音。

尼諾張着口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最後吞吞吐吐地說了句抱歉。

“沒事，尼爾森他也的確和我有一些矛盾。”馬特拍了拍尼諾的手。

“那他就失去了身爲頂尖大律師的機會，”眼看着氣氛升溫，尼諾也敢開幾個玩笑了，“我和漢默籤的合同違約金可是相當高啊，想讓我違約的話。除非——”

“除非怎樣？”馬特相當配合。

“除非你把波茲小姐介紹給我，或者別的有錢女人也行，我和她結婚的那一刻我保證我立馬和漢默工業離婚。”

哪怕馬特自認爲和尼諾共事的時間裏對這個男人的底線有了清晰的認識，此刻還是被他給震驚到了，過了好一會他纔開口問尼諾，“爲什麼不是有錢男人？”

尼諾被他反問得也有些茫然，“嗯？因爲有錢男人——”

此時變故突生，馬特聽見了長鞭破空的聲音，賽車場上傳來尖叫聲。

有一個穿着戰甲的男人站在賽車道上，長鞭揮起，賽車被劈成兩半。

一塊零件碎片向他們這邊激射而來，馬特拽住身邊人的手腕用力一拉——他聽見了玻璃碎掉的聲音。

“你有沒有事？”他提高聲音在人浪中向尼諾大吼。就在那一瞬間，他聽見了身邊人的心跳突然加快到一個可怕的程度。

尼諾被人羣推得跌跌撞撞，他的眼睛剛剛被打掉在了地上，鏡片碎了個徹底。

他擡起頭的一刻，被鏡片封印許久的世界又重新回到了他眼前。

——時隔多年，他再一次見到了死者的靈魂，

賽場上揮舞着長鞭的男人身邊有一個脖子不正常扭曲的女人，兩人的身影在尼諾眼中重重疊疊，女人充血的眼睛帶着恨意和哀愁。

她在人間徘徊了多久？她又是爲了什麼留下來的？

尼諾隔着尖叫的人羣和那個女人遙遙對視，女人愣了一下，喜極而泣。

“幫幫我，”她的聲音嘶啞，像個破風箱，“伊凡殺了我。”

尼諾顫抖了一下，人羣向出口瘋擠過去，尼諾和馬特站在原地宛如激流中的孤島，他們的背後是穿上戰衣的斯塔克抓住了伊凡·萬科的鞭子，而尼諾只是盯着女人充血的眼睛。

要去救她嗎？

這個念頭在尼諾腦中一閃而過，隨後尼諾移開目光，無視了女人祈求的眼神。

他藉着馬特的力站起身來，低下頭看了一眼碎掉的眼鏡。

“沒事，只是眼鏡碎了，”尼諾扯了扯嘴角，“再去配一副新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