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尼諾並不意外，康斯坦丁和他的關係比起蝙蝠俠同羅賓的要更復雜點。

康斯坦丁曾經明確地告知過他接近尼諾的目的，他們之間的相處時間甚至比不上布魯斯和他那幾個養子的零頭。

而男人教學的方式堪稱粗暴，康斯坦丁一直奉行實踐出真知，尼諾被這個老師坑的次數數不勝數，好處是尼諾生存能力進展神速，壞處是他當年差點對康斯坦丁的臉產生生理性厭惡。

尼諾喝了一口冰美式，他咀嚼着冰塊，“你知道我的魔法水平其實並沒有進步多少。”

“顯而易見，小鬼，”金髮魔法師誇張地咳嗽了幾聲，他清了清嗓子，“我也沒指望你能進步成小扎那樣。”

拿尼諾和扎塔娜相比，這純屬是登月碰瓷的級別了，尼諾瞪了一眼康斯坦丁，無奈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些什麼？先提前告訴你，我應該還在蝙蝠俠的監視名單上，別指望我做些什麼違法的事。”

坐在他對面的男人抽菸的動作短暫地停頓了一下，康斯坦丁誠懇道：“這件事可以不違法。”

——所以說這件事也可以違法，或者說在康斯坦丁的世界觀裏，只要犯罪不被發現，那它就永遠不是犯罪。

尼諾爲自己理解康斯坦丁的速度感到心塞，也許金髮魔法師多年前在哥譚的芸芸衆生裏選中尼諾就根本不是巧合，而是大宇宙意志冥冥之中讓兩個騙子開始了互相禍害的一生。

尼諾閉上眼，他舉起手機，“我要打給布魯斯·韋恩了！”

“喂，等等，”康斯坦丁眼疾手快地奪過來，他坦然面對着尼諾不贊成的目光，“先聽我說完！”

“如果你要說你欠了賭債或者現在是國際通緝犯——我立馬把你交上去拿懸賞。”尼諾下了最後通牒。

於是康斯坦丁同尼諾對視了一會，向後靠在椅背上，男人狠狠唑了一口菸屁股。

“長話短說吧，”男人說，“我要死了。”

尼諾頭一反應，是這個騙子又在騙他了，康斯坦丁嘴裏向來也沒幾句實話，不過男人這次的表情格外嚴肅，看起來的確有幾分可信。

“有人在追殺你？天使？惡魔？總不會是某個前任吧？”尼諾試探道。

儘管尼諾猜測的每一個名字都足夠令普通人膽寒，但面前這個男人可是康斯坦丁。這些年來他被追殺可以稱得上家常便飯，他得罪的天使和惡魔加起來可以足足繞地球兩圈——這還是在排除那些對他又愛又恨生物的情況下。

康斯坦丁翻了個白眼，剛想說些什麼，尼諾就看見男人劇烈的咳嗽起來，聲音之大引來了這家店的店員。

那位紅髮女士體貼地又給男人端來了一杯溫水，康斯坦丁好不容易止住咳嗽，接過後水杯放至脣邊，下一秒他又開始了劇烈的咳嗽。

鮮血在玻璃杯裏擴散開，染紅了這杯水。

尼諾震驚地站了起來，他止住了店員的驚呼，走過去替康斯坦丁順氣，直到男人慢慢平緩。

“你受傷了？”尼諾急忙小聲問道，“有人詛咒了你？”

康斯坦丁伸手去摸煙盒，卻被尼諾狠狠打在了手背上，搶走了男人最後的香菸。

金髮魔法師無力地擺手。

“我得肺癌了，小鬼，”他頓了頓，補充道，“晚期，相信我，我不差這一根。”

煙盒被尼諾無情地丟進了垃圾桶。

“不，你差，”尼諾在沉默後強硬地拉起男人，“和我去醫院。”

康斯坦丁跟着尼諾走出咖啡館，他看着尼諾的表情，聳聳肩，“如果科技真的能治癒我，我現在就不會坐在這和你講話了。”

尼諾坐在車內，他眼睜睜地看着男人從口袋裏摸出了第二包煙，點燃以後狠命吸了一口。

他伸手奪過男人的煙盒，在康斯坦丁驚訝的目光下也點燃了一根。

“還以爲你要些時候才能接受這個。”康斯坦丁靠在副駕駛上笑起來。

尼諾不理會這個康斯坦丁的調侃，他也放低駕駛座，和男人一起抽着煙看着紐約街上的人來人往。

十年前尼諾剛來紐約的時候，是康斯坦丁開着車把尼諾送離哥譚。

他當時坐在男人的副駕上，看着哥譚在身後逐漸變成一個小黑點，眼前的道路盡頭是一座嶄新的城市，他心裏懷揣着不安，卻也暢快極了。

男人把他丟在了大學門口，丟給他兩個木盒，告訴尼諾隨便用，只要小心別把自己摺進去就行。

尼諾很難判定自己對康斯坦丁的感情，一部分男人的確填補了他生命中空缺的父親位置，可這個男人無論作爲父親還是導師來說，都屬於不及格的放養派。

考慮到康斯坦丁平時的種種惡行，他對待尼諾的態度或許是盡了他最大的善意。

“我要怎麼才能幫你？”尼諾掐滅了煙。

康斯坦丁露出了一種計劃成功的笑容，這種得意的笑容還沒持續幾秒，又被一連串的咳嗽聲打斷。

“先讓我給你講個背景故事，”男人對尼諾連連擺手，示意自己並不需要幫助，“這和我們的計劃有關。”

於是尼諾就聽到了一個極其離譜的神經病故事。

有這麼一羣掌握了長生力量的人，通過神祕方式打敗病痛和衰老，而他們的最終目的，竟然是找到一種叫黑空的武器，用來統治世界。

尼諾欲言又止：“所以這個偉大的組織現在在做些什麼呢？”

“啊，”男人說，“他們在地獄廚房當黑（幫。”

“……那他們志向挺遠大的。”很難形容尼諾現在的心情，他以爲這麼具有瘋子氣息的事他只能在哥譚看見，這羣神經病謀劃千年卻只在紐約的某個區當地下勢力的事深深震撼到了尼諾。

這麼對比起來企鵝人真是惡棍中的一股清流，在其他反派都放眼世界的時候，只有他還在兢兢業業地在哥譚的地下搞錢。

企鵝人能有什麼錯呢？他既不是環保鬥士，也不愛讓人投硬幣，他只是單純地愛錢而已。

“你不覺得這聽上去並不太靠譜嗎？”尼諾委婉道，“魔法都得付出代價，你甚至不知道這個代價具體是什麼，你就沒有別的魔法手段了嗎？”

“相信我，總比變成瘋子並且還得被忍者追殺要更好一點。”男人也很誠懇。

雖然不知道另外一種方法是什麼，但尼諾已經踏上了康斯坦丁這艘賊船，現在他唯一都能做的，就是讓這艘破船開得更久一點。

“說說你的計劃吧。”尼諾嘆氣。

男人抖抖菸灰：“首先，我們得找到黑空。”

“找到一個這麼多年來不斷轉移，不斷變化甚至外貌不同的東西？”尼諾無語，“實話說，我覺得符合這幾點要求的——我只能想到你的牀伴們。”

尼諾還記得當他發現康斯坦丁和鯊魚王有過那麼一段時，即使介於生長環境尼諾一直對性非常開放，康斯坦丁還是給當年他尚且稚嫩的心靈留下了深深陰影。

康斯坦丁只是又抖抖菸灰，沉默地望着尼諾。

尼諾下意識警覺起來，這麼多年來被坑的經驗讓他並不自願的有了一些條件反射。

“等等——”尼諾試圖掙扎一下。

“我把我的靈魂獻祭給了黑空，”男人說，“時間是今晚午夜。”

“……所以你指望我獨自一個人，去那個神祕組織，”尼諾語氣沉痛中帶着一絲憤怒，“找到他們隱藏多年的不死祕方，然後用在你身上？”

“記得保管好我的身體。”康斯坦丁補充。

“這個組織在紐約最混亂的地方！我怎麼才能讓他們不殺死我！”尼諾崩潰道，“清醒點！地獄廚房是有專屬超級英雄的！我甚至不知道夜魔俠殺不殺人！”

“不殺，別擔心，”男人假惺惺安慰尼諾，“建議你遇見他迅速跪下求饒。”

尼諾深吸一口氣，“幫我個忙，別說話了。”

金髮魔法師在尼諾的副駕閉上了嘴，尼諾則趴在方向盤上好一會才忍住把癌症病人丟下車的衝動，感謝多年來工作對他的折磨，才能讓他在面對康斯坦丁時候心平氣和。

“我要怎麼找到你的靈魂？”尼諾揉着眉心。

“我們簽訂了契約，尼諾，順着契約，你會看見我在哪兒的。”

“你看見了這一幕是嗎？在那個預言裏，”尼諾扭過頭去直視男人，“這就是你找到我的目的。”

“這是一部分，尼諾。”男人坦然承認。

尼諾打開車窗通風，紐約夏天燥熱的風吹散了車內的煙味，尼諾輕聲問道：“你有看到我成功嗎？”

“我有救下你嗎？”

康斯坦丁低頭咳了幾聲，他搖頭，“我不能說，小鬼，預言是個非常複雜的東西。”

即將躺進紐約公墓的男人無所謂地笑道：“按你想做的做吧，你會選對的。”

尼諾卻只覺得身上沉甸甸的，他太習慣於被康斯坦丁拯救，面對兩人互換的位置，他一下子適應不能。

“我要知道更詳細的情報。”尼諾下定了決心，他開着車帶着康斯坦丁去向男人在紐約的出租屋。

他威脅道：“你最好對我別有什麼保留，不然我真的會把你的身體送去喂鯊魚。”

“納納塞，哦，我是說鯊魚王，”康斯坦丁小聲說，“他其實沒這麼粗暴。”

“你是怎麼——算了，”尼諾深呼吸，“我不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