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pisode 87 禁止觸碰

強大的鬼差是不會受傷的。

但這並不妨礙當黑·索金炸彈倒計時歸零時,中原中也強硬地將某個紅髮鬼差扯入懷裏，下意識背過身，用後背替少女擋住反撲而來的爆炸衝擊,與高溫火焰。

三子一驚，幾乎是立刻瞬閃，撤出了爆炸波及的範圍。

兩秒後，只聽空氣中“啪”的一聲輕響,弗羅裏達的某處偏僻海灘上,突兀的出現了兩個人影。

腳下才剛落地站穩,中原中也就感覺自己的懷裏一空,緊接着,就是紅髮少女一連串緊張的詢問。

“中原老師,有沒有哪裏受傷？”

“肺部有燒灼感嗎？感覺頭暈嗎？”

三子雙眉緊皺地繞着中原中也轉圈，銳利的目光射線般,在少年全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掃描,查找傷口。

如果不是場合限制,中原中也有理由相信，某個笨蛋會直接撲上來,扯開他的衣服查看。

……咳,雖然他個人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

這還是中原中也第一次看到,紅髮少女驚慌的表情。

儘管知道不對，但是那份細微的竊喜與滿足依然無法抑制的從心地蔓延開來。

赭發少年微勾起脣角，努力壓下了心頭不合時宜的笑意。

他瞅準機會,手臂一伸,成功抓住了小行星似的,圍着他繞圈的紅髮少女,理直氣壯地把人拎到懷裏,固定住。

“我沒事，三子。”

“你計算的時機正好，我沒有受傷。”

中原中也右手搭在少女的後脖頸處，安撫似地用指腹輕捏了下。

他本意只是想讓女孩冷靜下來，沒想到紅髮少女卻像是被按住了弱點一樣，肩膀誇張地一聳，連炮珠似噠噠噠的聲音都軟了下去。

一股又像是酥麻，又帶了點痠軟的感覺，順着三子的後頸直衝頭頂。

陌生的刺激，讓紅髮少女呼吸一亂，腦內跟着一片空白。

誒？怎、怎麼回事？

三子呆愣地眨了下眼睛，顯然沒有反應過來。

倒是與少女靠得極近的中原中也，盯着三子條件反射似泛紅的耳垂，與脖子上激起的雞皮疙瘩，緩緩眯起了鈷藍色的雙眼，然後——

又捏了一下。

“唔——！”

這一次，三子直接不受控制地叫了出來。

她炸毛似地一蹦三尺高，猛地拍掉了後脖頸上的手掌，

“……中原老師！不要碰奇怪的地方啊！”

見到手被拍開，赭發重力使也不生氣，他反倒像是無意中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驚喜似的，好心情的勾起了嘴脣。

“抱歉，是會痛？”

由於中原中也還戴着面具的緣故，三子看不到某個重力使快翹上天的嘴角。

聽到對方真誠的道歉，少女有點不自在地抓了抓臉，

“唔，也、也不是疼啦，就是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奇怪……

難道後脖頸，其實就像七龍o裏的孫悟空尾巴一樣，是她的弱點？！

可是以前也沒發現啊……

紅髮的鬼差少女疑惑地擡手，想去捏一下剛纔的位置，但又悻悻地放下了手。

還、還是算了。

反正也沒幾個人能近她身，讓中原老師注意一下就可以了。

可是，某個重力使真的會注意避開嗎？

意外發現獵物生理弱點的黑色兇獸，安靜地注視着少女，笑而不語。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他們背後幽幽響起——

“咳咳，那個，鬼差大人，面具小哥，我們還在這裏哦……”

紅髮少女轉過頭，是現世三十二位，失蹤研究員的生魂，以及，因爲突發心臟病而去世的亡者，川口平。

他們還維持着失蹤時的穿着打扮，像是已經做好了歸去的準備。

每個人平靜的面容上，帶着或是滿足，或是欣慰的笑容，不見任何遺憾。

如果不是陽光落下，穿過了他們半透明的魂體，很難想象，這其實是一羣正在死去的生魂。

沒錯，這羣生魂正在死去。

即使他們的身體正在醫院搶救，但藥物與儀器並沒有緩解他們衰敗腳步。

再過不久，這羣年邁的工程師與航天研究者們，就會迎來真正的死亡，與現世告別，去往地獄。

事實上，在三子接到任務時，某個鬼神輔佐官並沒有給出明確的時限和要求。

eu地獄的二把手，別西卜也是。

這兩位大人，似乎早已經預料到了事態的發展與結局。

一開始紅髮少女還不明所以，但是，當她在藍鯨號裏，找到這羣生魂時，很快明白了一切。

紅髮鬼差找來時，這羣年邁的研究者們，正精神矍鑠地拍着桌子吵架。

別看他們一個個頭髮花白，滿臉皺紋的模樣，那思路清晰，機關·槍輸出似的數據與一往無前的氣勢，堪稱英勇神武，一點也不輸戰場上衝鋒的士兵。

就是他們在發現，蹲在操作檯邊聽得津津有味的紅髮鬼差時，那嚇得花容失色，二胡卵子似的，滿場亂竄，到處找掩體，扒拉着柱子不放的樣子，也是很狼狽。

“不行！老朽還不能走，老朽還有一個畢生的心願沒有了結，就這麼離開，老朽一定會死不瞑目的！”

這是撒撥打滾派。

“按照黃泉與現世的規則，我現在正處於靈魂出竅的特殊階段。在種花家，這個現象的學名叫‘離魂’，在醫院，最多是植物人。綜上所述，地獄的鬼差，你沒有權利隨我實行緝魂！”

這是據理力爭派。

“我是自由的在世公民，享有靈魂離體，追求真理的權利！ihaveadrea！誰也！不能！阻止我！”

很好，這還是一個通讀了馬丁路德金的自由派。

三子望着藍鯨控制室內，堪稱羣魔亂舞的老年現場，又好氣又好笑。

“放心吧，我沒打算現在帶你們走。”

抱着掩體吶喊的研究員們一頓，跟向日葵甩頭似的，集體扭頭看向三子。

那警戒中透露着一點小試探的眼神，就差讓三子當場寫一篇兩萬字論文，給他們批閱以示證明。

“真的。”

紅髮少女攤了攤手，“看，我連捆你們的縛魂鈴都沒拿出來呢。”

事實上，也正如這羣研究者所言。

只要他們的身體還活着，鬼差確實沒有帶走他們的必要。

從見到這羣生魂起，三子就明白了。

一來是就沒有失蹤，一切都是他們的有意爲之。

在現世，關於死亡，一直流傳着一些奇妙的故事。

例如身處異鄉的子女，有一天突然夢到年老的母親，像從前一樣，來家裏給自己做飯，嘮叨一些家常，與自己告別。

又或是有人提前預感到了自己的死期，在夢中魂魄離體，去完成最後的心願。

這在地獄，並非沒有先例。

而這羣生魂，顯然就是後者。

只是巧合的是，這羣工程師似乎都有一個相同的心願。

“值得嗎？”

紅髮少女望着工程師們，她沒有將剩下的話說出來，但三子知道，他們聽懂了。

值得嗎？

將生前最後寶貴的時光，留在這裏，進行或許根本沒有希望的研究與努力，最後甚至功虧一簣。

生魂們沒有回答，他們只是沉默地從掩體後走出來。

研究員們繼續在紙上列着三子看不懂的公式，計算讓這輛早已淘汰的航天載具，再一次飛起來的可能；擅長動手的工程師們，則開始給藍鯨號大範圍維護檢修。

他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所以生魂們選擇用行動回答三子的問題。

以及，也從來就沒有‘地獄通信’。

這羣研究者們電腦中的‘地獄通信’，不過是用都市傳聞爲掩飾，調侃自己即將死亡的手段而已。

他們以此作爲手段，像召集研究小組那樣，召集起同好的‘亡靈們’，再一次對話，踏上他們最後冒險的旅途。

“鬼差大人。”

在紅髮少女轉身離開以前，一位肯尼迪航天中心的工程師，突然開口叫住了三子。

他是藍鯨設計團隊的一員。

這位上了年紀的工程師盤腿坐在地上，佈滿皺紋的手握着工具，耐心地爲載具調試。

“鬼差大人，我們曾憑藉着這雙手，送過很多宇航員去往宇宙，那是我們的工作、事業，我們同樣與有榮焉。可是現在，我們老了，這輛老夥計也老了。”

“那至少，在我們的骨頭還能動以前，最後將藍鯨送上去，讓他看看‘父親’眼裏的未來。”

“這也算是，我們這羣老不死的一點心意。”

原來，這羣工程師一直都知道的。

知道他們的組長，偷偷做了一個ai程序。

也知道，他們的組長把那個‘程序’看作孩子，擅自許下了無法完成的約定。

弗羅裏達海灘

三子望着眼前準備好的亡者們，意有所指地說道，

“不再等等嗎？小a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見到是你們，他應該會很開心的。”

“不用了。”來自肯尼迪航天中心的退休工程師們搖了搖頭，

“我們已經給大人您添了很多麻煩，不好再多加拖延。就讓當年的那個約定，以‘父親’完結就好。而且厚臉皮地說，我們這些成員，也算他的教父吧？”

亡者們說完，沒等三子反應，自己先笑了起來。

金色束縛鈴出現在紅髮少女手中，揮動之間，通往黃泉的臺階出現在三十三位亡者們面前。

工程師們擡起頭，最後看了眼遠處的天空，與下方的航天發射基地，轉頭踏上了通往彼岸的階梯。

紅髮少女的腳動了動，想要跟上，但她的右手，忽然被身邊的中原中也緊緊攥住。

於是這一次，三子沒有離開，與赭發重力使站在一起，一同目送航天工程師們走向最後的旅程。

“對了！”

就在亡者們的身影即將消失時，三子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開口喊道，

“那位有一個夢想的工程師爺爺，記得到了地獄，也要好好練習口音啊！是‘drea’，不是哆瑞幕哦！”

某個擁有夢想的老工程師釋然的背影一崴，一聲怒吼遠遠飄來，

“老夫的口音沒問題！明明就是dre——！”

可惜話還沒喊完，就被黃泉大門‘啪’的打了回去。

“哦，所以還是哆瑞母。”

三子確信，無奈地搖頭感慨，“霓虹人的發音啊——”

中原中也“……”

謝謝，有被嘲諷到。

回程的路上，兩人並不着急，散步似的牽着手，沿着海灘慢慢走。

在這期間，某個紅髮少女總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什麼，但一時又想不起來。

唔……

是什麼呢？

三子仰頭看着天空陷入沉思。

此時，一個航天飛機圖案的風箏從天上飄過，又成功引開了少女的注意力。

“中原老師。”

“什麼？”

中原中也溫和地迴應道。

像是終於想起了事情告一段落，赭發重力使摘下了臉上的金魚草面具，研究似的看了一會兒後，順手往身邊少女的頭上一掛，斜斜的戴在了三子的腦袋上。

別說，還挺有祭典氛圍的。

三子擡眼瞅了瞅頭上的面具，也沒在意。

“中原老師，其實我曾經去種花家地獄學習時，遇見過那邊的一位工程師。”

“他告訴我，未來一百年，人類會繼續執着於航天與太空之夢，但原因不是因爲軍備競賽。”

中原中也好奇地看過來“那是爲什麼？”

“唔——”

紅髮少女手指點着下巴，努力回憶那位黑髮工程師的話，

“他說，按照宇宙演化的規律，太陽將在四十億年後演變成一顆紅巨星。”

“到了那時候，地球就不再適合人類生存，因此，航天科技，實際是在爲整個人類，購買一張未來的船票。這是人類爲未來的自己，延續的希望。”

三子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

“我當時並不瞭解這是什麼意思，因爲我們鬼族的時間，很長很長。爸爸現在4000歲，閻魔大王是現世的第一個亡者，一直都在。”

“四十億年後，可能很多人都不見了，但我們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

紅髮少女的話，讓中原中也的心中一動。

“所以——”

三子停下腳步，側頭望向赭發少年。

少女祖母綠的瞳眸凝視着中原中也的雙眼，其中毫無掩飾地專注與期待，讓後者的呼吸一窒，心跳也跟着不受控制地加快。

中原中也慢慢收緊了掌心，聲線緊繃“所以什麼？”

“所以中原老師，”

三子靠近中原中也，兩眼閃閃發光地說道，“四十億年太久，我們只爭朝夕！”

“中原老師，下次我要開航母！這是我一生的請求！”

中原中也“……”

所以你前面鋪墊了這麼長，又是太陽，又是四十億年就想說這個嗎！

你這傢伙……

你這傢伙——！！！

中原重力使只覺得腦內的某根神經越繃越緊，越扯越細，然後在紅髮少女晶瑩閃亮的目光注視下，‘啪’的一聲，清脆地斷掉了。

怒向膽邊生的中原老師想咬死某個小混蛋，但是捨不得。

於是他決定溫和一點——

中原中也擡手，手指往某個紅髮少女白嫩的臉頰肉上一掐，麪糰似的往兩邊用力一扯！

“不要拜託這種不可能的事啊！笨蛋三子！！！”

“我想聽的是這個嗎！啊？是這個嗎！！！”

“嗚騰騰騰！中原老師，臉要掉了臉皮要被扯掉了！！！”

與此同時，紐約

三子的臨時搭檔，eu地獄的二把手，瑪門惡魔先生，還在紐約街頭，認真尋找失蹤亡者的蹤跡。

直到日落夕下，現世的一天快要結束時，惡魔青年根據線索，驚喜地從現世惡魔的情報商手中，得到了疑似失蹤亡者的信息！

哼哼哼，不愧是我。

只花了短短一天，就得到了寶貴的線索。

惡魔青年正叉腰得意時，他的手機突然‘滴’的響了一聲。

“恩？莫非是那個霓虹的鬼差終於知道錯了，放下尊嚴向本大人求助嗎？”

瑪門嗤笑地打開信息，勉爲其難地嘆了口氣，

“哼，好吧，看在合作的份上，我暫且就幫她……”

——然後得意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那條信息來自eu地獄，上面赫然寫着

十六名亡者已由鬼差執行官三子引回地獄，瑪門大人，雖然不知道您在摸什麼魚，但請儘快前往霓虹地獄帶回異國的亡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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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西卜大人打賭，輸給了那位霓虹的鬼神輔佐官，此刻就在辦公室等您

“……”

“…………”

eu地獄二把手‘啪’的一聲，把手機捏成了碎片。

“鬼差執行官三子——！！老子與你——勢不兩立啊啊啊——！！”

“……咳。”

嘔出一口胃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