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前塵 第十七章 人生無常

孤小星看着遠處生死不知的杜思雨，陷入了呆滯。

空中，金色噬靈蟲再次震動，蟲鳴戾嘯，那聲音尖銳刺耳，似乎是因爲被人阻擋了它擊殺想殺之人而發出的怒吼，接着再次化作金光，朝着孤小星身旁的血人轟殺而去。

其實它方纔想殺的也並非是孤小星，而是那血人叛徒，只不過恰好被孤小星擋住，於是順便一道擊殺而已，不過沒有所謂，此地之人它一個活口都不會留。

“孽畜！”

一道斷喝宛如晴天霹靂，金色噬靈蟲的速度很快，可有一物比它更快，聲音還在遠方，也不見這聲音的主人，一根柺杖卻是自遠方倏然而至，點在了噬靈蟲身上。

轟！

強烈的碰撞宛如是颳起了靈力颶風，近在一旁的孤小星完全沒有抵抗之力，與血人一起被直接轟飛，儘管只是餘波，也震得孤小星口噴鮮血，反而是那血人，因爲修爲高出孤小星太多，所以即便是昏迷，受到的傷害反而小一些。

噬靈蟲發出淒厲尖叫，在這根柺杖一點之下，甲殼上竟是出現了一道裂痕，瞬間倒飛，又很快止住，劇烈振翅間，再次朝着昏迷的血人瘋狂撲殺而去，氣息驟然暴增。

築基！

孤小星心頭巨震，他感受得極爲清楚，這是屬於築基妖獸的氣息，方纔它竟然壓制了修爲？接着，又看見前方空間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這是因爲速度太快導致他看不清所產生的錯覺，一名老嫗瞬間出現，氣息竟是比那噬靈蟲還要恐怖。

老嫗伸手握住柺杖，孤小星根本看不清她是如何出手的，柺杖已經再次點在了噬靈蟲身上，即便噬靈蟲修爲突破築基，可在那柺杖之下依然無法前進分毫，不斷髮出哀鳴，在這哀鳴之中，似乎又有一種決絕，氣息再次暴增。

老嫗目光一凝，昏黃老眼中有精光閃爍，冷聲道：“到我噬靈宗的地盤來撒野，又打傷老身的弟子，還想自爆求個同歸於盡，哼！”

隨着老嫗一聲冷哼，噬靈蟲的動作戛然而止，就連翅膀都不再振顫，那哼聲，就宛如是化作了雷霆在噬靈蟲的神魂中炸響，甚至連着兩千裏外噬靈蟲之主的腦海中一樣有雷霆轟鳴。

老嫗伸手一把朝噬靈蟲抓去，將其拘入手中，然而再看時，卻是眉頭一皺，她並沒有下死手，但噬靈蟲已經死了，不由看向了遠方，眉頭皺得更深。

而此刻在遠方荒地枯樹中，一尊黑袍緩緩收起了他那如枯槁般的手掌，掌下是另一尊黑袍人，其氣息同樣已經斷絕。

黑袍緩緩起身，彈出一縷火苗便徑直離去，留下的是一具屍體，一枚黑棋。

很快，火苗化作了烈焰，枯樹化作了飛灰，唯有那片荒地依舊荒蕪，再沒有了枯樹……

這就結束了？

孤小星不敢置信，又見老嫗目光掃來，卻還不待他有什麼反應，便看到老嫗卷着杜思雨剎那遠去。

嗯？

走了？

“那我呢？”

孤小星呆了、驚了、慌了，什麼也不管了，拼了命爬起來，朝着老嫗遠去的方向發出了無比淒厲的哀嚎：“還有我，還有我啊！不要丟下我，救命啊！”

然而，任憑他如何嘶喊，四周除了他的回聲，便只有不遠處還依舊昏迷的血人。

剎那間，孤小星前所未有的絕望，眼神變得呆滯，只覺得天空彷彿一下子塌下來，壓在了他的身上，一屁股軟倒在地。

就在孤小星無限絕望之際，幾道身影倏然降臨，落到了孤小星身邊，然後……他哭了。

這幾位，自然是聞訊而來的噬靈宗長老，當他們看到孤小星突然這般委屈地哭着，同時一怔，特別是看到那一身的傷，滿身的血，讓原本因爲外敵來犯而變得神情肅殺的長老們，目光也不由柔和了幾分，說着鼓勵安慰之語，爲其療傷。

同時，也有人探查四周，以防還有餘孽藏身，再加上孤小星的詳細敘述，幾位長老很快對黑木林的情況有所瞭解，眼中對孤小星的讚許之意也愈濃。

畢竟，一個不過凝氣三層的小修士，能在四名凝氣七層以及一名凝氣八層的圍攻中活下來，甚至是反殺，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孤小星做到了。

至於其間一些小細節，比如爲何他的肉身如此之強，又比如他所說的那件偶然所得，能在化靈陣中持有修爲的法器，諸如此類屬於他自身隱祕的問題，沒有人去追問，他們是同門，並非敵修，同門自有同門之情，沒有人會刨根問底。

修真之士，哪個沒有點奇遇底牌？

更何況這衆長老本就是築基修士，凝氣小修的那點祕密並不放在眼裏，比如那件所謂能在化靈陣持有修爲的法器，對他們而言就如同雞肋，因爲化靈陣本身就只對凝氣階段的修士有效，根本壓制不住築基期龐大的修爲。

孤小星於宗門有功，這是他們最直接的想法！

當孤小星講清了所有的前因後果，長老們都對他大爲讚歎，其中一人將幾個儲物袋遞了過去，道：“你爲宗門流過血，當賞，回宗之後可入宗門大山去領，這些就當做是你的戰利品，收着吧。”

這些儲物袋都是來犯之修落下的，其中有幾個還是孤小星之前收起，後面又交出的，畢竟是敵修的東西，需要一一清查是否有可疑之物，現在又回到他手中。

孤小星當然是靦腆收下，同時還下意識摸了摸他自己的儲物袋，想着裏面那一大堆魚骨要是被發現，興許就是另一個故事了，以後得找個機會處理掉纔行！

這個小動作當然逃不過長老們的眼睛，相視一笑，宗門小輩的儲物袋，他們還不屑去看。

隨後，五具屍體被整整齊齊擺到了前方，衆長老面色再次陰沉起來。御靈訣外泄，在這幾具屍體的背後，水面之下到底隱藏了一個怎樣的宗門，這裏面還有大問題。

不過這不是孤小星需要考慮的，他一樣看向了那幾句屍體，劫後餘生的感覺雖然很不錯，可心情也不免沉重，歷經此行，他方纔醒悟。

修真，看似一條長生路，不如說它是這世間最寬廣、最無盡、最深邃，同時也是最險惡、最難行、最莫測的道路。

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不由再次發誓，不結丹，絕不出宗門。

“就是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誓不踏出宗門半步！”

至於那個昏迷的血人，自然是被長老們給領走了，很是被重視的樣子，孤小星不知其名，也不知其身份，只知曉是杜思雨救下他，屬於此間關鍵人物。

當回到柴院，那種劫後餘生的喜悅才完全爆發，情不自禁，喜極而泣，若不是此刻青天白日不好下手，孤小星都想去抓條靈魚來犒勞犒勞自己了。

以前他抓那些靈魚還很是心虛，可現在想來爲宗門流了那麼多血，眼看又瘦了一大圈，那麼自己抓幾條魚來補一補不是應該的嗎？

頓時心虛之感全無，甚至還想着今晚的魚是不是應該翻個數。

“如今母老虎不在，柴院姓孤！”

提到杜思雨，腦海中不禁閃過那道義無反顧擋在自己前面的身影，心中涌起擔憂，又有些複雜，儘管自己也確實拼命救她，可出發點卻完全不同，孤小星是單純爲了讓自己能活下去而拼命。

可她呢？

若是當時自己逃得掉，會選擇去拼命救她嗎？

這個答案似乎很簡單，但此刻孤小星卻不願去深思，她不願欠自己，而今卻覺得反而是自己虧欠了她。

“那老夫人那麼厲害，說杜思雨是她的弟子，想是專程來救她的，應該沒事吧！”

孤小星輕嘆一聲，他一直覺得自己的人生很簡單，活着、當男魁、娶個娘子共度餘生，至死也了無遺憾了，可如今的生生死死，卻讓他的人生變得複雜起來。

然而，孤小星卻是不想，若沒有他之前的拼死相救，杜思雨又會義無反顧擋在他面前嗎？

這個答案似乎也很簡單。

可真的有答案嗎？

人生無常，不到明日，又如何能知曉明日會發生什麼？悔與不悔，若回到曾經，又真的能做出變與不變的選擇嗎？

沒有人知曉，這便是人生，不到那一刻，一切都複雜難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