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前塵 第十九章 虧欠

杜思雨眉頭一挑，事到如今，她怎能不知，這孤師弟平時看似貪生怕死，可一旦受到威脅，那也是敢拼命的主，不由激動起來。

來吧來吧！想揍你很久了！

在杜思雨期待的目光中，只見孤小星狠狠咬牙，猛地取出一物，拱手道：“黑木林一役中，杜師兄數次出手相救，無以爲報，此養顏丹便獻與師兄，願師兄如三春之桃，如九秋之菊！”

杜思雨一怔，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突然拍這麼一個馬屁，好半晌纔將那小玉瓶接過來，瓶中丹藥一枚，打開瞅了瞅，確是養顏丹不錯，不由蹙起眉頭，再看向孤小星時眸光閃爍。

孤小星暗流冷汗，雖然不知道杜思雨在想什麼，但從那雙眼睛裏一閃而逝的失望便不難猜出她想做什麼，心中頓時憤憤不平，“可惡！她果然想報復，這就怪不得我了！就拿你試試，這養顏丹到底是‘養顏美容’的寶貝，還是煉膏化脂的毒藥！”

杜思雨神色陰晴不定，盯着孤小星一動不動，似乎是想要看透對方心中的想法。這養顏丹吧，倒也珍貴，雖還遠不能跟永葆青春的駐顏丹相比，可也算是難得之物，其養顏美容之效，頗受女修喜愛，此物價值不好定論，於愛美者而言，可稱無價。

這麼說或許有些誇張了，不過此丹極難煉製，因其稀少程度，即便開出數千乃至上萬靈石，若有愛美之人，也會搶着要的。

這位孤師弟下血本了啊！

杜思雨露出個意味深長的笑容，道：“怎麼？師弟是想收買我咯？”

孤小星一臉誠摯，不敢讓杜思雨瞧出絲毫異色，嘿嘿笑道：“哪能啊？你我師兄弟二人在黑木林中出生入死，若不是杜師兄多次相救，便是我再拼掉幾條命恐怕也無濟於事，如今也是共患難的交情了，區區丹藥，師兄就收下吧。”

這言下之意便是，你救過我，我也拼命救過你，不要過河拆橋，收下丹藥就當此事揭過了。

果然，杜思雨回想起對方爲了救自己不顧生死的畫面，不由呆了呆，可憶及那副對着自己怒吼的無禮模樣時，又覺氣惱，然後越想越氣。

孤小星眉頭一跳，暗道不好，連忙又取出一個儲物袋遞上去，道：“這是那些賊人所留，有法器靈石，以及一本煉體功法，請師兄一併收下！”

這些戰利品自當有屬於杜思雨的那一份，孤小星早就分好了，眼看情況不對，立馬呈了上來。

杜思雨一愣，接過了儲物袋，隨後嘴角一揚，忽而笑了。

看到對方露出了笑意，孤小星方長出一口氣，終於放心下來，同時耳邊也傳來杜思雨的聲音。

“孤師弟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說到這裏，杜思雨語氣驀然一寒，“有口氣我就是咽不下去啊！”

砰！砰！

隨即屋中傳出淒厲的慘叫。

只見孤小星捂住自己的雙眼，好半晌鬆開手時，已然成了兩隻熊貓眼，雙眼通紅，淚水止不住地流，惡狠狠瞪向杜思雨。

杜思雨卻是置若罔聞，只覺得這兩拳打出去，心情立刻好了許多，當即走到火堆旁坐下，拿起烤魚自顧自吃了起來。

“嗯，魚烤得不錯！”

聽到這話，孤小星更怒了，就想開口喝罵，可當他看到杜思雨眼神冷視而來時，立刻止住，只得悻悻拿起另一條魚喫起來，眼中的幽怨卻是遞增不減。

許久之後，當整條大魚下肚，孤小星只覺得有暖意自體內升騰而起，立刻盤膝打坐，修爲開始緩緩攀升，又是許久過去，隨着腦海轟鳴一聲，彷彿得到了某種昇華，整個人舒爽不已。

凝氣四層，到了！

杜思雨一怔，驚訝不已，心道這才入宗多久，就凝氣四層了，隨後撇了撇手中還沒有喫完的魚，頓時內心抽搐。

杜思雨喫得比較慢，那種魚肉下肚化作能量的感覺她自然也有，不過她修爲較高，作用不大，倒是肉身有了些許提升。

難怪啊！

繼續喫着靈魚，杜思雨心中恍然，看向孤小星時，神色莫名，彷彿是在重新認知一個人，這種眼神，她之前看向孤小星時還出現過一次。

孤小星睜開眼，立刻感覺有一道古怪目光正盯着自己，立刻心虛，不過一想到對方也吃了魚，不可能跑去告狀了，這才放心下來，也不說話，就這麼冷冷看着她，越看越是不順眼。

“瘦成這樣，哎！真是有夠醜的，就算那養顏丹是煉膏化脂的毒藥，恐怕對她也沒什麼用了吧！”

杜思雨還是頭一回被人這樣盯着喫東西，感覺有些奇怪，特別是對方眼中那抹若有若無的嫌棄讓她微微蹙眉，不過這些日子也算是習慣了孤小星這種眼神，再加上她性格本就清婉恬靜，沒有說什麼，默默享用這不可多得的靈魚。

靈魚很大，按理說以杜思雨的小蠻腰是吃不了這麼大條魚的，不過怎麼說她也是凝氣七層修士，魚肉下肚很快就會被煉化個乾淨，是以很快便將整條烤魚消滅殆盡。

杜思雨無需孤小星那般打坐消化，緩緩起身，準備離去，不過最後想了想，還是提醒道：“這種小偷小摸的事以後別去了，若被查到，七七四十九個時辰怕是得翻一番了。”

孤小星立刻如小雞啄米一般應下來，一想到那後果，他也怕了。

杜思雨點點頭，正欲離去，身後再次傳來孤小星的聲音。

“杜師兄，養顏丹……你不喫嗎？”

杜思雨一頓，回頭看向孤小星，皺起了繡眉。

孤小星眨了眨眼睛，他是真的很好奇養顏丹喫下去是個什麼效果，眼看杜思雨要走，只能硬着頭皮開口了。

杜思雨冷冷看着孤小星，也在想他這話到底什麼意思，卻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對於養顏丹，她其實是不屑一顧的，以她的容貌，此丹如同雞肋，可以說是沒什麼作用，天生媚體，可不是說說而已，若非她性格清婉，幾乎是與體性背道而馳，天生媚體，極致之境可是能魅惑衆生的。

“莫非，他真的嫌我醜？”

連杜思雨自己都覺得這想法荒誕，剎那間，她怒了，甚至不知是爲何而怒，總之就是很怒很怒，都怒到有些委屈了，猛地將養顏丹丟入口中，朝着孤小星狠狠一瞪，聲音冰冷：“你給我等着！”

孤小星嚇了一跳，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會讓她有這麼大反應，不過想想也對，如此明言讓她喫下養顏丹，相當於是在說她醜了。其實自己只是想看看養顏丹的效果，不想卻讓她誤會了。

這不禁讓孤小星有些愧疚，想想這些日子裏自己也曾因爲變得太醜而自卑，甚至是開始嫌棄自己，立刻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一時間有些理解杜思雨了。

“哎！你很醜，但這不怪你啊！”

當然，這話孤小星自不敢說出來，只是帶着同情的目光看着杜思雨走出房門，卻又莫名停下，背對着又說了一句。

“我……不欠你的！”

看着杜思雨離去的背影，孤小星自是知曉她所說的不欠所謂何意，不由嘆了口氣，生生死死，欠與不欠，這種事情過於沉重，他不想深思，只想簡簡單單的活，然後達成心中那個簡簡單單的夢。

緩緩關上房門，卻又覺得心有不暢，似有念頭不能通達，不由再次嘆氣，還是過不去那道坎啊！

自己救她，更多是爲了救己，她則是真正在捨命救人！

“罷了，算我欠你一次……”

待到天明，當孤小星從修行中轉醒，走出房門準備劈柴時，卻是忽然愣住了。

只見杜思雨也緩緩走出房門，其長髮不再束於身後，三千青色如冥河倒掛，深邃似能吸人心魄，白色長裙輕飄，隨着她的走動似能撩動心絃，纖腰若楊柳枝，粉臉似桃花瓣，特別是那雙迷人的桃花眼，猶如天上驕陽，奪目欲看，卻又朦朧醉眼。

饒是向來對相貌之談嗤之以鼻的孤小星也不禁看得呆了一呆。

杜思雨撇了孤小星一眼，似很滿意對方的神情，嘴角不由微微揚起，淡淡道：“隨我上宗門大山。”

儼然，杜思雨已不再是男裝打扮，恢復了女裝。

一路上，當孤小星感受到周圍無數癡迷甚至是近乎癲狂的目光，又聽那好似天上地下唯其獨仙的讚美，再有杜思雨那有意無意撇自己一眼間的得意，只覺得昨夜的同情餵了狗。

美若天仙？

就這？

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荒古今之大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