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前塵 第四十一章 煉器祭靈

待到白真人從深潭中走出時，身邊已經多了一人，正是五長老。

不過此時的五長老已是慘不忍睹，面無一絲血色，眼神暗淡無光，原本灰白的鬚髮辯變成了蒼白，身體也變得如枯槁，好似一下老了數十歲，如一個生命走到了盡頭的老人。

更爲可怕的是，五長老雙腿不見了，之前灰袍結丹的游龍一擊，不僅炸裂了深潭，更是炸得五長老雙腿碎裂。

他畢竟只是強行結丹，與真正的結丹強者相比還是差了許多，沒在那一擊下直接隕落已是萬幸，但此刻情況也好不到哪裏去，被白真人安放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真人面色陰鬱，一揮手，三陽煉靈爐飛出，裏面幾人被放了出來，他們被丹爐結界封在其中，並不知外面發生了什麼，此刻看見白真人出現，皆是鬆了一口氣，然而當他們看見五長老時，都愣了。

特別是呂靈兒，此刻已經完全陷入呆滯之中，五長老對她而言不僅是師尊，更是一位父親，父親如天，而這一刻……天塌了，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靈兒……”

直到五長老虛弱的聲音傳來，呂靈兒整個人爲之一顫，一下跪倒在五長老身邊，淚如雨下。

“師尊……爲什麼會這樣……？不要嚇唬靈兒啊！丹藥……對！靈兒有療傷丹藥……”呂靈兒語無倫次，慌亂地從身上掏出一些瓶瓶罐罐，而後流着淚顫抖送到五長老嘴邊。

但見五長老只是慈祥看着她，並不去服療傷藥，呂靈兒哭得更傷心了。

這一刻她終於知那所謂“兇險”究竟何意了，是真的會死人的……！

孤小星心中無言，沒有去安慰，這種時候無論怎樣的安慰都會顯得蒼白無力，只是看着這一幕，他內心無比沉重，這便是修真界，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復，如果可以，他永遠不願看到這一幕，不願看到身邊人死去。

這一刻，他再次肯定，修行，當是爲此！

杜思雨眼中也有黯然，她轉過臉冷冷看向孤小星，道：“你……”

杜思雨本想說“你要抱到什麼時候”，可只是說了一個字，便感覺到孤小星摟住自己的雙手忽然緊了緊，她微微一怔，但見其目中盡是認真與堅定時，杜思雨紅脣輕啓，終究是沒有再說什麼，就這麼任由其摟抱着。

此時此刻，大比顯然已經不重要了，地靈淵中許多外門弟子都朝着瀑布下匯聚而來，當他們看到五長老的慘樣時，有的沉默無言，有的痛覺悲呼，有的赤耳怒罵，雖然五長老在宗門內兇名赫赫，讓無數人聞風喪膽，但這一刻卻沒有一人有幸災樂禍的神情。

“師尊，你不要死啊！你死了靈兒怎麼辦啊！不要丟下靈兒啊……”呂靈兒還在大哭。

“咳咳……我還沒死……！”

“師尊，你要是死了，誰來給靈兒煉丹藥啊？”

“我還沒死……”

“師尊，你要是死了，有人欺負靈兒怎麼辦，靈兒已經沒有霹靂丹了……”

“……”五長老看着呂靈兒，忽然覺得自己這徒兒有點不一樣了，明明哭得很傷心難過，可說出來的話卻透露着一股子古怪，至於哪裏古怪，卻一下說不上來。

看着看着，五長老眼中已滿是溺愛，他一生無親，唯有這一個親徒，靈兒早就被他當成了自己的寶貝閨女，爲此，他願意付出所有。

“爲師永遠不會拋下你……”驀然，五長老的神色變得堅定，看向了白真人，以神識交流，“老白，幫我一把。”

“真要如此嗎？老釋，修至我們這等境界，早已知曉滅亡不過是新的開始，可若是成了器靈，雖能以另一種方式續存，卻也相當於靈魂被永世囚禁，再也沒有轉世的機會了，你想清楚……”白真人道。

“什麼叫‘我們這等境界’？你結丹了，我可沒有，我看不透，也看不夠，那風推流雲、雨打芭蕉，還想多看幾年，行了，別廢話，動手！”五長老堅定。

白真人嘆了口氣，終究是沒再說什麼。

“師尊，你要是死了……”呂靈兒還在哭，大把的淚珠子，眼睛都已紅腫，難過極了。

“好了靈兒，爲師覺得自己還能救上一救，你先退後些……”五長老安慰。

呂靈兒一呆，隨即怦然大喜，卻又萬分緊張，“真的嗎？師尊，你不許騙靈兒！”

而後，白真人出手了，虛手一擡，三陽煉靈爐與五長老同時飛起，竟將五長老投入爐中，隨即飛快打出一道道印決，整個丹爐霎時變得通紅。

若有人能看到裏面的情況，必定會駭然，丹爐之中，五長老身軀一點點化作灰燼，最終剩下的唯有一團光，這團光一出現，便引得丹爐巨震。

隨着白真人打出越來越多的印決融入丹爐，丹爐內壁神紋閃爍間，忽然衝出無數條鎖鏈將那光團貫穿……

最終，丹爐沉寂，而那光團似乎與那些鎖鏈融爲了一體，消散於丹爐中。

衆人看着眼前的三陽煉靈爐，感覺它變得不一樣了，更爲厚重古樸，更詭異的是，這爐子似乎透露着一股靈性，似“活”了一般。

“煉器祭靈！”

孤小星耳邊傳來杜思雨的聲音，他低頭看去，才發現原來自己還抱着她呢，三千青絲垂落在臂膀，溫香軟玉，都不想放手了。

“放我下來！”杜思雨開口了，她覺得自己若是不開口，以孤小星的厚臉皮，等到回宗門的時候，可能自己還被她抱着。

儘管不捨，但終究抵不過杜思雨冷冰冰的眼神，最終將其放了下來，收回她遞過來的燃香，孤小星道：“咳……思雨，什麼是煉器祭靈？”

杜思雨看了他一眼，隨後傳音道：“煉器祭靈，是一種陰毒的煉器之法，先將人的靈魂祭煉成器靈，再囚禁在上等法寶之內，等器靈與法寶徹底交融，這法寶便有那麼一絲機會晉升爲靈寶。而那被祭煉成器靈之人，將一生被封禁在法寶之中，並且……永世不得超生！”

孤小星心中掀起了滔天之浪，“那五長老……”

杜思雨點點頭，沒有說話。

孤小星看向小丫頭，一樣陷入了沉默。

“師……師尊呢？”呂靈兒呆呆開口，丹爐靜下，想象中師尊從裏面飛出來的畫面沒有出現，她一噘嘴，又要哭了。

“靈兒……”三陽煉靈爐“說話”了。

“師尊！”呂靈兒一震，隨即大喜，可又立刻嘟嘴皺眉，疑惑說着，“師尊你真的沒騙靈兒嗎？你爲什麼不出來啊？”

孤小星上前一步，他覺得這個時候還是安慰一下小丫頭比較好，雖然五長老人沒了，但起碼意識還在。

卻就在這時，呂靈兒驀然發出一聲驚呼，掛滿淚珠的臉上忽然露出崇拜之色，道：“師……師尊，你不會變成丹爐了吧！哇！”

“……”

孤小星默默將擡起的腳收回，忽然，他見白真人目光掃來，愣了一下，竟發現那被自己藏起來的紫葫蘆飛了過去，頓時大驚，急忙委屈哭喊道：“白叔不要啊！小侄就這麼些家底了，你若是都拿走了，小侄可怎麼活啊！”

杜思雨皺眉，微微朝一旁挪了挪，離孤小星遠了一些。

白真人撇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而是拿着紫葫蘆一指，頓時，一個小袋囊從裏面飛來出來。

孤小星看着那小袋囊，莫名覺得眼熟，忽而一怔。

乾坤袋？

“陳常青你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快放我出去……”乾坤袋中有怒罵生傳出。

隨着白真人一揮手，一道人影從乾坤袋中飛了出來，正是白向天。

“陳常青你個叛徒，我定要將此事告知叔祖……”場景瞬間的變化讓白向天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罵到一半就愣住了，看了看周圍，特別是當看到白真人時，一瞬間，他激動得快哭了，“叔祖……拜見叔祖！您總算來救小侄孫了，那陳常青……”

“不必說了，我已知曉。”白真人擺擺手，又隨手將紫葫蘆丟了回去。

“多謝白叔！”孤小星接過葫蘆，立時美滋滋。

一聽這話，白向天立刻咬牙切齒，怒叱道：“姓孤的，白叔也是你叫的？”

“咦？大侄子？”孤小星收起紫葫蘆，似纔看到白向天一般，道，“我說怎麼沒見到你呢，原來你又把自己給收了啊！”

“你……！！”白向天面紅耳赤，正欲繼續怒罵，卻是忽然被一柳水飛來滋了一身。

呂靈兒真就用水滋他了，此刻嘟起個小嘴走過來，明明是生氣的表情，看起來卻尤其可愛。小丫頭看上去沒什麼變化，唯一不同的是在她的小腦袋上多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的丹爐形狀的頭飾。

正是三陽煉靈爐！

單純的小丫頭情緒轉變極快，也不知道變成器靈的五長老跟她說了什麼，剛纔還眼淚嘩嘩呢，現在已是將悲傷盡掃，小手叉腰怒視白向天，道：“你敢欺負小哥哥？”

“你……你們……！”白向天已經氣地說不出話來了，此次大比他的目標本來也是地靈之主，卻是莫名遇上陳常青，莫名被鎮壓，萬分危機之下他只能以乾坤袋救命，隨後又莫名被收入葫蘆裏，現在當着白真人的面，還要莫名承受如此屈辱，最終，他目光求助般地看向了自家叔祖。

然而，白真人此時卻沒有心情去理會這些，他眼神中暗藏的怒意已經快要抑制不住。

好一個噬靈門！

“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