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問前塵 第四十四章 千荒九域

舉頭的瞬間，孤小星看到了，那是一名男子，其俊美程度堪稱絕絕，一頭雪白長髮中飄散着一縷黑髮，更是多了幾分妖異。

然而就是這剎那的一瞥，孤小星只覺得腦袋“轟”一聲炸開了，就彷彿是這“神明”的體量太大，大到孤小星的眼眸裝不下這道身影，瞬間血絲遍佈，眼球凸起，似乎頃刻就要爆開。

卻就在這時，三陽煉靈爐微微一動，一隻爐足重重將孤小星的腦袋按在了地上，孤小星這才爲之一鬆，同時腦海中響起五長老的怒吼。

“小子……你瘋了，不要命了嗎？”

也是在同時，東方雨猛地轉頭看向天空，眸中有怒意。

白髮男子皺眉，卻抵不過東方雨的目光，最終閉眼沉默。

剎那間，似有斗轉星移，作用在孤小星身上的所有壓力驟然一鬆，他眨了眨眼，眼中泛白，竟是不知爲何來到了一片雪白世界，前方，一座巨大宮殿矗立，似悠然仙闕。

“小星！”東方雨將孤小星扶起。

起身的剎那，孤小星瞥見了一道身影，立時大驚，下意識牽起東方雨的手將她拉到了身後，顫聲道：“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東方雨微微一愣，她能感受到孤小星怕得全身顫抖，卻還是將自己護在身後，心中頓時暖暖的，情愫更深，被牽着的小手也不由緊了緊。

宮殿中央，白髮男子閉眼站在那裏，面對孤小星的詢問，他睜眼看去。

就這麼一眼，孤小星立即頭皮發麻，汗毛倒豎，心中恐懼大過了一切，反手就躲到了東方雨身後，顫顫巍巍道：“思……思雨，這人……是誰啊？太……太嚇人了！”

孤小星直接沒出息的原形畢露，讓東方雨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正欲開口，卻是白髮男子先出聲了。

白髮男子看上去明明道意仙風，給人一股子神仙清氣，此刻卻是很不符合氣質地砸了咂嘴，“嘁，廢物。”

這強烈的違和感讓孤小星不禁愣了愣，連心中畏懼都少了幾分，雖不敢開口，卻敢在心中怒懟，“你才廢物，你全家都廢物！”

然而，白髮男子卻是如同聽見了孤小星心中話一般，直接一步上前，淡淡道：“東方雨，你且讓開，看我鎮殺他。”

孤小星立即又被嚇得七竅生煙，好在前面還有東方雨。

“東方夜玄！”東方雨瞪着白髮男子，樣子有些生氣了。

白髮男子停下了腳步，頗爲不爽地扭過頭去，再次砸了咂嘴。

“你走遠點！”東方雨得寸進尺。

白髮男子竟是不怒，揮手間身形散去，只留下他消失前的聲音。

“嘁，廢物。”

孤小星嘴角抽動，雖然不敢反駁什麼，但發白男子在他心中原本那高如神明的形象瞬間崩塌，如被打入了凡塵，仙意盡去。

不過隨着對方的離去，孤小星也大大鬆了口氣，沒有了那種心驚肉跳的悸動感，隨後，他看向身旁女子，滿是疑惑，道：“你……叫東方雨？”

東方雨點頭。

孤小星還想說什麼，東方雨卻是牽起了他的手，道：“小星，陪我走走吧。”

孤小星任由她牽着向前走去，在這片雪白世界中，大雪依舊在紛飛，不止是有居中正坐的雪白宮闕，還有瓊樓、仙園、神池，兩人一起走過玉宇瓊樓，走過氤氳神池，又走入仙園，園中株株奇花異樹好似雪白冰晶雕刻而成，卻又搖曳飄零着，就好像真的邁入了神仙境地。

雪花瓣瓣落在身上，走着走着，兩人皆是白了頭，待走到一處冰雪曲橋上時，東方雨停了下來，回頭看向孤小星，但見其正伸手欲要去拍掉頭上雪花時，不高興了，立即瞪了他一眼，佯兇道：“不許拍，這樣就好！”

孤小星無語，放下手，東方雨這才輕輕一笑，道：“你想問什麼，問吧……”

孤小星自然是有許多想問的，毫不猶豫道：“方纔你說東方……？”

孤小星忽然瞪大了眼睛，本想說出那個名字，卻詭異地發冥冥中好似有什麼阻礙，硬是說不出來，邪乎得很。

“東方夜玄。”東方雨則沒有這個困擾，直接說了出來，“我的父親！”

孤小星其實猜到了，他們二人本就生得有五六分像，不是兄妹，便是父女，但震驚卻絲毫不減，怎麼也沒想到同屬柴院的“杜師兄”，竟會有這麼一位恐怖老爹，心中依然還有諸多疑問，可這時東方雨自己開口了。

“小星，這個世界很大，千荒九域，小荒地僅僅是這千荒中的一個……”

東方雨牽着孤小星的手沒松，就這麼站在曲橋上，目光望向遠方，緩緩說着。

而孤小星則看着她，她說，如小荒地這樣的地方有上千個；她說，在千荒之上是九大天域；她說，她來自玄天域，又稱玄天大陸；她說……

東方雨說了很多，在孤小星聽來就好似天方夜譚一般，他甚至連單單一個小荒地有多大都不知道，更不要說千荒，甚至在那之上，千荒加起來綁一塊也比不上其一的九域了。

東方雨還說，她之所以會被送到小荒地，並且化名“機緣巧合”進入噬靈宗，是爲了躲避仇家。

至於仇家是誰，東方雨沒有細說，但孤小星知道對方一定是難以想象的強大，仇家害了東方家，更害了她的母親，最終，她躲到了小荒地，她的父親東方夜玄，則獨自上路、復仇。

而現在，仇報了，她也該回家了。

說到這裏，東方雨沉默了，輕輕抿着嘴脣，似乎是憶及過往，想到了孃親，她眼裏蘊含悲傷痛苦。

孤小星看着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從一開始孤小星就沒說幾句話，大多時候都在靜靜聆聽，因爲她所說的一切都是那麼的陌生。

她跟腳驚人，來自那高高在上的玄天域，而孤小星，只是從山村走出來的少年，不知爲何，此刻雖然牽着她的手，但孤小星卻感覺莫名遙遠。

心中的那個杜思雨不見了，此刻站在面前的，是東方雨，一個與孤小星完全在兩個世界的人。

“玄天域……很遠嗎？”孤小星終於還是開口了。

東方雨一怔，點點頭，道：“很遠，遠到你可能一生也無法到達。”

孤小星再次沉默。

然而就在這時，東方雨忽然抱住他，聲音輕輕的，道：“不過沒關係，我會回來找你，等我……一甲子，好嗎？”

感受着女子劇烈顫抖的嬌軀，孤小星心神一震，整個人方醒。

無論她是杜思雨，還是東方雨，有區別嗎？

沒有！她永遠都是柴院的杜師兄！

那個外表冰冷，又很迷人，可實際上卻不靠譜，又愛逞強，還有一點小腹黑，但某些時候又好欺負……

想到這些，孤小星一下就通達了，擡手輕輕安撫。

東方雨顫抖的嬌軀一僵，感受到一隻大手在自己奇怪的部位拍了又拍，她俏臉一紅，不由古怪看了孤小星一眼，小小聲道：“父親還看着呢！”

孤小星的大手也是跟着一僵，隨後緩緩往上挪了挪，放到了東方雨腰肢上，終究是怕欺負了小的，被老的收拾。

“嘁，廢物。”

忽然，東方夜玄的聲音不知從何處傳來，這聲音的語氣明明很淡漠，孤小星卻聽出了莫大的嘲諷，立即就無語了。

難道要當着你面繼續拍你女兒屁股纔不算廢物？

不過這尊大神孤小星惹不起，只能假裝聽不見了。

忽然，孤小星喫痛，“哎喲”一聲，而後捂頭，沒好氣道：“你幹嘛？”

原來是東方雨拔下了孤小星一根頭髮，要知道，肉身越強，髮絲越堅韌，拔下來反而就越痛，以孤小星三陽鍊金身的強度，這不亞於是被長針狠狠紮了一下。

東方雨卻是不理他，在自己頭上也捋出一根青絲拔下，而後將自己的長髮與孤小星的長髮交織在一起，青蔥玉指飛速捻動，很快就用兩根髮絲編制出一個奇怪的結。

“快，祭一滴心頭血出來！”東方雨希冀道。

孤小星懷疑地看向東方雨，道：“你想做什麼？”

心頭血啊！少一滴也會有傷元氣。

東方雨直接瞪了他一眼，威脅道：“快點！”

最終，孤小星無奈，強行從自己心頭祭出一滴血液出來，就少了這麼一滴，孤小星卻有種輕了十斤肉的感覺。

東方雨也祭出了一滴，操縱着與孤小星那滴一起融入髮結之中，而後不斷掐訣，最終，交融在一起的兩滴心頭血就宛如是心臟一般跳動了一下，便徹底消散於無形。

但孤小星卻莫名有種感覺，就彷彿是冥冥中多了一條線將他與東方雨牽連在了一起，不由好奇問道：“怎麼回事？”

東方雨面色微微蒼白，但卻露出喜色，道：“在玄天域有一種祕法，叫結髮同心，施展成功的兩個人會生出一種永遠無法被抹去的感應，這樣，不管過多久，不管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了！”

而後，東方雨走了……

當孤小星迴過神的時候，他依然在侍靈峯中，依然在柴院裏，依然被壓在丹爐下，之前的一切就好似一場夢，但那條只有他能看伸向遠方，悠長彷彿無盡的“線”又在告訴他。

一切，都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