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八十二章 夢中的一寸灰

孤小星於朦朦朧朧中睜眼，入眼亦是朦朦朧朧一片，看不真切。

只有耳邊傳來略顯模糊的聲音。

“仙不見，青山頭，古來白骨無人收……！”

“舊鬼啼哭新鬼冤，鬼嗔鬼怒欲我言……！”

這聲音雖然有些模糊，但孤小星還能勉強聽清，這應該是一個稚嫩女孩的聲音。

“身已死兮靈以神，神常在兮有無間。”

“仙不見，青山頭……！”

聲音還在繼續，一遍又一遍，似在誦經，又彷彿在超度亡魂。

孤小星就在沉浸在這樣的聲音中，緩緩甦醒，睜眼，看到的是一片星空。

這片星空，讓孤小星覺得有些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

他下意識想看着星空下的自己，但卻發現，他看不到自己。

他只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爐鼎。

爐鼎上，還有着一支巨大的青色香。

這青色香，並未燃燒，只是靜靜地屹立在爐鼎之中。

孤小星還看到了一個巨大的石人雕像，正高舉着這尊爐鼎。

而在石人雕像之下，是一座祭壇，一個小女孩正跪在那裏。

“仙不見……”

她低着頭，一遍遍念着，聲音中帶着虔誠，彷彿已經在此地很久很久。

也不知是不是女孩的誠心打動了上天，石人雕像頭上的爐鼎中，青色香忽然被點燃，燃香涌起了濃濃青煙，筆直升天。

而後，這些青煙開始凝聚，形成了一個青煙團，其中青煙越來越濃。

最終，從那凝聚的滾滾濃煙中，走出來了一位極爲英俊的少年。

下方的小女孩似有所感，也終於在這時停下了聲音，緩緩擡頭。

一瞬間，孤小星神魂巨震，腦海轟鳴，他認出了那個小女孩。

她是……方清青！

石人雕像，是御道真靈的屍體。

爐，是御道爐。

香，是燃道香！

而那個從燃道香凝聚的滾滾濃煙中走出來的少年，是……御道真神！

孤小星以前曾在方清青的死人夢中扮演過他，而此刻的少年，不再是孤小星扮演，這纔是真正的御道真神！

此刻的孤小星，就宛如是一個第三方視角，可以觀看此地的一切。

在看到方清青臉龐的那一刻，他終於全部想起來了。

然而也就在這時，天地崩裂，空間破碎，“咔咔咔”的聲音傳遍了每一處。

孤小星整個人頓時被驚醒。

夢？

可當孤小星驚醒後，入眼的，依然是那片熟悉的星空。

但卻似乎有許多原本十分明亮的星辰，現在不亮了。

孤小星的視角，依然是第三方，沒有身體，無法移動，卻能看見周圍的一切。

只不過，這次孤小星觀看的角度卻變了，不再是御道爐上。

而是，在御道真靈屍體下方！

而前方，御道真靈的屍體依在，御道爐也在，但其中的燃道香，卻不在了。

他轉念一看，才發現燃道香就在自己跟前，被一雙小手抓在手中。

這頓時讓孤小星也有一種被抓在手中的感覺。

燃道香嫋嫋青煙，已經不似之前看到那般濃郁，也不如在御道爐中那麼巨大。

孤小星已經意識到，這依然是一個夢，他生怕再一次將夢震碎，開始緩緩轉移視線。

看到的，依然是一個稚嫩的臉龐，與方清青很像，但又明顯不同！

她是……方清雲！

看到她的瞬間，孤小星一瞬間就想到了許多，心神無法抑制地再次震盪。

世界，也隨之開始震盪，“咔咔咔”的聲音再次傳來。

孤小星知道，夢，又要碎了！

他不再小心翼翼，猛然看向了周圍的所有。

除了御道真靈屍體、御道爐，還有方清雲與燃道香，他還看到了在方清雲身後，一尊滿是裂痕的黑棺！

以及在更遠的地方，有無盡星空在崩碎，在破滅，這是真正的毀天滅地，恐怖無比。

下一瞬，空間再次完全破碎。

孤小星，再次睜眼！

這一次，他看見的終於不是那片熟悉的星空，但卻讓孤小星的心神更加震盪。

因爲這次他看到的，是老村長！

但這次，世界很穩固，就算孤小星的心神波動再大，世界也沒有震盪，沒有絲毫破碎的痕跡。

孤小星還是沒有身體，不能動不能言，只能靜靜看着老村長。

老村長就站在他的正對面，手裏拿着燃道香，那滿臉的複雜，清晰可見。

許久之後，老村長忽然嘆息一聲，喃喃自語。

“何爲前世，何爲來生，不過是一羣孤魂鬼在痛苦掙扎罷了。”

“哪有前世，哪有來生……！”

“前世的我們，早已成爲了一堆枯骨……！”

“一切來生，皆是虛妄！”

“既然你還不甘心，那我便賜你一場……虛假的今生！”

老村長自語到這裏，忽而深深地看着燃道香，再次開口。

“今生，你叫……孤小星！”

驀然，孤小星整個人劇烈轟鳴，他甚至有種感覺，老村長此刻，彷彿就在盯着自己在說。

“孤小星”三個字，就彷彿擁有巨大的魔力，讓整片空間再次震盪。

在孤小星的視線中，老村長忽然一指點出，點在了燃道香之上。

也彷彿……點在了孤小星眉心！

世界震盪得更爲劇烈，可它明明還沒有完全破碎，一隻骷髏大手已經撕裂空間，自遠方而來。

與此同時，破裂的空間中，燃道香在老村長的一指之下，竟然開始急劇燃燒起來。

三尺七寸的燃道香，很快變成了三尺六寸，有一寸香灰，於燃道香頭部緩緩墜落。

隨着老村長一揮手，那一寸香灰飄散，再凝聚。

最終，變成了一個……嬰兒！

而這個時候，遠方的骷髏大手已經臨近，遮天蔽日，比孤小星見過的所有都要大！

老村長走上前，緩緩抱起嬰兒。

也就是在這忽然之間，老村長的周圍多了房屋建築，多了菜田家禽，多了一個個讓孤小星熟悉的村民。

這裏，是福來村！

“我能幫你的不多，利用御道真靈，成爲他燃道重生的一部分，就是你唯一的今生。”

“能否尋真，就看你能否掌控這次……虛假的今生……！”

老村長滄桑的聲音傳遍了整個世界。

下一刻，骷髏大手倏然而來，彷彿是不想讓孤小星知道更多，猛地一握。

轟……！

天崩地裂，空間再次崩碎。

孤小星……驀然睜眼！

入目，是東方雨近在眼前的臉龐。

終於……夢醒！

這是一場夢，而且是一場詭譎至極的連環夢！

可儘管已經夢醒，看着東方雨，孤小星卻依然久久出神。

只見，東方雨此刻的臉色很是陰沉，尤其是看着孤小星醒來，她的面色尤其不善。

但下一刻，她整個人就被孤小星一把抱住。

這讓東方雨一怔，心意相通之下，她立刻意識到孤小星此刻的情況很不對勁，彷彿全身都在顫抖。

她沒有再管其他，反手也將孤小星摟住，沒有說話，也沒有詢問。

但孤小星卻在她耳邊喃喃說道：“我好像……不是人！”

東方雨：“？？？”

而後，孤小星將自己這場連環夢大致說了一遍。

東方雨在聽完後孤小星的敘述後，也是愕然。

特別是當她聽到，在夢中，孤小星是由燃道香的香灰凝聚而成時，更是覺得荒誕離奇。

於是乎，東方雨對着孤小星左掐掐，右捏捏，甚至還張嘴咬了一口，痛的孤小星哇哇直叫。

“你看，我也沒咬一嘴灰，這就是個夢，你那麼較真做什麼？”

孤小星摸了摸自己脖子上深深的牙印，原本心中的驚悚倒是被這一口全咬沒了。

他有些委屈地道：“那你也別咬那麼用力啊！”

東方雨卻是不以爲意，又接着道：“再說了，世間生靈萬萬種，爲什麼非要是人，東方夜玄他也不是人……！”

說道這裏，東方雨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好像有罵人的嫌疑，忙改口道：“我父親他不也是狐妖嗎？”

“我也是半妖！”

說着，她心念一動，口中就長出了一對尖牙，後面也長出了一條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

東方雨體內雖然也流着一半九尾天狐的血，但畢竟只是半妖，便是妖化後，最多也只有一條尾巴，這與天賦無關。

孤小星愣愣地看着東方雨，原本有些鬱悶，甚至是有些悲愴地心情，忽然就消失了。

儘管孤小星知道，夢可能不僅僅是夢，大概率就是真相！

自古以來，就有人解析夢，但從來都沒有一個清晰的定義。

就算是孤小星，如今修爲已經臻至化神之境，依然不瞭解夢。

但他可以肯定的一點是，到了他這個境界，絕不會平白無故做夢。

更何況，只要稍稍一想，夢中的一切彷彿都能聯繫起來。

所以說，這絕不是一個簡單的夢。

也就是說，孤小星……可能真的是燃道香的一寸香灰所化！

如果這個夢是真的，那麼孤小星更願意將這場夢，定論爲是……燃道香的記憶！

因爲他在夢中觀看的任何角度，全都是以燃道香爲起始！

正因爲孤小星是燃道香的一寸香灰，所以燃道香才能在孤小星沉睡之際，與他產生這份共鳴，將這份久遠的記憶傳遞給他！

而這一切，又本就是孤小星潛意識中，想要知道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