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九章 本心

“……若有違此誓，教我永生無樂！”

當這句話在孤小星心中出現的瞬間，就宛如是化作了一顆種子落在他的心田。

這顆種子，是道，也是劫！

孤小星的道，便是成爲一個更無憂、更快樂的人，但此刻他卻以自己此生樂立誓，這便相當於是道誓！

若他無法完成這個誓言，那麼這個種子最終將會化作劫，一個讓孤小星永生無樂的劫！

一旁，莫許幽本以爲孤小星會暴怒，甚至都已經做好了對方會隨時動手的準備。

但出乎意料的是，孤小星看上去，很靜，靜得詭異！

反而就是這種靜，讓莫許幽內心更加忐忑，看着孤小星，心中竟莫名生起了一絲……害怕！

所有的威勢全部收回，孤小星看上去似乎與之前沒有什麼變化。

但若是熟悉孤小星的人就會發現，在這一刻，他的眼中多了一絲曾經沒有的冷漠。

孤小星再次看向了莫許幽，道：“靈兒的事，以後我會解決，暫且不提，我此番來，是想說你。”

“說我？”莫許幽愣了一下。

孤小星點點頭，然後直視着她的眼睛，說道：“你可知……你是誰？”

莫許幽瞳孔一縮，看孤小星的眼神也變了，但她沒有開口。

見她不說話，孤小星便繼續道：“我曾在朱雀神魂的記憶中，見過一具屍體，你與她……很像，就宛如是一個人，我不相信這是巧合！”

“不是巧合。”莫許幽開口了。

“你看到的人，她叫……幽攸妍，我的孃親。”

孤小星聞言一怔，隨即愕然。

要知道，孤小星從朱雀神魂中看到的那副畫面，可是在不知多少萬年之前，他本以爲莫許幽頂多是那屍體的後輩，卻沒想到，會是莫許幽的親孃！

那這麼說，這莫許幽豈不是早已經活了不知多少萬年了？

不對啊！

孤小星猛地回想起來，棺爺曾經說過，莫許幽也就一千來歲，這不是完全對不上了嗎？

似乎是看出了孤小星的疑惑，莫許幽眼中忽然多了幾分落寞，緩緩開口。

“她確實是我孃親，在死後的無數萬年以後……誕下了我。”

孤小星無言，他曾經歷過死人夢，似乎死人在無數萬年後生個孩子，也說得過去……個鬼！

死人生下來的孩子，那還能是正常孩子嗎？

這下，反倒是孤小星看莫許幽有些瘮人了。

“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不少，將你知道的都說出來吧，相對的，我也告訴你一些你不知道的。”

孤小星將莫許幽倒映在自己眼眸中，深深看着她，只是稍稍猶豫後，便開始說他所知曉的“一切”。

這個“一切”，並不包括孤小星自身的一些祕密。

比如說，御道真靈奪舍之事，這幾乎是孤小星最大的祕密，甚至連東方雨他都沒說，更不可能告訴莫許幽。

但除了自身的一些祕密外，孤小星幾乎是全盤托出。

就比如說九冥山的一些事，以及自己在朱雀神魂記憶中所看到的一幅幅詭異磅礴的畫面，真古仙界，摘日巨人！

甚至連那個死人夢，孤小星都一股腦說了出來。

莫許幽一直聽着，沒有插言，但卻越聽越是心驚，原來他已經知道了這麼多！

尤其是當最後她聽到“恆陽是火，樊籠是爐，九天域是丹”時，驚訝的同時，眼中也出現了一抹悲絕之意。

直至孤小星終於言畢，莫許幽才幽幽嘆息，緩緩開口道：“你所說的，包括你的猜測，大部分都是真的。”

“在萬古歲月前，真古仙界與太古真界一樣，都是一個無盡廣闊，且繁盛的修真界……”

“你所見的恆陽大陸，名爲真古大陸，乃是真古仙界的中心……”

“而毀滅真古仙界，毀滅真古大陸的，便是那摘日巨人……我的父親！”

孤小星雖然有所猜測，但聽到這個答案後，還是忍不住一驚。

果然，毀滅真古仙界的就是摘日巨人。

“他爲何要毀滅真古仙界？”孤小星問道。

莫許幽看了孤小星一眼，道：“因爲真古仙界，想毀滅他。”

這次莫許幽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當時的真古仙界，有一大陸，四道海。”

“而我的父親，原本只是第一道海中一個小宗門的弟子，後來因爲一場機緣，他逐漸崛起，成爲了一代天驕。”

“可也正是那一場機緣，害了他！”

“傳聞，那是可以踏入第四古境的機緣！”

聽到這裏，孤小星都不免呼吸一滯。

第四古境，這是孤小星想都不敢想的境界。

在他的認知中，也就只有御道真靈曾在第一紀元疑似到達這個境界。

而莫許幽的父親竟然能獲得如此逆天機緣。

“結果相信你也猜到了，第四古境，誰不心動，當時的父親，堪堪踏入第三古境，卻要面對四大道海的共同圍殺。”

“那一戰中，孃親戰死，無數族人戰死……”

“而到最後，父親才發現，那場機緣，是被人設下的……一個局！”

說到這裏，莫許幽眼中的悲絕更深。

“可一切都已經晚了……！”

“失去了一切以後，父親被設局之人以驚天手段奪舍，而那設局之人，一開始的目的，便是要毀滅真古仙界！”

“他稱自己……是劫！”

孤小星此刻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動，因爲在那場死人夢中，孤小辰也曾說過，他是生滅，也是劫！

這兩者之間，很難不讓孤小星不產生聯繫！

“但當時的父親，已經踏入第三古境多年，設局人想要完成奪舍也不簡單。”

“只是父親自知無力抵抗，便在最後，借路過的樊籠，想以真古恆陽火，煉製九轉還陽丹，以此來複活孃親。”

“可九轉還陽丹煉到一半，他才發現了孃親屍體中的我……！”

“最終，父親沒有繼續煉九轉還陽丹，而是選擇了我。”

“母體死亡，他便以御道爐作胎盤，以恆陽爲養，讓我在御道爐中孕育千萬年……”

“最終，在師尊的幫助下，我得以有生！”

莫許幽看着孤小星，雙眸已紅，“這便是我從孃親屍體的記憶中，所知曉的一切！”

孤小星深吸口氣，儘管信息量很大，但卻將一切都串聯了起來，這個關於真古仙界的往事，已經清晰呈現在他的面前。

只是看着紅眼睛的莫許幽，孤小星忽然覺得她身形似乎要比以往更單薄了一些。

但孤小星的心中並沒有什麼同情可憐的情緒，倒不如說，更多的還是同病相憐。

他們一個是從屍體裏爬出來，一個一寸香火幻化而成，生來就成了御道真靈重生的爐鼎。

他們……都沒有選擇。

莫許幽緩緩閉眼，待到她再睜眼時，眼中的紅，已經散去。

“至於師尊的事，我知曉的也不比你多，就得靠你到時候自己去問她了。”

“守在樊籠之外的巨人是誰？”

“他的分身。”

孤小星知曉，莫許幽這個口中的“他”，並非是她的父親，而是那個奪舍她父親的人！

無盡歲月都過去了，或許，她父親早已經不在！

“不，他還在！”

倏然，莫許幽就如同是看穿了孤小星的想法一般，斬釘截鐵地說道。

孤小星直視莫許幽那堅定的目光，這一刻他忽然知道爲什麼對方那麼想要離開樊籠。

所謂的回家，恐怕就是回真古仙界去尋找她的父親。

這無疑是極其愚蠢的決定。

樊籠離開真古仙界已有萬萬年，早已經不知遊蕩了多遠。

不要說莫許幽還能不能回得去，就算是回去了，她父親還是她父親嗎？

但偏偏就是這種愚蠢的決定，往往更讓人難以反駁。

飛蛾撲火，是趨於光的天性。

而人赴死，卻是遵從於本心。

莫許幽比誰都清楚此行之艱難，但她依然義無反顧。

這便是她與飛蛾本質上的不同，所以沒人可以阻止她，也阻止不了。

“我們無法選擇生，但至少可以嘗試選擇今生，我答應你，幫你破樊籠！”

孤小星站起身，然後對着莫許幽深深一拜。

“靈兒與嫣然，這些年，有勞幽天照顧！”

說完，孤小星轉身離開了這裏。

莫許幽看着孤小星的背影，不知是不是錯覺，恍惚間，她彷彿看到了母親記憶中，父親的背影！

剛走出塔樓，孤小星便見東方雨正現在門外，一臉不懷好意地打量着他。

“你不是去拜訪朱天嗎？怎麼跑到她的塔樓裏面去了？”

“進去就算了，還全方位隔絕，你可以啊，孤……小……星！”

說到最後，東方雨幾乎是咬牙切齒，明顯又想咬人了。

在她的眼裏，可不僅巧嫣然是狐狸精，她師尊莫許幽那也是半斤八兩！

可看着孤小星並沒有如往常一樣露出心虛的神色，反而是杵在那裏就那麼看着自己時，這不禁讓東方雨怔了怔。

然後上前道：“說你呢，給點反應！”

孤小星咧嘴一笑。

東方雨皺眉：“你笑什麼？”

“看見你開心。”

“少跟我嬉皮笑臉！”

“嘿嘿……！”

“不許笑，跟我昊天城逛逛！”

“你知道我爲什麼找朱天嗎？”

“爲什麼？”

“因爲……！”

“？？？”

兩人的身影，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