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道，夢，孤

若不算那三朝夢中的時間，孤小星從命天境達到登天境，也就是用了十日。

這十日裏，除了玄生子依然站在石碑下，還沒有其他人來到天上境。

等到莫許幽與風梨兒也成功晉升登天境時，已經是一個月後。

至此，他們變成爲了天上境中，最先成爲登天境的三人！

且孤小星於莫許幽都達到了登天境中期，風梨兒更是達到了登天境後期！

至於玄生子，還需要等待衆人登天結束，等待石碑考驗。

並且這一個月裏，有無經始終漂浮在空中，孤小星看出了這本古經書有靈，只是無論他怎麼搭話，古經書都不予理會。

無奈之下，孤小星只能作罷，一心開始熟悉自身修爲，同時也在等待兩女完成突破。

而如今，隨着兩女都已經成功晉升至登天境，光柱消失，經文也不再撒落。

有無經這才“咻”一聲飛往遠山回去，整個天上境，也就此歸於平靜。

孤小星三人眨了眨眼睛，有些無所適從。

按理說，他們此行的造化之旅應是到此結束了纔對。

根據道生道滅多次進入有無之境的經驗來看，一般來說，到了這個時候，他們會被一股力量給強行驅逐出去。

但孤小星三人卻什麼也沒有感受到。

“小主在山前等你們。”

直至遠方再次傳來有無經的聲音，三人才恍然，想必這也是在十步內走完通天大道的特權。

不知，是否真的會被那位天上人收爲親傳？

莫許幽與孤小星兩人對視了一眼。

“既然來都來了，去看看也無妨！”孤小星道。

莫許幽微微頷首，也說道：“在進來之前，父親就說過，這片有無之境中，似乎有一位手段通天的大能者。”

能被第三古境圓滿的莫桑，稱爲是通天大人物，那麼此人肯定不簡單。

孤小星對這位天上人也十分好奇，便率先朝着遠山飛去。

莫許幽與風梨兒緊隨其後。

看着三人遠去，玄生子眼中希冀更濃，自然也想跟上去，但最終還是被他強忍住。

這時，在他一旁，平靜的水面上忽然蕩起漣漪，一條黑金色大龍騰空，如龍出滄海，威勢驚人。

此龍，自然是帝幼。

剛從出水面的帝幼，一眼就看見了遠方孤小星三人的身影，不由眼睛一亮，就要追過去。

可這時，石碑一震，就宛如有一層恐怖之天，壓在了帝幼身上，瞬間將他壓在了水面。

一條威風凜凜的大龍，氣勢一下萎靡成了小蟲，只能眼睜睜看着孤小星三人消失在遠方。

看到這一幕的玄生子暗道果然，沒能在千步十步內走完通天大道，他們根本無法去往遠方。

在這天上境中，水面很平，很靜。

孤小星三人飛馳在水面之上，完全看不到水面之下，也看不見自己的倒影。

他們只能看到水面下那輪倒映的大月，似在跟隨着一起飛行，始終在三人腳下。

遠山的距離在逐漸拉近，當近到一定程度後，當遠山變成近山時，孤小星才終於能看清。

這山，的確是孤小星之前於幻中所見之山。

但不同的是，幻中所見之山，生機勃勃，而眼前所見，卻不知因何，已經成了一座枯山。

枯山之下，還漂浮着一艘小船。

小船之上，擺放着一張小桌，桌前趴着一名女子，嘴脣微動，似在夢中囈語。

在看清那女子的瞬間，孤小星不由神色一凝，腦海中瞬間浮現出孤小辰讓風梨兒帶給自己的一句話。

枯山夢船不作歡，鏡花水月尋真難。

同時，孤小星也立刻反應過來，那船上正在夢語的女子，就是之前出現的……天上人！

雖然先前在雲中境時，孤小星看不清對方容貌，但此刻卻根據一些細節認了出來。

他本以爲，天上人會是那位幻中所見的男子，卻不想，竟是一位女子。

枯山之上，無草無木，就是一座光禿禿的黑山，像是被燒焦了一般。

孤小星三人很快來到枯山之下，來到夢船之前，齊齊一拜，恭聲開口。

“見過前輩！”

但夢船之上，女子依然在沉睡，沒有任何反應。

三人都沉默了，應該叫醒她嗎？

不過還沒等他們做出決定，已經回到桌上的有無經忽然傳出了聲音。

“小主，他們到了。”

女子這才緩緩睜眼，在她睜眼的同時，整個人的氣質也驟變。

入夢的她，如鄰家女郎，會讓人生起親近感。

可當夢醒之後，女子看上去就似那水中明月，清冷孤寒，近在眼前，卻又觸不可及。

“又睡着了……！”

女子打着哈欠，自語着道。

“晚輩孤小星，見過前輩！”

孤小星再次行禮，對於這夢船衆人，他懷有感激之心，之前若不是對方出手，他恐怕已經隕落於雲中境。

其餘兩女也再次齊齊拜見，都知曉這夢船女子可能有驚天來歷。

女子這纔看向幾人，輕輕擺手，道：“本想於此間打個盹，不想這一夢，已過半載大數，你們能走到這裏，通過當初師尊留下的考驗，也算是有一份師緣。”

“只是師尊他早已仙逝，歸於有無盡頭，無法再前來收徒，但念在你三人之中，已經有人習得師尊的外道塑真身之法，我可代師，收你爲徒。”

說道這裏，女子的目光凝聚到了孤小星的身上。

孤小星也明白，這個人說的就是自己。

其實之前在山水境的時候，孤小星就暗中將外道塑真身傳授給了風梨兒。

因爲她有太古真魂，本身就不染六塵，真的很適合修行此法。

但很可惜，不知爲何，不知是不是在這有無之境中沒有神魂肉身的關係，她無法修行此術。

此刻面對夢船女子的目光，孤小星上前一步，道：“在此之前，晚輩可否先請前輩解惑？”

“你若願意，入我道門時，心中之惑自然能解。你若不願，也無需解惑，你與我道門之間，將再無因果。”女子回答得很乾脆。

而孤小星卻是聽出了女子話中之意，對方說的再無因果，怕是會在自己離去時，將外道塑真身給收回去。

因爲此術，本身就是因果。

對於此術，孤小星有所期待，而且已經修行了千餘年，自然是不願意放棄。

且眼前女子，明顯是一尊大能者，雖然對方沒有露出任何強大的威勢。

但也正因如此，孤小星甚至覺得，她比半步生滅主的孤小辰，還要強大！

無論怎麼看，都是孤小星佔了天大的便宜。

於是乎，孤小星拱手對着女子深深一拜，道：“我……願入道門！”

女子聞言，微微一笑，道：“上船來。”

孤小星這次沒有猶豫，一步步走向夢船。

在他身後，莫許幽與風梨兒皆是默默看着孤小星，沒有說話。

孤小星腳踏水面，蕩起漣漪，直至登上夢船，夢船又悠悠晃晃朝着枯山駛去。

這期間，兩人一直未說話，很快夢船穩穩停靠在山前，女子先一步起身，踏步走上了枯山之上。

孤小星連忙一起走上枯山，跟在女子身後。

一路上，兩人依然未言，就這麼沿着枯山路，蜿蜒向上。

大概在半山腰的位置，一塊老舊的石碑出現在前方。

上面有着兩個字，一爲道，二爲夢！

“那‘道’字，是師尊所留，那‘夢’字，是我所留，你也去留一字。”

這時，女子才終於開口。

孤小星聞言稱是，走到石碑前，想了想，然後留下了一個“孤”字。

女子見狀，眉頭一挑，問道：“你名爲孤小星，道號塵星，卻爲何不留‘塵’，不留‘星’，偏偏留個‘孤’字？”

“因爲我所修之道，便是爲了不孤！”孤小星道。

“我欲不孤的孤師弟，很好，等我尋到有無盡頭時，我會告知師尊。”

女子笑着，隨即忽然一指點在了孤小星的眉心處。

孤小星反應不及，被點了個正着，整個人瞬間怔住，只有女子的聲音傳來。

“孤師弟，我知你心中有諸多疑惑，師姐以這一指，爲你解惑。”

隨着這位夢師姐的聲音落下，無數念頭涌入了孤小星的腦海。

一瞬之間，他知曉了許多許多。

所謂道門，存在，也不存在。

所謂師尊，存在，也不存在。

夢師姐沒有名字，或者說她的名字就是一個“夢”字，也被稱之爲夢女。

她於夢中，拜“道”爲師！

實際上，夢女並沒有見過師尊，而她的目的，就是要去往師尊的所在之地。

按照夢女的理解，師尊已經仙逝，去往了有無的盡頭，那個盡頭，被她稱之爲“真地”。

夢女，一直在尋真的路上！

道生道滅之所以會入到這片有無之境，只不過是因爲夢女在此地睡了一覺。

這一覺，睡了半載大數！

半載大數，也就是半個紀元。

且這個“紀元”，與真古仙界的“紀元”還不一樣，它是整個大世界的一個紀元！

其具體時間，已經難以計量。

當孤小星緩緩睜眼時，他才猛然發現，自己還站在夢船之上，夢女就站在桌前。

莫許幽與風梨兒也還站在不遠處，正奇怪打量着孤小星。

因爲在她們的眼中，孤小星自上船之後，就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十分詭異。

甚至都讓她們心中開始警惕起來，即便夢船上的女子說要代師收徒，但也不能只聽她一言。

雙方本就不熟，萬一她想算計孤小星呢？

也就是隨着孤小星睜眼，看着他對夢船女子緩緩一拜，兩女才鬆了一口氣。

“謝過夢師姐解惑！”孤小星道。

對孤小星而言，之前上枯山留名的一幕，就宛如是夢，但他知道，也不是夢！

“孤師弟，夢與醒，皆可隨你意，既然你爲自己戴上了一道枷鎖，便需要你自己去解。”

夢女看着孤小星，眼光深長。

孤小星聽聞夢女之言，也陷入了微微的沉思，半晌後又忽然問道：“師尊他，當真還存在嗎？”

夢女卻是反問道：“你之前不是見過他嗎？”

這話立刻讓孤小星反應過來，之前他確實是因爲有無經的一段經文，進入了短暫的幻境。

那幻境山中人，應該就是師尊了吧？

當時，因爲師尊一眼，整個幻境直接破碎。

若師尊不存在，又如何能在幻境中發現被人窺視？

這種手段，類似於循因問果，但應該要更高明得多。

說起來，孤小星修行至今，還沒有正兒八經拜誰爲師。

最開始是拜方清云爲師，然後很快就被逐出師門了。

再後來就是蒼塵子，與其說是拜師，還不如說是他們雙方在虛與委蛇。

從那以後，孤小星一路走來，也再沒有拜任何人爲師。

萬萬沒想到，會在這有無之境中，獲得一場師緣造化。

且這個師尊，太多古怪，無法言說！

不要說是師尊，就是眼前的夢師姐，也同樣有着諸多怪異，存在於意念之間，遊走於有無之中。

即便是到了現在，孤小星都還不知道應該怎樣去定義對方。

“師姐可知曉師尊生前之事？”

“我也是在師尊仙逝後，才拜入道門。”

夢女說到這裏，又揮了揮手，接着道：“該說的，我已在夢中對你說過，孤師弟，你我雖是同門，卻不同舟，下船去吧，我也該繼續啓程了。”

夢女一邊說，還一邊掩嘴打着哈欠，似乎又有些困了。

孤小星聞言，只好下船，站回水面上，再次對着夢船拜道：“恭送夢師姐。”

夢女莞爾，擡手對着遠方一招，便見一塊巨大石碑飛來，縮小落入夢船桌上，變成了一塊小石，與有無經擺放在一起。

遠方，玄生子等人，直接懵了！

繼帝幼之後，又有幾人來到了天上境，這幾人都懵了！

“石碑呢？！石碑呢？！”

不止是他們，連着所有還在通天大道上的人，全都懵了！

“路呢！？路怎麼沒了？！”

“怎麼回事？路都沒了，還怎麼登天？”

就在這驀然之間，整個世界一震，所有人的意想，瞬間沉淪，不受控制地開始迴歸現世！

唯獨在枯山之下，孤小星三人還站在水面之上，看着夢船緩緩駛向遠方！

並且，孤小星三人還發現，離去的不止是夢船，還有水面之中倒映的皓月，以及整座枯山，都在隨着一同遠去。

枯山之上，半山腰上，老舊石碑之上，三個字格外明顯。

道，夢，孤！

“孤師弟，外道塑真身很適合你，當初我未能完成合道，或許你可以，就此……別過了。”

遠遠傳來夢師姐的聲音。

孤小星聞言後，心中一動，才忽然發現自己忘了問一個最重要的問題，於是高聲呼喊。

“夢師姐可知師尊他老人家的名諱？”

孤小星想着，總不能拜完師後，連師尊是誰都不知道吧？

“心歸塵俗外，道勝有無間。師尊名諱……道有無！”

直至枯山、夢船、水中月，完全遠去，完全消失在視線之中，可夢師姐的聲音，似還在孤小星耳邊迴盪。

遙望着遠方，天高水長，對夢女而言，這條路可能是無限遠。

或許，她能尋得真地，也或許，她只會永遠在路上！

但其實，孤小星自己也一樣！

在他的心中，也有一艘這樣的夢船，且始終在前行着，一直在到達彼岸之前，這艘夢船都永遠不會停歇。

這樣的夢船，東方夜玄也有，許多人都有，但最終能到埗者，又能有幾人？

尋真……難！

但，這艘船，永遠不會停！

“梨兒……！”

孤小星目送遠方，忽而開口。

在他身後，風梨兒立刻看了過來，看到了尊主的背影，也聽到了尊主接下來的話。

“枯山，只是枯山。”

風梨兒聞言，明顯一怔，隨即眼中閃過強烈的思索之意，最終才道：“梨兒會轉告給師尊！”

孤小星點了點頭，“回吧！”

“是！”

風梨兒可謂是將聽話表現得淋漓盡致，說完直接就消失了，絲毫不拖泥帶水。

“對了，再幫我帶一句話……！”

孤小星轉身，卻已經沒有了風梨兒的身影，不禁無語，又有些無奈。

“這丫頭……！”

最終，孤小星將目光落到了莫許幽身上。

莫許幽也同樣看着孤小星，目光有些複雜。

“我們也回吧。”孤小星道。

莫許幽沒有如風梨兒那樣直接消失，而是微微沉默後，神色更加複雜地問道：“還能再見嗎？”

“都在荒生滅，總能見到的。”

莫許幽點頭，似有什麼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只道：“看好嫣然。”

終而，她揮手消失在此境之中！

至此，只留下孤小星一人，獨自站在水面之上，億萬裏方圓，只他一人。

就宛如是他的名字一般，他就是此境中，唯一的孤星。

緩緩擡頭，仰望着那片無限天，孤小星再次喃喃。

“吾命……不孤！”

直至此地，再無一人！

當孤小星的意想開始沉淪迴歸之時，道生真界無道滅真界卻是已經炸了鍋。

此次，道生道滅前往有無之境的天驕，多達上萬之數！

在道生道滅的各個生滅域中，都有着不同的大勢力，這些大勢力基本都有屬於自己的有無之鏡！

他們都可以憑藉自己勢力的有無之鏡，派遣各自門中的天驕進入境中，爭奪造化！

但每一次爭奪，都會死傷慘重。

尤其是在山水境中，因爲能搶奪對方的本源，廝殺最爲頻繁。

再加上道生道滅之間，也多會在山水境中彼此獵殺。

歷屆有無之境造化，能活着從山水境去往雲中境的人數，不會超過總人數的三成！

而這其中，還會有大量渡雷雲時，被雷劈死的，所以就導致了能在雲中境成功獲得造化的人更少了。

不過但凡達到雲中境，得到過雷霆淬鍊本源者，都會產生蛻變，獲得巨大造化！

但真正的驚天造化，從來都不在雲中境，而是在天上境！

只要能在萬步以內走完通天大道，再通過石碑的考驗，便能在天上境完成登天。

之後再照應現實，完成二次登天！

如此，至少都能登上五十重天外天！

相比於尋常的登天境，這已經要強了太多！

在荒生滅中，有這麼一個說法。

若能登上十重天外天，將有很大概率可以成功踏入第三古境！

而若是能登上五十重天外天，基本是必定能踏入第三古境，至於最終能走到哪一步，這個就不好說了。

但在一般情況下，絕對要比十重天外天走得遠！

可想而知，前往天上境對衆多天驕而言，是多麼重要！

並且，只要能在萬步之內達到天上境，就算最終沒能完成石碑的考驗，無法登天，也同樣可以獲得巨大好處！

因爲在雲中境淬鍊的本源，最多能有三成照應現實。

可在天上境，至少能達到八成！

這可是一種質的飛躍！

如玄生子與玄滅子，他們在雲中境完成了九十次本源淬鍊，若直接回歸，照應現實最多隻有三十次的效果。

但只要他達到了天上境，卻至少能獲得八十次本源淬鍊的好處！

更何況，以玄生子與玄滅子的實力，那是必定能在天上境中完成登天的人！

他們將會是此次造化最大的受益者！

可這一次的有無之境造化，卻出現了意外！

大意外！

道生道滅無數天驕，僅僅只有五人達到了天上境！

並且這五人中，還沒有人完成登天！

更離譜的是，道滅真界的天驕魁首，玄滅子竟然死在了有無之境中！

而最最離譜的是，當玄生子、帝幼等人的意想回歸之後，所有的有無之鏡，全部碎了！

這一變故，讓道生真界無道滅真界，同時陷入了劇烈震盪！

甚至是引起了生帝與滅帝同時出手！

他們飛臨至當初發現那片有無之境之地，卻再也感受不到有無之境的存在！

也就是說，存在了數十億年的有無之境，消失了！

他們再也無法進入其中，這六千萬年一次的驚天大造化，將徹底與道生道滅無緣！

事實上，整個荒生滅的有無鏡，全都碎了！

隨着夢女駕船遠去，通往有無之境的路，從此不通，荒生滅將再無人能進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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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