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1章：世間常顛倒

在衆多意志鬼中，小柱子也在躊躇，他看着那往生橋，同樣在橋的彼端盡頭，感受到了一種呼喚。

彷彿那裏，就是他的歸處。

在以往，小柱子尋找冥女，更多的只是因爲獵鬼人，因爲這冥中道宇存在了諸多危險，所以他要尋冥女庇護。

可如今，小柱子的想法已經有所不同，隨着他回想起曾經，回想起父親，即便已經如願，尋到了冥女，有億萬鬼魂相伴。

但不知爲何，小柱子卻覺得如今的自己，比曾經他孤身一人遊蕩星宇時，還要更加孤獨！

下意識的，小柱子看向了與方清雲攜手而立的孤小星。

他已經找到了歸處，而自己呢？

然後，小柱子再度看向了往生橋的彼端盡頭。

那裏，是自己的歸處嗎？

小柱子又想到了自己已經離去的父親，他在這個世界，已經飄蕩了太久太久，可這世界對他而言，已了無牽掛！

或許，自己也該離去了！

驀然，小柱子生起了這樣的想法，隨後，他的腳步，不再躊躇，目光不再遲疑，開始朝着往生橋，飄去。

只是在小柱子腳步欲要登上橋的瞬間，又停了下來，而後轉身，再一次看向了孤小星。

便見他雙手作揖，躬身一拜！

這一拜，立刻使得孤小星的目光注視而來，對小柱子點點頭，嘶啞着說了一句話。

“此去路遙，一路……走好！”

在聽聞孤小星這話後，小柱子忽然笑了，他眼中的猶豫也隨之徹底消失，接着轉身，一步決然踏上了往生橋，隨衆鬼……遠去！

此一去，不回頭！

孤小星迴歸沉默，靜靜看着小柱子遠去的背影，眼眸中的思索之意，越來越深！

一旁，方清雲卻只看着孤小星，也笑了。

直至衆鬼遠離，這往生橋彼端剩下的，就只有冥女、孤小星、方清雲，和那萬鬼冥兵，以及數千的意志鬼！

孤小星與方清雲留下，是因爲他們不願入輪迴。

而那萬鬼冥兵，是曾經道冥庭的舊衆，受道冥子之命，前來協助冥女，自然也不會入輪迴。

冥女顯然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她的目光沒有在萬鬼冥兵上過多停留，而是看着那數千意志鬼，輕嘆一聲，幽幽開口。

“你們應該明白，繼續留下，難有善終，風雨將至，不如歸去！”

數千意志鬼看着冥女，沒有誰去迴應，也沒有誰去登橋，只有眼中越發的虔誠。

這些意志鬼，或有還存在了執念，留戀於這人間，不願輪迴。

但更多的，其實是他們明白冥女的話，風雨將至！

而他們選擇留下，也正是因爲，風雨將至！

意志鬼不同於孤魂鬼，他們能思會想，所以許多事，他們都清楚！

如這冥中道宇，現今已經進入了一個極其微妙的局勢！

因冥女不斷將衆鬼送入輪迴，導致冥中道宇的鬼越來越少。

這使得冥女早就成爲了無數獵鬼人的眼中釘，肉中刺！

甚至於，道主欲要對冥女動手的消息，早有傳聞。

或者說，這也不是傳聞，而是一種必然的趨勢！

道主作爲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通過吞噬鬼魂踏入第五古境的大能者，必然不會輕易止步！

而能讓道主更進一步的，毫無疑問，在這冥中道宇，就只有冥女！

這些事，在場的意志鬼，都明白！

所以，他們選擇留下，選擇與冥女……共進退！

這是他們對冥女庇護了他們萬古歲月的一種回報！

也正因如此，讓冥女的悽婉之意更濃。

問世間，常顛倒，鬼知恩，而那無數獵鬼的人，卻只圖利。

人世間的悲哀，莫過於此！

許是悲到深處，冥女下意識擡頭看天，呢喃了一句。

“既天塌，既鬼化，何不更徹底一些，讓這道宇，再無人寰……！”

冥女的聲音，明顯多了一絲嗔，多了一絲怨，接着輕輕擺手，天地閉合，往生橋斷！

而後，冥女繼續唱着經謠，帶着一衆鬼，飄搖天地，放牧星宇。

所過之處，但凡聽到冥女經謠之聲的鬼魂，都會聚攏過來，使得本已經縮小的鬼羣，再次壯大。

從僅剩的萬餘，到十萬、百萬、千萬，乃至更多更多……！

一年、十年、二十年……！

冥女身後的鬼羣，再次達到了億萬之數，看上去密密麻麻一大片，佔據了極大一片星宇，場面難以形容的宏大。

並且還有更多的鬼魂，隨着經謠之聲，不斷匯聚而來，就彷彿這冥中道宇的鬼魂，無窮無盡！

但冥女深信，只要不斷重複，不斷將衆鬼送入輪迴，這人間地獄，終會成空！

這冥中道宇，終會……再無孤鬼！

這，便是冥女的夙願！

孤小星與方清雲始終跟隨着冥女，不曾遠離。

這些年，孤小星眼中的思緒儘管越來越深，但他的意志，還未完全甦醒。

所思所想，皆不健全。

不過他說話的次數，迴應方清雲的次數，倒是越來越多，相信用不了多久，孤小星的意志就能徹底復甦！

而孤小星的意志之所以能復甦如此之快，這一切，不僅是因爲有方清雲在身旁，其實與冥女也有着莫大的關係！

她那不斷詠誦的經謠，擁有諸多妙處，似能潛移默化，澄澈心靈，通透感思。

這一點，對沒有意志的孤魂鬼而言，作用不大，更多的還是去洗滌一衆孤魂鬼的今生業力。

但對意志鬼而言，卻有着奇效，好處巨大！

儘管孤小星不能算是尋常的意志鬼，他是神魂寄居外道意中，相當於是將外道意奪舍，成爲了一尊在整個宇內道外，都極爲特殊的存在！

可若是細算下來，孤小星也算是半尊意志鬼，所以冥女的經謠對他而言，同樣有着奇效！

方清雲也是想借此，讓孤小星的意志儘快復甦。

對於冥中道宇如今的局勢，方清雲自然也明白，風雨將臨，至於結局會如何，誰也不好說！

但可以預見的是，這場風雨，已經無法避免。

因爲連方清雲都能感受到，這些年在伴隨冥女放牧星宇的途中，周圍的目光明顯變多了。

只是對於那些目光，冥女從來都是放任不管，任之由之。

正如她所言，該來的，躲不過！

一聲哀嘆，冥女再度於星宇中停泊，她身後的億萬鬼魂，也隨之而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