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0章 捨己逐道

這場席捲整個冥中道宇大宇宙的祝願之雨，僅僅只持續了一刻鐘。

一刻鐘之後，恍如雨過天晴，整個大宇宙的星宇，不再如以往那般昏暗，竟多了一絲濛濛光亮，似晨曦破曉！

蒼穹之上，天道面孔委屈巴巴地看着孤小星，想要遠離，可孤小星沒發話，他又着實不敢。

蒼穹之下，億萬鬼緩緩起身，隨着他們記憶中的面孔被抹去，他們眼中的恨與痛苦，也逐漸消退。

然後以兩大意志鬼爲首，億萬鬼再次齊齊對天一拜。

這一刻，他們眼中只剩下發自內心的虔誠。

這一拜，只送冥女！

孤小星與方清雲兩人，則立身於天地之間，注視着衆鬼。

“小星，我想留下來！”

方清雲忽然說道。

孤小星聞言，轉頭看向了她，卻不禁陷入了默然。

其實，對於方清雲的話，孤小星沒有意外，甚至早有預料，她會有這樣的選擇。

萬古歲月前，方清雲帶着九冥族無數不能逝去的亡魂，離開了荒生滅，來到了冥中道宇。

無數九冥族亡魂就此逝去，方清雲也完成了她的使命。

之後，她又跟隨冥女萬古，隨其學道萬載。

仔細想，冥女爲何會突然問方清雲，是否要與其學道？

想來在萬載之前，冥女就有所預感，在不久的將來，自己將無法繼續爲衆鬼開輪迴。

因爲道主遲早會對她動手，她的結局或許不會太好。

不過因爲孤小星的出現，讓冥女預料的結局，有了改變！

可結局改變的同時，也讓冥女看清了自我，最終也沒有選擇繼續在冥中道宇停留，而是隨道冥子一同去往了輪迴。

冥女之所以傳道方清雲，本意便是想讓她代替自己，於冥中道宇，繼續爲衆鬼開輪迴。

可另一方面，冥女又不讓方清雲拜她爲師，甚至不讓其以師相稱，便是冥女不想將這份責任強加給方清雲，而是讓她自行決定。

是否要繼續去爲衆鬼開輪迴，全憑方清雲自己的意願！

其實在冥女去往輪迴，方清雲自願稱其爲師尊時，就代表方清雲已經做出了決定。

故而，方清雲纔有此刻想要留下來的話！

她想要留在這冥中道宇，去完成師尊曾經的夙願，讓這大宇宙，再無故鬼！

但方清雲也明白，孤小星不會在冥中道宇停留！

所以，她纔會說，她想留下來，而不是要留下來！

想與要，這兩者所代表的意義，完全不同！

若要，則代表方清雲無論如何都想留下來。

而想，則代表了方清雲將這個最終的決定，交給了孤小星！

若孤小星要帶她走，她也不會遲疑，她會捨棄衆生鬼，隨孤小星一同離開冥中道宇！

這其中的一切，孤小星自然能夠明白，所以他默然！

但默然之後，孤小星又笑了，擡手輕撫她的長髮，道：“你想如何，就如何！”

方清雲亦是轉頭看向了孤小星，四目相對，彼此眼中都有柔光。

可似乎因爲孤小星的眼神太過溫柔，讓方清雲的俏臉上，不禁升起了兩抹紅霞。

她雖在曾經的那場夢中，與孤小星相守一生，直至終老。

可那終究只是一場夢！

而現在，卻是真實的孤小星站在她面前，這般看着她，讓她禁不住有些慌亂。

不過很快，孤小星又將目光轉向了下方的億萬鬼，繼續說道：“我修隨心道，我欲心逍遙，若連你都無法隨心，我又如何能隨心。”

方清雲聽到這句話，不禁臉頰更紅，但看着孤小星的側臉，卻又有些挪不開目光。

最終，她露齒展顏開懷笑，道：“那我要留下來！”

孤小星點頭，柔聲回道：“好，到時候，我來接你！”

話落，孤小星再度看向了蒼穹，看向了那張還在委屈的天道面孔，繼續說道：“聽到了嗎？待我歸來時，她若少一根發，我便拔你一層皮！”

方清雲“噗嗤”一笑。

可上方的天道面孔，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只是一個勁點頭，並將此話牢牢記下！

“去吧！”

孤小星總算沒有再繼續爲難天道。

天道面孔立時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神情，隨即一溜煙，直接化散於無形。

孤小星不禁搖了搖頭，這冥中道宇新生的天道，終究還是太過稚嫩，不過還算識時務。

否則，孤小星真的會將其給斬了！

以他現在的能力，耗費一些功夫，即便是去再創造一個天道，其實也能做到！

不過孤小星不想耗費那麼多時間，既然來了這宇內荒浮塵，還有許多事，在等着他去做！

而在這之前，他最應該做的，便是喚醒棺爺！

於是他抓過方清雲的手，將其手中的棺槨，接了過來。

看着手中亦是虛幻的棺爺，孤小星臉上不禁浮現出淡淡的笑意。

當初，孤小星被浮塵天造的一場夢，摧殘了意志，險些徹底沉淪，被浮塵天掌控。

若不是棺爺最後不顧一切，以自爆界域與棺身爲代價，甚至不惜燃燒自身器魂，發出震天咆哮，才終於將孤小星喚醒。

否則，孤小星恐怕已經永恆成爲了浮塵天的傀儡，再也無法翻身！

不過這也導致棺爺承受了無比沉重的傷，連最終僅剩的器魂，都殘缺險些消散！

好在孤小星在神靈意志徹底消散前，凝聚了棺爺的器魂，將其凝鍊成了一尊特殊的魂棺，這纔將之穩住，不至於消散。

但這也導致了棺爺沉淪萬古，始終未曾甦醒。

“睡了那麼久，也該睡夠了吧！”

孤小星說着，擡手在魂棺之上，輕輕一敲。

隨着孤小星這麼一敲，頓時有一股柔和光暈，以孤小星的敲擊點爲中心，緩緩盪漾開去，逐漸蔓延了整尊棺槨！

然後棺槨的氣息，就此發生了轉變。

曾經的棺槨，只有死寂！

而現在，其上竟然煥發了一絲生機！

但僅僅是這樣，顯然還不夠。

於是，孤小星又於心中一念起，大道塵星驟然現。

這數不盡的大道塵星，全部瘋狂涌入了棺槨之中，使得那一抹生機，越來越強！

最終，一個慵懶欠揍的聲音響起。

“是誰這麼不開眼，擾了本棺爺的美夢，棺爺的三千後宮佳棺，就這麼被攪黃了！”

孤小星看着棺爺，臉上不由浮現出了一抹古怪之色。

區區棺槨，也會做這種夢？

“嗯？”

棺爺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待到看見前方的孤小星時，聲音立時僵住。

可棺爺就是棺爺，臉皮何其之厚，乾咳一聲，直接開哭。

“孤……孤小子？嚶嚶嚶……！本棺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了！”

孤小星有些想笑，但最終還是沒去揭棺爺的底，而是緩緩轉動棺槨，道：“你再看看她是誰！”

棺爺直接怔住。

“主……主人？”

方清雲也露出了由衷的微笑，道：“小棺，好久不見了！”

這下，棺爺是真的哭了，一下飛撲入方清雲掌心，開始訴說它的思主之情！

孤小星含笑看着這一幕，闊別重逢的畫面，總會讓人倍覺溫馨。

直至許久，棺爺才哭唧唧停止訴說，也從方清雲那裏，瞭解到了一切，這纔將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孤小星身上。

“孤小子……哎喲！主人你幹嘛敲我！”

棺爺話才說到一半，就被敲了一下，不禁回頭，委屈巴巴看着方清雲。

“沒大沒小，你對小星也應該稱呼主人！”方清雲道。

一聽這話，棺爺立刻就不樂意了，可還沒來得及反駁，方清雲已經再次擡起了手！

再看孤小星，則是眸中帶着戲謔，挑釁般看着棺爺。

棺爺頓時氣結，又看着主人方清雲那擡手欲要敲自己的模樣，內心拔涼拔涼的。

“你……你們……！”

方清雲一個沒忍住，再次笑出了聲。

在這萬古歲月裏，方清雲雖然始終跟隨冥女，不曾孤獨。

但她的心，卻始終是孤獨的！

她在這冥中道宇，就像是無法歸鄉的異客，除了跟隨冥女徘徊星宇，其實她也無路可去！

終於在這一刻，隨着孤小星的到來，隨着棺爺的甦醒。

方清雲的心，不再孤獨！

“你也跟清雲一起留下吧！”

孤小星忽然說道。

棺爺的身軀一頓，聲音立止，也沒有再繼續耍寶，而是問道：“這就要走了嗎？”

方清雲亦是收斂了笑容，看向了孤小星，眼中難免也出現了不捨。

孤小星輕嘆一聲，而後輕輕將方清雲攬入懷中，道：“有些事，在等我去做，已經耽擱了太久，我不想再等了。”

方清雲輕輕點頭回應。

“我知道，我等你，就算冥中道宇再無故鬼，我也會繼續在這裏等你！！”

兩人相擁許久，而後分開。

最終在方清雲飽含柔情的目光中，孤小星的身軀，逐漸遠去，消失在了星宇之中！

來自棺爺的嘆息，也隨之響起。

“孤小子逐道一生，我都快忘了，不知從何時起，他其實已經捨棄了自己的道！”

方清雲依然還注視着孤小星離去的方向，哪怕已經看不到他的身影。

直至良久，她又看向了棺槨，看向了棺槨中，徐千行靜靜沉睡的屍體，終而緩緩開口。

“小星捨棄的，只有他自己，因他不願失去，所以，我們成了他的道！”

“我相信，終有一日，小星會尋到他說的……那個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