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桔香後來爲這次的踹腳事件發過一次感嘆：小姐，如果可以我願意您能多長几個雞眼，差點您那腳不長眼的亂踢，就讓我們都回不來了。

可想而知，清煙的腳沒踢中楚懷仁，倒是腳上的鞋飛了出去，砸到了展梟鵬的雙腿正中，力道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剛剛好讓展梟鵬小抽了一口涼氣，桌面上風平浪靜，桌子下風雲際會。

展梟鵬用腳踩住飛來的繡鞋，嘴裏的牛筋嚼的咕滋作響，吞了口酒，他的沉默讓清煙渾身的汗毛倒豎了起來，清煙不知那隻鞋踢到他哪裏了，只是被他生冷的眼光看的如坐鍼氈。

幸虧這會兒，買藥的人回了來，展梟鵬沒有想讓楚懷仁走的表示，吩咐左右熬藥，這一耗大半個下午過去了，先不說這裏藥喝了後二當家到底有沒有起色，再回頭看看楚家。

清煙自早起離家到落日時分仍不見人影，跟出去的只有桔香，起先楚墨言倒並不在意，左不過又跑到趙家呆個一天半天也是常事，可偏巧趙家幾位小姐不放心楚家出了什麼事，派了人過來打聽，隨道要請幾位少爺小姐隔日去趙家喫午飯，趙家表少爺做東，這話傳的全是不打緊的話，可到了楚家這裏，可亂了套，甭問，四小姐鐵定沒往趙家去，可一日下來，午飯也沒回來喫，去了哪裏，清水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除了趙家，還真沒什麼常來往的人家，就是那些個親戚也是住在隔壁鎮子的，就是要去也是要和家裏打了招呼，車馬跟上的，一個女孩子哪裏就能耐的住這麼熱的天氣幾十里路的跑了去。

趙家的下人聽了楚家這裏的消息，機警着小跑着回府，將這裏的事傳了過去，那邊也跟着着起急來，楚家的趙家的下人們撒了花的鎮裏鎮外尋起人來，三少爺聽了小丫環的彙報，嚇的連大氣都不敢出，躺在牀上思量了一盞茶的功夫，還是偷讓人把大哥喚了來，前前後後的說了清煙仗義出手救苦命鴛鴦的義舉，莫不是被樓看出破綻，被扣了下來。

“三弟，你真糊塗，你這禍闖的夠爹一刀宰了你的，怎麼不早說，這都幾個時辰下來了，也不知煙兒有否出事。”楚清雲邊數落，邊拔腿向前廳找爹爹商議去了。

‘啪’的一聲，楚墨言手中的茶盅被砸的粉碎：“逆子，自己個毀了還不算，連帶着煙兒也不顧死活的拉了進去，來人，把清風給我拖了來，阿達把家法給我拿了來。”清雲料定此事說出來，爹爹一定會把清風打死，忙向阿達遞了個眼色，阿達領會，慢慢的向後院的祠堂挪去。

“爹，現在不是打三弟的時候，咱們還是去趟樓吧，只求煙兒這會千萬別出事纔好。”清雲不停的擦着頭上的汗，這事出的也太驚悚了，這真出了事，攤子怎麼收，這家不出一兩樁人命怕是罷不了手的了。

“煙兒如果出了事，老子就把樓一把火點了，走，你先拿了我的名貼，去警署走一趟，就說我說的，樓拐賣良家婦女，證據確鑿，派人過來協助徹查。”楚墨言大步向門外走去。

府前，車馬早已備好，家裏的下人們一個個摩拳擦掌的個個想表現一番，這還了得，吃了熊心豹子膽，太歲頭上動土，動到楚家四小姐頭上來了，這幫老鴇子，大茶壺好日子過昏了，欠人收拾。

“阿達，你跟着來就好。”阿達手上拎着家法遞給了一旁的下人。

幾個家丁面面向覷，原以爲必可以趁機殺殺樓的威風，平日裏那裏的婊。子們裝清高，對這些個大老粗很不待見，常用些酸詞迂語來譏諷他們，好容易逮着會出氣的機會又被楚老爺駁了回來，幾人蔫不拉嘰的就回了府裏。

“老爺，您怎麼不帶幾個精壯點的過去，萬一打起來，可沒個幫手。”阿達和楚老爺坐在馬車內，低聲斂氣的問着。

“阿達，這幾年你也變的愚笨了嗎，這樣的事哪裏能張揚，不可以的，萬一煙兒出了點事，難道要鬧的清水人人皆知嗎？我不過是借個名頭詐一詐樓，若煙兒沒去那是最好不過，如果去了，一個姑娘家去那樣的地方，她的名聲還要不要了？”楚墨言說完長嘆了口氣，閉着眼睛直搖頭，不孝的狗東西，自甘墮落也就罷了，怎麼還把煙兒也饒了上來，這個煙兒也是個孩子性情，這麼大的事也找個人商量，這要出了事，一輩子，一輩子就完了。

楚墨言不願再深想下去，這顆掌上明珠可是自己的心頭肉，滿心希望將來找門當戶對的好人家，在家有父母疼着，過了門有夫婿疼着，也不枉自己時時將這丫頭掛在心尖上，切莫出事啊。

車停在樓的門首，大茶壺急匆匆的迎了過來，擺凳開門，扶着楚老爺下車。

“你家鳳姑的可在？”楚墨言鐵青着臉，站在門前，手中的柺杖重重跺了一下地，在歡場中混事的哪個不是眼多手快，就這表情，大茶壺心中已有了計較，這位清水鎮的龍頭老大今天來者不善啊。

“回楚爺，媽媽在裏間招待客人，警署的許局長在裏面，媽媽正陪着呢。”大茶壺趕忙把許局長的名頭給擡了出來，您老今天再怎麼鬧也是有壓的住陣角的人。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我正找他有事呢。”楚墨言擡腿進了樓對大茶壺喝道：“頭前帶路。”

隔着垂下的珠簾，聽到各個包間內傳來的調笑聲，琵琶聲，絲竹之聲不絕於耳，大茶壺領着楚墨言和阿達穿過花廳，向後院走去，越往後越靜，那些雜亂的聲音被拋在了身後，各人都無心觀賞院落內的花草樹木，任它如何嬌豔動人，終比不得一枝未開的花即將被人採摘更令人揪心的。

大茶壺在一處廂房門前停了下來，輕輕拍了拍了房門，房內的人尖着嗓子叫道：“誰啊，不是說這會有事，別來打擾嘛。”

“管事的，楚大老爺來了，有事找您。”大茶壺壓着嗓子，不敢高聲，屋裏必是有重要的人物，否則依着他們行事的嘴臉，何曾把普通的嫖。客放在眼中。

房內靜了一下，房門瞬間拉了開來，鳳姑厚重的粉臉上，堆滿了笑容，人未到，手中的香帕已先擲了出來：“是什麼風，把楚大老爺吹到我們樓來了，想不到我這賤地，近日是走了什麼運，鎮上有頭面的人物都往這來了，這不是把銷金窟的芙蓉姑娘要得罪了。”

楚墨言一聽便知，她這話裏有話，自己一貫是在銷金窟行走的，幾乎從未登過樓的門，今天的到來，芙蓉必是會知道的，可笑，一個妓。院的女人哪裏能和自己如金似玉的女孩相提並論。

“鳳姑，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楚某有一事想求證一下。”屋內只出了鳳姑一人，大茶壺口中所說的許局長並未露面，楚墨言也不便問起，不過他不出面，該說的話還是要說的。

“楚老爺，您家大業大的，有什麼能在我們這些人幫忙，您真是擡舉了，有事吩咐個下人來問一聲，已是給了莫大的臉面了，更何況親自登門，那自然是言無不盡，知無不言的。”鳳姑一說話那整張臉象被牽扯着的木偶，沒有一塊肌肉不動的，表情生動，一會功夫那臉上十七八種樣都做過，幸虧那粉塗抹的夠厚實，如同抹了牆上的石灰，交未因她的動作過大而掉落的一地。

“既這麼說，那我就不再藏着掖着了，今個你這樓是否來過一個長相清麗的男子，帶了個小廝，個不高，兩個人都有幾分女兒模樣，如果有，麻煩請交給我，錢自然好商量，說個數，我楚某定當奉上。”楚墨言已是忍了七八分的火氣，兩人站在後院半天，鳳姑愣沒一句往裏請的話，這對於這麼個見多識廣，八面玲瓏的人物可是破天荒的沒眼力價的行事。

“長相清麗的男人，還是兩個，今還真沒見到，如果有生面孔，早就有人過來報給我了，楚老爺您莫不是弄錯人了，要不我找個人來問問，你看呢？”鳳姑死守着廂房的門，不讓人進，楚墨言卻對這個廂房充滿了好奇，又聽鳳姑這麼一說，沉着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