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莫欺主無知

薛氏布行。

一家極爲普通的布行，不過裏面賣的布料卻是琳琅滿目，應有盡有，有上好的綾羅綢緞，也有棉布粗麻，大人小孩的成衣也有賣的。

而薛蟠在薛二的引導下，來到了這布行內。

門口的夥計眼見薛蟠身着皆是不俗，急忙熱情招待。

倒是在櫃檯後面的掌櫃李拙認出了薛蟠來，臉色微變，趕忙出來迎接：

“少爺，您怎麼有空來這？早些派人前來知會一聲，小人等，也好去迎接您啊。”

說話間，只見這李拙弓腰討好，態度倒是極好，又讓人給薛蟠奉茶來，一邊請薛蟠在客座上坐下。

薛蟠則面不改色地說道：

“沒什麼，不過是來廣陵城遊玩，路過這裏，進來看看罷。”

李拙聽了這話，笑容滿面：

“即是如此，也該跟小人等說的，就用不着少爺你四處張羅了，小人等可早早替少爺準備。”

薛蟠此時內心很平靜，見李拙態度還算不錯，便想着，或許自己來到了一家對薛家十分忠心的店？

思忖了一下後，薛蟠在座椅上坐了這來，又淡淡地看着李拙說道：

“既然來到這裏了，順道查一查賬吧，掌櫃的，去將半年以來的賬簿都拿來。”

李拙聽了，內心一跳，笑呵呵地說道：

“少爺，這些賬簿上都是一些枯燥的進出記錄，要不小人給少爺找幾本有趣的話本來？”

薛蟠聞言，瞬間對李拙沒了任何好感，他剛剛還以爲自己碰到了好人，原來一切都只是假象。

想到這裏，薛蟠更不可能輕易地就揭過了，只聽他沉聲喝道：

“你耳朵聾了？還是聽不懂人話？我說讓你拿賬簿來查賬，看什麼話本？你是當本少爺三歲孩童嗎？”

薛蟠突然間變得厲色起來，讓李拙嚇了一大跳，好一會纔回過神來，急忙點頭哈腰：

“是…是…是，少爺息怒，小人這就去拿賬簿來…”

說完，便急忙躬身退下去找賬簿了。

薛蟠見此，眼眸一閃，心裏突然明白，爲何李拙說要拿話本來與他看了，估計是前身玩世不恭，讓他來查賬，怕是一眼都不會看。

想來正是如此，李拙纔會說去拿話本來，而不是立馬去拿賬簿。

這讓薛蟠忍不住尷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環顧四下，見店內沒有客人，兩個夥計畢恭畢敬地站在堂下，便放下心來。

突然間，他想到了什麼，起身來到店內轉了一圈，若有所得後，繼續坐回原位。

坐下後，原本尷尬的神情沒了，反而臉色陰沉地有些嚇人。

一旁的薛二不明所以，眼見薛蟠如此，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似乎生怕薛蟠看到他，朝他發怒一般。

……

布行後院賬房內。

只見一個長相極爲猥瑣的中年男子，正拿着幾本賬簿在裝模作樣的算着什麼，這人是薛家布行的賬房先生，名爲姚槐。

這時李拙從外頭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陰沉着臉色說道：

“不好了，薛蟠來了，還要查近半年的賬！”

姚槐聽了，摸着自己的鬍鬚，老神在在地回道：

“來了就來了，他不過就是一個紈絝少爺嗎？你着什麼急啊？”

李拙滿臉憂愁，很是懊惱地說道：

“你是沒看到他剛剛發怒的樣子，我看這次和往常不太一樣了，他是真準備來查賬，最主要咱們最近……要是被他看出來，咱們就遭了。”

姚槐則依舊滿不在乎：

“嘁，你休要危言聳聽，薛蟠什麼樣的人，我還不知？”

“此前你們太太讓他來學着查賬，他倒好，直接去喝花酒去了，不過是一個紈絝浪蕩子，就算給他一本賬簿，他也看不懂啊。”

說着，姚槐隨手從桌上拿起基本賬簿遞給了李拙：

“哪，這些都是平日裏我用來做空賬的賬簿，你拿去對付一下就行了。”

又見李拙惴惴不安的樣子，姚槐便拍了拍他的肩膀：

“別擔心，你怎麼說也是當了多年的掌櫃了，此後若打通了那邊的關係，日後躺着就能發大財了，放心吧，薛蟠若能看出這賬本里的不對，我的名字倒過來寫！”

李拙見此，也暗暗安穩了下來，拿着手中的賬簿便往外頭而來。

來到薛蟠身邊後，恭敬地舉過頭頂，遞給薛蟠看。

薛蟠隨手拿起最上面一本，翻了幾頁，便猛然將賬簿扔向李拙，賬簿瞬間砸在了他的身上，又聽薛蟠怒斥道：

“真是夠膽子！竟真敢把我當三歲孩童？拿一些假賬簿來糊弄我？”

“你可知大周律，凡掌櫃夥計合夥欺瞞東家，做假賬，私吞錢財貨物等，最重可罰流三千里，我看你是想去極寒之地待一世了？”

這話一出，嚇得李拙馬跪倒在地，急忙喊冤：

“冤枉啊，少爺，這些賬簿，可都是真的，小人又豈敢矇騙少爺啊。”

這時的李拙滿心的驚駭，他怎麼也沒想到，薛蟠只看了幾眼就發現這些賬簿都是假的，這還是他認知中的‘呆霸王’薛蟠嗎？

薛蟠此時滿臉陰沉之色，他前世可是做了多年的公司高管，帳該是怎麼樣的，他一眼就能看出。

更別說眼下這個時代的賬，不過是簡單的進去記賬罷了，薛蟠一翻就知道這些帳都是假的。

想到這些人平日裏也是如此矇騙薛夫人，薛蟠怒不可遏：

“夠膽！到現在還敢不承認是嗎？”

說着，朝着身後大聲吩咐：

“薛二，立馬去廣陵府衙報官，就說這裏有人做假帳，欺瞞東家，請他們過來緝拿罪犯。”

李拙眼見薛蟠並不是說笑的，嚇得屁滾尿流，急忙跪在地上，一邊磕頭，一邊解釋：

“冤枉啊，少爺，這都是姚槐那個惡賊的主意，他說少爺你不過是個紈絝浪蕩子，根本看不懂賬簿，便讓我拿了這些來應付，一切都是他指使我做的，和我無關啊，蟠少爺……”

薛蟠沒想到李拙竟然這般不經嚇，他不過是說讓人去官府報官，他就已經嚇得全盤拖出了。

不過，越聽越是憤怒，接着低聲怒問道：

“誰是姚槐，讓他滾出來見我！”

話音剛落，姚槐已經自己走出來了。

他其實早就在後面聽着了，李拙的話雖然又幾分不可信，不過，姚槐想着看看薛蟠是不是真的有所改變。

只是讓他沒想到是，薛蟠只看了幾眼那些賬簿，就已經看出了不對，而且連算都不用算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