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賞花之道在於心

花會衆多賞花之人，眼見有熱鬧可瞧，便都紛紛前來圍觀。

有人認出了這比花的一方，乃本地有名的賞花大家商琚，瞬間便覺得這次比試沒什麼懸念了。

又見薛蟠不過是一個路過此地的外鄉人，衆人更爲不看好了，紛紛覺得，這次薛蟠是輸定了。

雖知雙方實力差距懸殊，結果不言而喻，但難得花會上有人比試，也還是引來衆人側目，皆是議論紛紛。

就連在園內閣樓上，前來散心賞花的上平府知府曾德軒，也聽到了這個消息，便笑呵呵地跟在場的屬官名士說，一起瞧瞧熱鬧。

這裏就屬曾德軒這個知府官位最大，他都如此說了，其他人豈敢違逆，皆是點頭同意。

不一會，衆人一聽知府老爺都派來人下來，關注二人比試，一時間外頭又進來不少人，將這次賞菊花會推向了一個新的高度。

眼見周圍人越圍越多，陶怡靈滿心驚憂，這會倒是有些自責了，心道若自己早些蒙上面紗，也不會惹來這些事情了。

又見薛蟠處變不驚地站在原地閉目養神，便忍不住提醒道：

“相公，那人已經在四周挑選了，你怎麼……？”

薛蟠聽了，睜開眼來，注視着陶怡靈說道：

“靈兒，你覺得這麼多花，可容易挑選出最後好看一朵嗎？”

陶怡靈環顧四周，微微搖頭：

“不容易，妾覺得，就算再厲害的人，看久了也會頭昏眼花。”

正如陶怡靈所言，這園子中擺滿了各種花，想要從萬花從中挑選出最好看的一朵，真是十分費眼神的。

薛蟠便接過話道：

“對方是本地的賞花大家，鑑賞能力自然在我之上，若是真的和他一樣，一處一處看，怎麼也比不過的…”

說着，薛蟠朝着陶怡靈附耳低聲囑咐了一些話。

陶怡靈聽了，美眸微閃，疑惑地問道：

“這…這樣能行嗎？”

薛蟠則給了她一個自信的眼神，嘴角微揚：

“放心吧，你相公我何時欺騙過你，按我去做的辦吧…”

眼見薛蟠如此自信，陶怡靈內心一陣安心，每次看到薛蟠這個眼神，她都覺得極爲安寧，這次也不例外。

便甜甜一笑，輕輕‘嗯’了一聲後，朝着四周走去。

周圍衆人見商琚已經開始挑選花朵了，可薛蟠卻還在原地閉目養神，皆是議論紛紛。

“唉，看來他自知輸定了，所以乾脆花也不挑選…”

“真是沒用啊，剛剛還十分神氣地要和商琚大家比試，這會卻一動不動了。”

“是啊，虧得知府老爺還特意派人來關注，沒想到這人竟然提前放棄了……”

“不過這人輸了，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女眷就得當衆跳舞給大家看了，江南女子最爲柔弱翩躚，這次大家可以大飽眼福了…”

“也是，總歸還是有好戲看…”

“……”

衆人的議論，也傳到了知府曾德軒的耳中，周圍幾個屬官都跟着嘆氣，覺得這次比試，怕是已經沒了懸念。

曾德軒從閣樓上，正好可以看到薛蟠，見他真如衆人所言，站在原地閉目養神，這讓曾德軒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底下一個屬官見了，便評價道：

“這人也太窩囊了，就算明知自己沒有勝算，多少也挑幾朵出來，就這麼一直站在原地，算怎麼回事。”

另一個名士也跟着附和：

“是啊，世間終究少有明知不可爲而爲之的勇氣，看他的樣子，倒不像是害怕，許是想着放棄了？”

曾德軒聽了這些話，皺着眉頭擺手：

“諸位切莫急着下定論，此時結果還未出，一切都還有變數，本官看他沉穩有方，不急不躁，倒像是成竹在胸，說不定最後還有反轉呢？”

衆屬官名士一聽曾德軒這麼說，皆紛紛贊同附和，有人甚至覺得，像薛蟠這般，肯定腹有乾坤，這裏的花，早就被他收入眼中了，自然不需要到處去挑選。

…

隨着時間推移，雙方規定的時間也差不多到了。

商琚這邊，自信滿滿地拿着一朵嬌豔的花在手中，眼見那花如同花中仙子一般，孤高傲立，真是難得一見的花，引來周圍衆人驚呼和吹捧。

“這花也太漂亮了，不愧是賞花名家，這一出手，咱們拍馬都趕不上啊。”

“是啊，這朵花明明就擺在這些花叢之中，可若讓我們去挑選，恐怕怎麼也挑選不過來的……”

“嘖嘖嘖，看看這花的形色，真如花中仙子一般，商琚大家到底是怎麼挑選出來的？”

“……”

周圍衆人的爭相吹捧，讓矮個男子也就是商琚，滿臉的高傲自得之色。

來到薛蟠對面，見薛蟠依舊站在原地不動，商琚便忍不住恥笑道：

“哈哈哈，小子，看來你是自知比不過我，所以放棄了？”

薛蟠睜開眼來，平靜地回道：

“閣下不愧是有名的賞花大家，能在這衆多花朵中尋找出如此清奇漂亮的花，真是厲害。”

眼見薛蟠也吹捧起自己來，商琚忍不住揚着頭，居高臨下地說道：

“你不用來討好我，輸了你就得認罰，讓你女人出來獻舞吧…”

話音未落，薛蟠便搖頭打斷：

“要說挑選花的本領，你確實厲害，可若說起這賞花的品味，你卻差之千里！”

商琚聞言，臉色一沉，指着薛蟠道：

“小子，你什麼意思？”

說話間，陶怡靈也正好拿着一些花來到了薛蟠身邊，又遞給了薛蟠。

薛蟠接過後，微微一笑：

“辛苦你了！”

陶怡靈也跟着甜笑：

“相公何須如此客氣，只是妾身鑑賞能力不足，這些花已經是妾覺得，最好看的花了。”

周圍衆人聽了二人對話，更是指指點點了，認爲薛蟠也太敷衍，竟然讓自己女眷幫忙去挑選花朵，他卻站在原地不動。

商琚也跟着十分不齒：

“哎呀，這位小娘子，你真是跟錯了人，像他這樣懶惰之人，你還跟着他做什麼……”

“明明說好的，是我和他一起去挑選花的，結果他卻讓你去挑選，真是豬鼻子插大蔥裝象啊…”

最後的話，惹來周圍衆人的鬨笑，也都紛紛替陶怡靈感到不值，竟然嫁了這麼一個沒用的丈夫。

陶怡靈見此，俏臉憋紅，很想替自己夫君辯解兩句，卻被薛蟠一個眼神給制止了：

“靈兒，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他們又不知你我過往，更不知我的能耐…”

“更何況，這些花可不比他手中的差！”

這話讓陶怡靈滿心安寧，也再不關心旁人說什麼，緊緊地立於薛蟠身後，玉臉上一陣平靜。

薛蟠說完，便拿着陶怡靈挑回來的花，放在手中一陣擺弄起來。

只見一朵朵原本十分普通的花朵，經過薛蟠的一番擺弄，聚集在一起後，竟然出現了另一副景象。

“這…這是…怎麼這麼漂亮…”

“明明不過是一些普通的花，放在一起後，怎的如此好看了？”

衆人眼看着薛蟠‘鬼斧神工’一般，將花朵擺弄在一起，就顯得十分的特別和豔麗。

雖和商琚手中的那朵相比，獨一支比不過，可此時衆花簇擁在一起後，竟然有種百花齊放，萬花爭豔之感。

商琚也看到這一變化，眼中閃過幾分不可置信，隨即臉色微變，說道：

“你…你這分明就是作弊，我們定下了規矩，從衆多花中挑選最漂亮的一朵出來，你…你拿如此之多來，豈不是成了插花？”

薛蟠將擺弄完的花朵捧在手上，高高舉起，隨後轉了一圈，似乎是在給周圍衆人看。

又高聲說道：

“大家且看看，我這朵花，和他的相比，誰的更好看？誰的纔是最好的花？”

周圍衆人見此，皆是議論紛紛，卻沒人敢站出來點評。

單論獨朵花，自然是商琚手中的花最好看，可薛蟠將衆多花集在一起後，形成了百花爭豔的奇景，已經完全碾壓了商琚手中單獨一隻花的孤芳自賞。

薛蟠又看着商琚，淡然地說道：

“你說我作弊，那麼請問閣下，你說的一朵花，是單獨指一朵，還是指一簇？”

“作爲一個賞花名家，我不懷疑你的眼光，可你卻早已摒棄了賞花最淺顯的道理。”

“我手中的每一朵花，雖比不過你手中的那朵，可它們纔是咱們應該值得欣賞的，不是嗎？”

“一朵再普通的花，也有它值得賞析的一面，或許它不是最好看的，卻是值得所有人都能欣賞的。”

“你沒看到，原本不過普通的花朵，集在一起，就已經超出你手中最好看的這朵更多了嗎？”

“虧你身爲賞花名家，只知一味的追求最好看的，卻忘了賞花的根本，我若是你，早已羞得掩面而逃了！”

聽到薛蟠一番擲地有聲的話，商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顫抖着手指着薛蟠道：

“你…你…你這就是詭辯，作弊…什麼賞花根本，你根本就不懂…”

薛蟠見此，撇了撇嘴：

“公道自在人心，你輸了若想耍賴我也拿你沒辦法，不過，人在做天在看，我覺得你還是認賭服輸吧。”

陶怡靈一看着薛蟠如同變戲法一般，將她挑出來的花朵，集在一起後，就成了全場最引人注目的一簇花，內心一陣高興和自豪。

美眸裏也閃着激動的淚花，此刻在她眼中，便只有自己的夫君身影，再無其他。